朝廷已經炸鍋了。
隨着西夏鐵騎突破東部長城,這些消息進入內陸也傳開了,並且傳的沸沸揚揚說是高方平命令棄守長城的,由此不止汴京,而是全國的憤青群體,以及秀才們都開始擔心、都開始罵人了。
野獸咬人是因為它們不懂、它們害怕人類。所以是的,目下對高方平的罵聲也是這樣的。
朝廷之上更是各種恐怖言論,說高方平喪權辱國,身為陛下欽命之北方帥臣,竟然主動下令永興軍系放棄東部長城,任由我漢娃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一時間他們情緒激動,聲嘶力竭的要求換帥。
以往他們倒高方平是作秀成分大,跟風撈好處的成分大。但是這次不同,他們是真的害怕了。
趙佶和高俅都開始質疑了,真有收回高方平任命的打算。
在趙佶角度,他是害怕背負丟失國土的名譽,哪怕最終打不過西夏,這個過失也不能高方平來背負,因為高方平乃是趙佶欽點的吉祥物,趙佶強勢啟用的人,高方平出事就代表趙佶用錯了人,造成了重大過失。
至於高俅老兒他什麼也不怕,總之就算錯了,撤了回來高方平也不會死。但是若不回來,他小子腦子有坑,那真會死在戰場,高家就絕後了,那還混個蛋。高俅就這心態,就這德行,所以老高也都在主張換帥。
好在張叔夜誓死力保,說不論如何,目下西北方面軍雖然敗像出現,卻沒有真的傷筋動骨,高方平肯定有後招。並且老張強調:自古以來,臨陣換將乃是絕對大忌。
蔡京支持張叔夜。
在老蔡的角度,他太知道其餘軍人有多孫子了,高方平的部署未必是對的,老蔡不懂軍事,但知道那小子還真是文臣中最能打仗的一個鯊魚了。若還有人可以頂住西夏,目下最大的可能就是高方平。同時若他小高不聽話,若弄出了岔子,則正好一舉打殘了他的政治地位。
所以蔡京一力挺張叔夜。
陶節夫非常痛恨高方平放棄長城的計劃,對此已經咒罵了兩天,說是「你小子不敢打就給老夫滾回來,我老頭再次披甲上陣,又不是說必須依靠你們年輕人」。
然而那也只是氣話,老陶當然知道臨陣換將有多愚蠢,在已經丟了長城的現在,就是殺了高方平也沒用。何況,看似他小高雖然是慫了,卻是西北兩大主戰軍系沒有真的傷筋動骨,張叔夜說的有道理,根據他小子以往的風格,後面應該有得周旋。
於是,陶節夫勉強同意暫時保住高方平。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第一波撤換高方平的聲音,被幾個相爺聯手一起壓了下去。
緊跟着,也算是在烏雲蓋頂的現在,顯露出了一絲陽光。
高方平於馬陵道口以近乎零戰損,擊敗水泊一萬一千狠人,斬敵五千,俘虜近三千的戰報這才到達了朝廷。
趙佶如同個孩子一般的高興了起來,再也不想什麼換將的事了。他不懂水泊和西夏有什麼關係,但不論如何這總是一場巨大的勝利。反正不論水泊還是西夏,都是朝廷和皇帝的敵人。管他打誰,總之打敗了敵人就是好消息。
之前力挺高方平的張叔夜和蔡京,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這場大勝雖然不是對西夏的,卻也算是穩定後方,在烏雲蓋頂的現在,鼓舞國朝的一個好消息。
陶節夫則是全然愣了,進而狂喜。之所以早前西北已經告急,但老陶遲遲不調遣高方平西進部署,就因為有水泊這個後患在,老陶指望他小高最快穩定後院,再去對外。
但打仗的事歷來不能催,而西北眼看頂不住,陶節夫這才倉促下命令小高出兵西北,不在管水泊了,雖然他們比起西夏鐵騎來那都不叫事了。
想不到他高方平果然有後招,沒如期依照樞密院的安排起兵,原來是真的有大動作,要一次打慫水泊之後才放心西進。
「報」
就在這次的朝上,又屬於樞密院的軍報直接送來了,當眾念道:「高方平率領的帥北方軍系,截止發報日期已過壺關,繼續朝函谷關方向急行軍。」
「什麼!樞密院下達出兵指令過去這麼多日,他仍舊沒有投入戰場,現在才到壺關?」朝廷上不懂軍事的大佬們頓時炸鍋了,一群大人激動的大罵了起來。
趙佶也不懂,又被他們嚇得心口薄涼薄涼的,因為趙佶並沒有概念,高方平這個時候應該到哪?
