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平揪着這個胡說八道的老秀才的鬍子道:「你個老糊塗蛋少妖言惑眾,這場水就是老天爺賜下的,它和咱們沒仇卻也不會在意咱們,勿要過度解讀蠱惑民心。它對老子們下雨,相當於我往螞蟻的家裏倒了一盆洗腳水,不接着倒,不是我仁慈,而是今天的洗腳水已經倒了,明天高興了再說,懂了嗎?」
老秀才險些被氣死,罵罵咧咧的的說高方平得罪天地,還會有處罰的。
他倒是不怕高方平,但他兒子被吊起來之後,老傢伙終於改口說「此次戰勝天災,無關老天爺的仁慈與否,它就是倒了一盆洗腳水,水庫保衛戰大捷,乃是在小高相公的英明領導之下,眾志成城所取得的戰果」。
於是大魔王便放了他兒子。
餵了兩個美酒在王勤飛的嘴裏,少頃,勞累過度的王勤飛醒了過來,第一句便問:「我家老太爺死了沒有?」
不等高方平和縣尉回答,有人把他家老太爺抬着來了,卻見精神抖擻,老太爺依舊在罵罵咧咧的口中念念有詞。
王勤飛便又暈了過去。老而不死是為賊也,媽的王勤飛可是受夠老太爺的嘮叨了,腦子都不怎麼清晰了,他偏偏在家裏整日裏罵罵咧咧的,管天管地,什麼都要過問,對於王勤飛來說,王家最大的么蛾子不是高方平,而是這個八十多歲還能吃能睡,只是腦子有點糊塗的老太爺。
然而在風雨之中作為肉盾放在大壩上,王勤飛都險些掛了,老太爺還是在罵罵咧咧的,精神還不錯。
看着現在的晴天,高方平心情大好,摸着下巴嘿嘿笑道:「老太爺請了,還能喝酒嗎?」
「蟋蟀?老夫當年可是鄆城鬥蟋蟀的高手。」老太爺嘿嘿笑道,「鄆城最有名的那隻大將軍就是老夫培養的,後來被王勤飛這個敗家子沒養廢了,被曾家的那隻『大紅君』咬死了。」
知了知了
說完,老太爺還如同口技演員一般,學着蟋蟀叫了兩聲。
高方平和縣尉面面相視一番,高方平低聲道:「你聽懂老頭說什麼了嗎?」
縣尉神色古怪的微微搖頭,耳語道:「就是王勤飛也聽不懂這個老傢伙說什麼。相公你就當做聽懂了。」
高方平點了點頭,吩咐道:「老太爺說他口渴了,要喝兩口,來啊,餵他喝酒。」
「什麼!」王老太爺大怒道,「你要打敗老夫的蟋蟀,當年張飛進軍七寶山得到的那隻蟋蟀,也不是我的大將軍的對手……咳咳#」
被灌了兩口米酒後,就把王勤飛作為肉盾扔到了老太爺的身邊,之後高方平和縣尉抱着腦袋遁走了……
天地間,慢慢的歸於了平靜,老百姓們開始陸續的撤離回城。但高方平和永樂軍還有不少收尾的工作。
現在雨雖然停了,但是各處的水位還暫時不會下降,因為河道,以及大地的吞咽和消化,會有一定的延遲。
高方平親自帶人視察水庫堤壩的穩固程度。楊志等人則開始清理運送毀壞的、以及完好的工程用具。
關勝等人護送抗災過程中的受傷之人。
林沖等人開始依照高方平規定的流程,收集在抗災過程中死亡的人類屍體以及戰馬屍體,各種小動物屍體,然後第一時間集中焚燒。
高方平下嚴令,儘量不能落下任何一具屍體。必須第一時間集中焚燒,否則大水褪去的烈焰焚天下,就是一切病菌的溫床。鄆城的周邊會短時間內,集中一億以上攜帶各種疫病源頭的蒼蠅,那才是真正致命的地方。
魯達所部回鄆城,集中少年軍作為輔助,第一時間不是清點錢財盤點糧食什麼的,而是發動少年軍出動,調集石灰,在各處死角鋪就石灰吸水,殺菌,要求城外回去的人,每人都用石灰水洗澡,但凡不遵守的就抓起來鞭子伺候。
這是因為在暴風交加的野外奮戰過後,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攜帶了大量野外的蟲卵,病菌,寄生蟲,或者是已經被無數水螞蝗和旱螞蝗吸附在身上而不自覺的人,石灰水雖然對皮膚有少許傷害,但是已經顧不了那麼許多。
這道程序能最大程度的減少由此而來對鄆城的傷害。
有軍令後,王勤飛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太爺泡在石灰水之中進行謀殺,然而也不見有事,完事後,老太爺吃了兩大碗後居然不睡覺,拿着茶壺在斗鳥玩。
老頭一學蟋蟀叫,那隻戾氣深重的鳥就想衝出來吃蟋蟀。
