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內,陷入了決戰風暴前的寧靜,包括劉正夫在內,誰也沒有打擾。
因為劉正夫也知道,此番恐怕是出了問題,儘管高方平不解釋內情,但是知曉高方平簡歷的劉正夫知道,興許摩尼教真要搞大事,老子也被方臘忽悠了。而高方平知道這個情況,並且正在處理。
想着,劉正夫道:「高大人你驍勇善戰,出仕起未有一敗,我不要你對我解釋,但是你此番得有個安排,不要讓蘇州出現大亂。」
高方平道:「狗1日的劉正夫,說到這個問題老子就像把你給宰了,你竟然被忽悠瘸了,任由大量的外部流民進入蘇州朝1聖,你不但不作為,竟然還支持配方臘?你讀書真是讀到狗腦子裏去了。」
劉正夫厚顏無恥的樣子攤手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不是我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此外當務之急是解決問題,指責我是沒用的。你既然介入了蘇州的事,高大人,此番若是亂了,你也跑不了,我老劉就是死也咬着你一起。」
高方平現在也不想罵他了,那沒什麼用。想了片刻問道:「兩浙路,有幾隻駐外禁軍?哪只屬於殿前司系?」
劉正夫知道他又要猥瑣謀大事了,劉正夫未必喜歡這樣的事,但是現在顯然也無法拒絕高方平,媽的生死幾乎就捏在他的手裏。
於是劉正夫道:「恰好,距離不遠,江陰不到的地方,就駐紮有蘇州駐泊司,天武軍第六陣,正是殿前司嫡系,主將乃是你父親高俅老賊的嫡系黨世英。」
高方平拍案起身道:「你再敢說我老爹是老賊,我剁了你,他在奸,害處也遠沒有你們這些棒槌大。」
劉正夫道:「額好吧,算我用詞不當。」
高方平這才摸着下巴道:「呵呵,原來蘇州駐泊司主將,乃是黨世雄的胞弟,奸臣老爹的心腹,這就好。」看向劉正夫道:「就算是黨世英,我也沒有權利召喚他,朝廷有體制,軍伍不同兒戲,所以劉大人,此番要你的關防,召黨世英帥中央禁軍立即進蘇州勤王。」
劉正夫慘笑道:「我知道風暴就快來了,希望此番蘇州不會有六千人被殺!我能拒絕嗎?」
「不能拒絕。」高方平搖頭道。
劉正夫泄氣的道:「那你還說個蛋,你直接做了以後通知我不就行了。」言罷,他把隨身攜帶的關防大印砸了過去,被關勝眼明手快的拿住了,然後遞給高方平。
「丁二。」高方平道。
「卑職在。」丁二恭敬的走出來低着頭。
高方平道:「我說大意,你斟酌用詞,立即擬定文書,召禁軍進蘇州。」
「是。」丁二坐了下來,拿好了筆墨。
高方平淡淡的道:「隨着江南水災後遺症並發,重鎮蘇州,形勢不容樂觀,以十萬計的外部流民聚集,人員結構極其複雜,經由此,蘇州州衙決定,依大宋律召天武軍第六陣立即開進蘇州維穩,此誠危機存亡之秋,不得懈怠,接到命令起,十個時辰不進蘇州者,人頭落地!」
到此,丁二以大宋官場慣有的書面文辭寫了調軍文書後,問道:「相公,是否以您的名譽落款?這應該會讓黨世英將軍更積極。」
高方平道:「不,加蓋蘇州關防後,讓劉正夫簽字。媽的落我的名號,過後這雖然不是死罪,我也要背他們咬下一層皮來,事情我來做,黑鍋當然是劉正夫的,又不是說我不猥瑣,不好意思。」
於是丁二送去給劉正夫簽字。
劉正夫爽快的簽了之後,把筆惱火的仍了,對高方平豎起大拇指道:「高,高大人實在是高,論及無恥下賤卑鄙,誰都沒有你之下限啊!」
高方平奸笑道:「罵我能讓你心裏平衡些的話,你就罵吧。」
劉正夫深深的吸了口氣,省點口水的態勢,不說話了。
召喚黨世英進蘇州勤王的文書,已經下發出去,高方平絲毫也不擔心沒有我小高的簽字便會延遲。事實上如果是黨世雄的兄弟、高俅老爹的心腹,就肯定是個大滑頭,貪污他敢,但是執行軍令他是不敢含糊的。在兩浙路沒有帥司的情況下,劉正夫以蘇州名譽說形勢危急,讓禁軍開進蘇州維穩,他黨將軍肯定不敢不來。
事實上高俅老兒的麾下軍伍,是一群沒有擔當的混蛋,也沒有什麼政治立場,就是不惹事安全第一,如何敢違反重鎮蘇州州衙的將令……
至於進來後,黨世英那小子,當然就會被衙內爺徹底架空了。
此番唯一的好處在於,還有個蘇州駐泊司可以歸屬蘇州合法調遣。大宋的規矩就這樣,但凡重要的重鎮,都會駐紮有上四軍來的駐泊司,譬如北京駐泊司,直接就有兩萬五千人馬,那是一個廂的編制。
