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娘,親親的老娘,小平兒被高廉捉去關起來了。」
小姑奶奶大叫着衝進來給老太君進讒言,罔顧事實,說了許多高方平的英明神武之處,順便把高廉抹黑了一番。
老太君險些被氣死了,如同個昏君一樣的把拐杖在地上狂敲着道:「快些把高廉那龜孫叫來見我,小平兒難得回鄉,這等光宗耀祖的人才他說關就關,好大的官威呢!」
於是高廉就被請來了,被老太君罵了整整一刻鐘而無法岔口。
許久之後老太君罵得累了,要休息一下。高廉這才有機會開口,痛心疾首的道:「老太君!老祖宗請您明見,方平是個人才,但是少年得志難免恃才傲物,此種脾氣很是要不得,他只管闖禍,而不管高家,不打磨,持續放任,他遲早給我高家帶來災難後果!」
「你只說,他怎麼禍及高家了?」老太君問道。
高廉道:「他的性格是相當衝動的,行為是極其幼稚的,腦子是肯定有坑的,關於這些已經有太多的人評價過了,現在我支持這個說法。在茶坊里爭吵,本就是讀書人間的傳統和風氣。他倒是好,在茶坊說不過人家,便動手打人,打的還是柴家子弟,人家告到了縣衙來,老祖宗明見,孫兒我能怎麼辦?若是不加以處罰,我高唐吏治從此蕩然無存。」
老太君戾氣相當的重,聽到柴家子弟就先破口大罵一番:「這些喪心病狂的豺狼,總算有人打他們了,他們對我么女的傷害也真是夠了,打死他們也是活該,還說小平兒沒有良心,他分明很有良心又顧家,這是給他小姑奶奶找回面子來。」
高廉皺着眉頭跺腳道:「老太君,這些事您就不要瞎添亂了,面子沒有里子重要。所謂俠以武犯禁,規矩就是規矩,方平他胡亂作為,這極其不可取。『俠義心腸』不過他始亂終棄的遮羞詞。高唐有個縣衙,皇帝和朝廷要求有事來縣衙解決,這是有道理的。他高方平繞開本官,儀仗腰粗去私自解決,就是俠以武犯禁的性質!此風不可漲!」
小姑奶奶和老太君,也被大高這一套一套的說辭,忽悠的傻傻的。感覺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總之老身不管那麼多,小平兒乃是朝廷命官,皇帝欽點的金腰帶,天子門生。怎能說關就關?以後他還敢回鄉?你必須把他給放出來!」老太君使勁的敲擊拐杖道。
「行行行,這個高1唐1縣總有一群不守規矩的螃蟹在橫着走,然而我高廉有負朝廷所託,誰也管不了。個個都是祖宗,就我高廉是個炊餅,不論動了誰,總會有一群牛鬼蛇神跳出來說情,跳出來干涉。就這麼着吧。」高廉很不高興的瞪了高秀清一眼,一甩手袖離開了……
某個時候牢門打開了。
帶着人走進來的高廉,一看牢房裏有酒有肉,有茶水,高方平在睡覺,而馬賊段錦住在旁邊扇扇子,於是高廉便很不高興,起腳提了一下床鋪。
震動之下,高方平醒過後揉揉眼睛道:「接下來趙子龍被打死沒有?」
高廉不禁傻眼:「你這是白日做夢呢?」
「哥哥文成武德,日出東方,在你強大的威嚴之下,我只能再此白日做夢了。」高方平說道。
高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也不打算說他了,認為這個油腔滑調的紈絝子弟怕是沒救藥了。
「面壁到此結束,出去吧,念你已經知道錯了,在牢裏也進行了深刻的檢討和悔過,本官酌情減輕處罰,以後多個心眼。就這樣。」高廉擺手道。
鬼才願意待這裏呢,於是高方平起身溜走。
段錦住張牙舞爪的樣子,以為他也可以走了,便起身跟着一起大搖大擺的走出牢房。
結果遇到高廉正在氣頭上,便指着段錦住道:「拿下此試圖越獄的狂賊,杖責十五,繼續關押。」
「喂喂……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段錦住狂叫着,就被戾氣深重的差人拖了下去打板子。
執行的乃是早就對他有意見的那差人,於是下重手,段錦住被打的鬼哭狼嚎。
高方平聽到了段錦住的慘叫,然而裝作不認識老段。媽的也該讓他付出一些代價了,坐牢的人哪有他這樣囂張的。身懷軍令竟敢節外生枝,那原本是要被高方平重罰的。好在因禍得福,因段錦住的作為,引發的後續事件,內中很可能藏着深層次的問題、在毒瘤沒有爆發之前被高方平獲知了。
此點來說算是他段錦住有功,可以免死,然而活罪難逃,高廉要跳出來啦仇恨也正好,既處罰了段錦住教他怎麼做人,也維持了高方平做好人的形象,算是一個不錯的高唐攻略開局,可以啦……
最有良心的人乃是小丫頭阿布,她騎在王羆的脖子上,在牢房外等着高方平。
高方平出來後,阿布把手裏的半個炊餅給高方平道:「相公您餓慘了吧,快些吃了。」
看到這樣的炊餅,高方平就想吐,這哪是紈絝子弟的食物,於是便轉讓給了大羆,被大熊一般模樣的王羆一口吃沒了。