王勤飛覺得那個老東西已經徹底廢了,那隻鳥花了大價錢的,都被老爺子調教成什麼了?現在估計一百文都賣不出去了,這是貶值,王勤飛這輩子只喜歡賺錢而不喜歡被貶值……
得知鄆城險些被賊人攻破,少年軍立下大功,西北來的保安軍立下大功。死去孩子們的家人號啕大哭,然而大多數民眾歡天喜地,把少年軍和保安軍奉為英雄。
王勤飛回家清點後,家裏一根針都沒有損失,於是心情大好,親自設宴犒勞劉光世所部,還送了一筆數目不算少的錢財。
鄆城攻防戰的兇險程度,以及戰略意義,其實遠遠不及當時的水庫保衛戰。死的少年人數量,也遠遠不及死在風雨之中的人們。
但是影響力不同,人們是真的懼怕戰鬥,懼怕喪心病狂的土匪,紛紛覺得心有餘悸,相反在風雨之中救災,沒死的人們不曾覺得有多危險,只是苦些累些而已。
介於此,梁紅玉目下的名聲在鄆城如日中天,甚至超越小高相公。
而處於善後工作中、暫時不能回鄆城的高方平,甚至不知道鄆城攻防戰的發生,不知道他親自培養的少年軍,在千鈞一髮之際,為鄆城的存亡立下了大功。
這很正常,小高不是神,不會什麼都知道的……
天快黑了,又累又餓又困,。
小牛皋和韓世忠抱拳道:「相公先回家吧,最後的善後事宜,我等會依照你的吩咐,帶虎頭營完成。」
高方平一耍性子通常就不騎馬,這是慣例了,於是就騎梁紅英,撲在梁紅英的背脊上打瞌睡,梁紅英步行回鄆城……
回到縣衙來不及聽取任何的匯報,高方平倒頭大睡兩個時辰之後,就開始升堂砍腦袋了。
大魔王的手段沒有驚喜,此番涉及人員之廣,乃是高方平上任鄆城以來最嚴重的一次。
前次王勤飛帶班底貪污,高方平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和王勤飛取得部分妥協,只砍了三個腦袋便作罷。但這次在兩大戰役取得大捷的歡慶當口,自來最關心百姓的梁紅英在高方平睡醒的第一時間匯報:縣衙的公差以及少數永樂軍士兵,玷污高方平的政策,大災之際打小算盤,調集石灰強制民眾消毒的時刻,存在大量收取「消毒費」的事實。
他們以為這是平時坐在縣衙辦公給群眾臉色,對百姓收取辦事「手續費」,還以為是正常的潛規則?
是的收的錢不多,消毒費三文四文隨便老百姓們給多少算多少。
然而縣尉手下的公差班底的一半,被高方平下令抓空了,縣衙的文吏也被拿下了不少,甚至永樂軍士兵也有五人涉案。
多達三十三人跪在大堂上等待着即將而來的命運。
「但凡查有實際的,拖去菜市口斬了。」高方平精神不是太好的樣子,坐在高堂之上冷冷道。
這次就連麾下的將軍們也都猶豫了,沒有立即響應,實在是涉及人數過多,還有幾個永樂軍的士兵,他們也的的確確是水庫保衛戰之中,身先士卒的一群人。
縣尉的人涉及最多,所以他小腿發抖,心驚肉跳的低着頭,不敢說話。
高方平砍多少腦袋原則上王勤飛並不關心,就是把他老太爺捉去砍了也無所謂。
只是說,這次涉及的人實在太多,影響不好。而且老王不想看着大魔王越殺人聲望越大。
這的確是存在的,高方平每砍一個腦袋,都在削弱王勤飛這些士紳的聲望。畢竟人都是怕死的,高方平越狠,敢響應王勤飛的人就越少。若在以往的常態下,大宋兩少一寬的政策下,換其他敢亂殺人的,早就已經被王勤飛們告倒了,然而這條對高方平這個紈絝子弟沒用。時文彬老爺都不願意太過干涉。
思索着,王勤飛倚老賣老的出列道:「知軍相公刀下留人,此舉戾氣實在太重,涉及人員較多,情節也不算嚴重。這些人都參與了水庫保衛戰,立下大功,請相公念着這點,給予寬容。」
高方平起身道:「太平時候,我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事實上也無法杜絕這些東西,但在天災之際,民心為重中之重,處於隨時老天還會任性的當口、隨時需要民眾的力量再次對抗天災的節骨眼上,他們敢對留下孩子、帶着老弱病殘上水庫抗災的百姓收取消毒費?誰給他們的膽子?」
頓了頓高方平怒拍桌子道:「此舉比你王勤飛貪污幾萬貫更可惡,更不合時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