蔡京也不懂高方平應該在哪,於是擔心的看向開封府道:「元芳你怎麼看?」
論怎麼撈錢老藤的確有心得,然而對此藤元芳沒看法,急忙把鍋甩給陶節夫。
陶節夫則是高興壞了,出列念着鬍鬚道:「陛下勿憂。早先老臣也放了錯誤,總以為高方平太年輕,不懂軍事。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咱們想多了,先不說馬陵道口之戰那令人震驚的戰損比。」
頓了頓賣足了關子,陶節夫又轉身指着軍事區域圖道:「最讓老夫震驚的在於,目下的大雨連綿!在場的諸位都不要瞎咋呼,沒人比老夫更清楚什麼叫行軍。根據時間和路線看,馬陵道口大捷後,於這麼困難的大雨情況下,高方平部短短時日過肥鄉、磁州、經涉1縣,黎城,又到達了壺關……老夫負責的說,這是我大宋行軍史的絕對奇蹟,這樣的時節和環境,老夫以一個帶兵征戰上萬里的過來人坦誠的說,就算是輕裝騎兵我也做不到!但是高方平他以混合步軍,做到了!」
頓了頓陶節夫再道:「雖然現在尚未可以完全證明他的『驍勇善戰說』,但僅僅就行軍方面而論,足以說明了他駕馭軍隊的能力,所以老夫建議暫時對他高方平謹慎觀望,期待他最快投入戰線,小高他應該有能力暫時性的頂住西夏,不說戰勝,但是初步在晉州延安一代,暫時穩住局面,我有信心他是可以做到。」
關於這些沒人懂,既然陶節夫這麼說了,大家姑且只有這麼聽了。
趙佶這才抹去冷汗,舒一口氣道:「既是陶卿如此作保,朕也放心了,希望小高吉人天相,暫時頂住局勢吧。朕也知道西夏人素來兇猛不好惹,希望別在丟失國土了。這次咱們只能少輸當贏了。」
全部人聽得大跌眼鏡,皇帝居然說少輸當贏,媽的這不是老子們麻將桌上的規矩嗎,怎能套用軍國戰場?
於是,第一次戰時大朝議基本定調。他們雖然極其不理解高方平放棄長城的戰略,卻是無奈,在高方平交出了神行軍以及馬陵道口大捷的答卷後,暫時只能對他「謹慎觀望」了。
是的陶節夫的用詞是比較合適的,只能謹慎觀望,暫時還不能樂觀。畢竟那頭小鯊魚在這次的國戰之中政治不正確,他已經放了西夏人入境了。
整個大宋都是被蠻子打怕了的人,所以高方平放棄長城的戰術,在他們大家看來已經是國土丟了,真的不指望拿回來了。又在幾個禍國殃民的相爺壓制下,暫時大家對高方平的要求都不怎麼高,只要他能不繼續丟失國土,就算是勝利。也就是皇帝說的少輸當贏了……
高方平方面不輕鬆。最難的不是行軍,不是最終擊敗察哥。而是來自前三排的政治壓力。
是的高方平那放棄長城的戰略太離經叛道了,目下暫時來說,那幾乎是不可饒恕的錯誤,趙佶在寵我小高,陶節夫再懂軍事,但他們不在實地,這種依靠刷臉的策略,不能一直用,因為人品總有敗光的一天。
說什麼都是然並卵,所謂成王敗寇,最終若打贏了這場宋夏之戰,不論高方平有什麼過失都會最終被大家遺忘。倘若最終輸了,那是真要背鍋的,放棄長城、喪權辱國的名譽是真會來的。失寵是真會發生的。
所以當務之急,考慮的不是宋夏之戰的全盤計劃。是急切的需要一次局部對西夏人的勝利作為「藥丸」。
藥丸不是穩定軍心,而是穩定前三排的政心。這個時候政心比軍心重要的多,說穿了高方平真不怕察哥,卻真怕朝廷忽然出個什麼么蛾子,來個幾道聖旨召老子回京什麼的,回去後雖然不至於如同岳爺爺一樣的被他們害死,但那就真的就全部哭瞎了,西夏人則是嘴巴笑歪了……
全靠着各種機制護航,加上意志和士氣的支撐。以那讓所有人側目的神行軍速度、五月末,高方平部正式在河中府休整,從這裏之後,就是正式的征戰之路了。
見豎立有「北方都轉運使高「的旗幟,以及連綿的大宋禁軍軍陣,在城頭上憂心觀察的河中知府張威意一拍大腿道:「終於來了,快隨本府出城迎接那小兒。」
這老傢伙乃是張康國親戚,所以老傢伙平時恨高方平入骨,但此番形勢危急,傳言東部長城已經全面失守,西夏四十萬大軍長驅直入,目下戰火已經快燒到延安府一代,對於騎兵集群來說,延安府到河中府也就不到十日腳程,一但河中府淪陷,張威意真的不知道如何自處了?是守還是跑?守了就是死路一條,跑了則是永生永世抬不起頭來,官路到頭了。
所以張威意當然急切的需要看到高方平進河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