「不多吃點東西,你就長不胖。」小阿布對高方平說道,「以往阿布犯錯,他們就罰我不許吃飯,阿布很知道被餓的感受,所以阿布也很瘦。這才帶了半個炊餅來等你。」
高方平暗暗覺得好笑,伸手去擦了她鼻子上的鼻涕,然後順手抹在了大羆的身上。
王羆憨厚的笑了笑,說道,「我觀察過了,你們高家的宅子很好,但是在主宅的東南角落在挖一個池塘,就更適合了,更加的冬暖夏涼。相公您聘用我做這個活計吧。等賺到錢,我便買半個炊餅還給您?」
「……」
高方平摸着下巴在觀察他,思考着怎麼壓榨大羆的剩餘價值。
王羆是很有想法的一個有為青年,見挖池塘他不感興趣,於是又說道:「屋頂一但修繕好,便有了靈氣,能聚集燕子來做窩,那很吉祥,但是屋頂有洞,就如同人的腦袋有坑一樣,不太好,您聘用我把高家的屋頂修繕吧。如果手頭不方便,年底結算一半的工錢也可以。」
阿布趕忙道:「相公乃不要聽他胡說,他不懂談判的。我阿布是他的代理人,工錢儘量不能拖欠,哪怕壓低一些工價也可以,以後阿布幫大羆哥談判這方面的事宜。」
跟着身邊的虎頭營的兵痞就樂呵了,這兩貨不叫狼狽為奸。是一隻小灰兔與大熊的聯盟。
高方平道:「原則上來說,我是放高利貸的。必須遵守『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覺悟,所以王羆吃了我半個炊餅,於是就欠了我一千個餅。」
「啊!」小阿布和大羆一起嚇得跳起來。
「高家的宅子我沒有發言權。不過我鄆城需要願意實幹的人,王羆你跟着我去做長工可願意?」高方平道。
「有長工做那就好了,俺娘年老了,不過有兩個哥哥在家照顧,他們也不喜歡我在家裏浪費糧食,這就跟隨小高相公去鄆城做工。將來學成了手藝,就可以做高級一些的工了,就不會被拖欠工錢了。」王羆說道。
「做工就不必了,我給你找個師傅學本事,將來跟我北上去修理遼人,就像你修理屋頂一樣修理他們的腦袋。」高方平嘿嘿笑道。
阿布說道:「無論是修理腦殼還是修理屋頂都沒問題,不過價格統一依照修理屋頂計算。」
「一言未定,大羆啊,你這個小狗頭軍師根本不是做經紀人的材料。這是讓你做將軍的事,卻拿泥腿子的錢。不過我喜歡,我小高也拿着知縣的俸祿操皇帝的心,所以原則上我們是一類人,只是我比你們高那麼一點點。」高方平文縐縐的說道。
虎頭營的老兵們昏倒,大魔王又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了。說的跟真的似的。
說起俸祿,也不知道高俅老爹去領錢了沒有,似乎做官以來就忘記了這事,難道說老子的俸祿被戶部給黑吃了?
王勤飛他們的俸祿名譽是朝廷發放,不過卻是縣衙財政代發。至於高方平是京里來的特派員,官俸依舊是在京城的戶部。
經常忘記去戶部領錢的人,通常被大家看做奸臣貪官,高方平是其中之一,長年累月之下,去一次估計得帶着好幾輛牛車去拉錢。
白銀不是大宋的法定貨幣,不過官銀官銀,官員是可以持有白銀的,所以戶部為了省事,就發放官銀。不過都是一群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經常都有不要官銀只要銅錢的,因為其實這個時期,白銀的匯率也不算穩定。硬度不如銅錢。
比如有一些胡商就只承認大宋的銅錢,而不要白銀。在銅錢相對緊張,周邊國家把銅錢當做後世美刀的大環境下,大宋的銅錢還是最搶手的。
張叔夜現在的各項補貼加上本官的官俸,差遣的月錢,每月近一千五百貫,如果三月不領取,那真要帶着幾輛牛車去拉錢的。介於此,高方平正在通過書信的方式和老張談判,要用錢莊代發官員的工資,一但成功就是個裏程碑的意義。
的確是方便大家,減少勞民傷財的措施。然而老張對此始終沒有鬆口,一是他說豬肉平不定性,腦子有坑,是否值得信任,錢莊的平穩和信譽,還有待進一步的檢驗,二就是,若沒有重大利益的交換,蔡京很難對這事鬆口。
這麼大的事,戶部和錢莊掛鈎,沒有宰相批准,那是不可能執行的。
高方平在地方上忽悠諸如老常之類的粉絲,那只是小打小鬧,地方性政策,成了對朝廷有利,一但出問題,對全國的損失不大,順便蔡京還可以順手整倒老常。
這就是蔡京會容忍的原因。但是戶部若是一動,幾乎就成為了國家政策,即便不從節制豬肉平的角度,只考慮整個國朝的穩定,蔡京也是沒有理由輕易批准高方平的。雖然他也受夠了戶部那愚蠢低級又落後的財務體系,蔡家的子弟每月從戶部領的錢太多了,那基本如同打戰一樣、要帶着軍隊和車隊去領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