不過蘇州處於南方,理論上不用準備國戰,最多只是防止土匪,所以蘇州駐泊司只有一個軍編制,兩千五百人馬。當然了,兩千五十在冊人數,至於實際有多少,得看黨世英那孫子了。
喝了一口茶,高方平舒緩一口氣道:「基本上目下就是等。等禁軍進蘇州,有底氣後,老劉,我幫你把廂軍的權利奪回來,順便擼了朱子善朱都監。」
劉正夫冷笑道:「你那叫害死朱子善吧,不叫擼,別說的你不是魔王似的,我知道以你的風格,此番一定會死人的,還不是一個兩個那麼少。總之,我算是被你害死了,因為整死朱子善、得罪朱勔的鍋,肯定是我扛的。」
頓了頓,劉正夫陰陰的道:「我只希望,你收拾蘇州都監朱子善的時候,找個好的官面理由。別把我給坑了。在這蘇州,他朱家可不是好惹的。」
這不是廢話嗎,媽的害死一個朝廷的將軍,也不能太明目張胆不是,然而理由是什麼呢?高方平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丁二忽然神色古怪的樣子,眼睛有些紅,走了出來跪在大堂上,低聲道:「小人的家,原本就住在這蘇州城邊,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誰知那朱應俸,他蠻橫不講理,勾結軍隊目無天,占我大屋奪我田……」
劉正夫不禁半張着嘴巴。一聽便知道這人出口成章,絕對是個秀才,並且是一口蘇州地道口音。
劉正夫不禁覺得,恐怕就快有收拾朱子善的理由了。
說到後面,丁二已經泣不成聲,基本上他這就是在「鳴冤」了,要為他險些被殺,為他被害死的老娘鳴冤。
到此,高方平不禁和劉正夫面面相視了起來。
高方平摸着下巴道:「好了丁二,當時你在眾目睽睽下險些被殺死,我是親眼見證的。但因為我在應天府和蘇州沒有治權,當時我也一直忙於在江州鬥法,你幫了我不少忙,然而你之公道,我一直沒有機會幫你找回來。此番正好遇到了公正嚴明的劉大人在,你有冤屈,就全盤對他說出來。他一定為你做主。」
劉正夫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為民做主了。然而現在無法拒絕,現在乃是高方平說了算。這都什麼事,逼着我老劉做清官?
「咳。」劉正夫喝了一口茶道:「你別急,慢慢說與我聽。你乃是國朝秀才,國朝對你這樣的人一向是重點保護的,若是真有冤屈,本官是必須要過問的。」
丁二悲憤的道:「奪我家財,害我家破人亡之人,正是那朱勔和那蘇州都監朱子善。他們以莫須有的理由,謀奪了我家產,還想要我的神秘種子,我寧死不從,為此逃亡了。其後,朱子善喪心病狂,他派他軍中的人,追我到了南京應天府,當街殺我,算好遇到了好心的小高相公搭救,否則我早已不再人世,客死他鄉了。」
在高方平的強勢逼迫下,和朱家撕破臉已經在所難免,那麼為了自保,劉正夫就必須找個朱子善該死的理由,這才能在朝廷層面交代。
聽了這些後,劉正夫不禁動容了,事實上當時朱勔和朱子善謀奪蘇州一個富戶家產,這事劉正夫是知道的,只不過睜之眼閉隻眼不想過問而已。媽的那個小富戶又沒有送錢給劉正夫,真不值得為這事和皇帝寵臣朱勔正面剛。這就是劉正夫的為官方式。
朱勔先不說他。但是若是朱子善作為軍人,若真的派人謀殺國朝秀才滅口,那真不是小事,這是妥妥的死罪,遇赦不赦的。
想着,劉正夫眯起眼睛分析,興許正是因為丁二身份敏感是秀才,又不肯閉口,朱家害怕搞大了導致丁二進京告狀,於是才不得不追殺滅口,到未必是為了什麼狗屁的種子?
想到這裏,劉正夫捻着鬍鬚道:「丁二我問你,這麼大的一件事,你可有什麼線索和證據?你被人當街謀殺,可有人看到,可有傷口為證?」
丁二看向了高方平。
高方平點頭道:「不錯,證人就是我,丁二在應天府時候,當街被人險些殺死,我,以及我麾下許多人都親眼看到了。殺他的那幾人我不知道是誰,但是膽子明顯非常大,遇事後也不慌張,明顯和一般的江湖遊俠在心態上有不同,其後,他們被我的人扭送當地官府,但是次日我離開應天府時,又見到了他們在碼頭遊蕩了,於此我可以肯定,他們不是一般人,絕對有公門身份。能影響到應天府的官員給面子,我相信你劉正夫都未必有這面子呢,所以大概率,他們真是打着皇帝寵臣朱應俸旗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