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瀟瀟只覺得心底一下子被揪了起來。
或許是之前他對自己的太過溫柔和縱容,所以,讓她忘記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原本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無情、冷酷,視人命如草芥。
身為幽冥閣的主人,他手上的鮮血,只怕早已不知沾染了多少。
身為皇室的至親,他身分尊貴,權勢滔天。
只要他想,隨時都能取了自己父親的性命。
安瀟瀟的心底蔓過一絲恐慌,更有一絲冰涼滑過,只覺得自己對於這個男人,似乎一直都不能算是了解的。
以前他所見到的澈公子,都是他願意讓自己看到的那一面。
至於他不願意讓自己看到的,自己似乎一直都不曾看到過。
如今,她才明白了世人為何如此懼怕攝政王。
不僅僅是他的殘忍和冷酷。
還有他精明的頭腦,以及縝密的思維。
這兩者,能讓他的手段周密而又高明。
想想端王的事情,再想想如今的李義。
安瀟瀟生生地打了一個冷戰。
這一刻,她總算是深切地認識到了,她是在和一個怎樣的人,打交道。
總算是找回了一些神智,「清流,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澈公子此時情緒外露,雖然他自以為已經是加以克制了,可是對於安瀟瀟來說,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清流,不是那位澈公子,而是攝政王!
「我,我知道當年我的決定,可能傷害了你。可是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清流,他是我的父親,我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着他死。」
安瀟瀟幾乎是聲淚俱下。
話音未落,身子便晃了一晃。
澈公子一個閃身,將她扶住。
「瀟瀟!」
「我,我真的不能那樣做。」
此時澈公子才注意到,安瀟瀟早已是淚流滿面。
再硬的心腸,此刻看到心上人這般的模樣,又如何還能再狠得下來?
「瀟瀟,別說了。不是你的錯。」
安瀟瀟卻拼命地搖着頭,眼淚宛若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不!是我的錯。清流,我真的是沒有辦法。」
說着,身子漸漸地綿軟了下來,澈公子伸手將她摟在懷裏,給她以強有力的支撐。
「清流,對不起!」
安瀟瀟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
回來這麼久了,才算是第一次跟澈公子如此清晰地將話擺到明面兒上來說。
澈公子的心裏不好受,難道她就舒服了嗎?
「別說了,別說了。」
澈公子緊緊地擁着她,手掌的力道,幾乎是大到想要將她給揉進自己的骨子裏。
安瀟瀟早已是泣不成聲,再多的埋怨,再多的惱怒,也都隨着她的眼淚,一併都消散了。
澈公子只覺得眼底酸澀,眼眶有些發脹。
即便是這個時候,他仍然沒有忘記,他是男人,他是攝政王!
所以,心裏再難受,他也強忍着不能讓自己掉下淚來。
他不僅僅是安瀟瀟的支撐,他還是皇上的支撐!
這一點,他比誰都明白。
事實上,在安瀟瀟說到那是她的父親的時候,澈公子心底對她的那一絲埋怨,就徹底地消散了。
推己及人。
如果出事的是皇上,只怕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去護着他,哪怕是丟掉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怎麼能狠心去怪瀟瀟呢?
想明白了這一點,澈公子原本強狠下來的心腸,一下子變得柔軟了起來。
「瀟瀟,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太過執着於這一點的。」
安瀟瀟只是哭,而且哭的很大聲。
園子外面的幾名下人聽到了,也只是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去偷看一眼,更別說是進去了!
來王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王爺對王妃是個什麼態度,哪有不明白的?
如今聽到了王妃的哭聲,可是也能聽到王爺哄她的聲音。
這個時候,最好就是裝聾子,裝啞巴吧。
安瀟瀟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覺得這一次幾乎是將自己前半輩子所有的眼淚都給哭幹了。
以前再難的時候,也沒想過落淚。
想不到,如今都成了孩子的娘了,感情反而更豐富了。
這眼淚,當真是說下來,也便下來了。
其實,安瀟瀟的心底,原本也是覺得委屈的。
當初出事,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如果當真還有別的選擇,她也不會用如此冒險的法子。
都是她的至親之人,她如何能不救?
只是現在回來了,再次面對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的確是生出了幾分的愧疚。
「瀟瀟,是我不好。我以後不會再提三年前的事了,好不好?」
安瀟瀟的哭聲漸漸弱了,這會兒已經是輕輕地抽泣着,兩隻眼睛,已經是又紅又腫了。
「原本就是你不好!」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
這個時候,只要是她不哭了,當真是讓做什麼,澈公子都是願意的。
「你剛剛還那麼凶,你想幹嘛?」
這會兒緩過神來了,安瀟瀟反倒是氣勢洶洶了。
澈公子面有尷尬,然後底氣不足道,「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我只是想讓你說清楚,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麼。」
原本應該是他極有氣勢的話,此時說出來,反倒是底氣盡失了。
安瀟瀟瞪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你還說!這能比嗎?」
澈公子一看她又要大哭了,連忙又繼續哄道,「是是,你說什麼都對的。是我自己小心眼兒了。你快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安瀟瀟哼了一聲,不理他。
「來,讓我看看。」
說着,便伸手去摸她的眼皮了。
安瀟瀟一轉身,再用力地將他的手給甩開。
「看什麼看?腫就腫,紅就紅。你若是嫌我難看了,那就再去納幾們美嬌娘進來便是了。反正你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我不過一介弱女子,我能將你怎麼樣?」
澈公子的嘴角一抽,你確定自己是弱女子嗎?
當然,這不是重點。
「瀟瀟,你快別胡說。我怎麼可能會再去找別的女人呢。這三年你不在,我都一直為你守身如玉的,怎麼可能看上別的女人?」
話落,兩人間的氣氛微滯。
安瀟瀟淚眼朦朦地看着他,突然就覺得這畫風有些不太對。
就攝政王這樣的身分,這樣的氣質,怎麼說出為她守身如玉這樣的話來?
感覺好像是逗比一樣的!
這種感覺,太詭異了。
安瀟瀟明明是一直在哭的,可是現在腦子裏不斷地回想着他先前說的那句守身如玉,然後就怎麼都憋不住地想笑!
所以,安瀟瀟現在臉上的表情,就看起來很怪異。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說地更直白點兒,笑地比哭還難看!
澈公子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一看到她現在這樣的表情,自然就有些急了。
「瀟瀟,你沒事吧?你千萬別嚇我呀!」
安瀟瀟看他一臉着急的模樣,便生生地將想要笑出來的念頭給壓下去了。
如果這個傢伙知道自己沒事了,誰知道會不會再來訓斥自己幾句?
不過,現在想想,自己貌似也的確是挺對不起他的。
吸了吸鼻子,然後聲音也帶着一些鼻音。
「我想去看看睿兒。」
澈公子看她總算是暫時恢復了正常,嘆了口氣,「你現在這樣子,見了睿兒說什麼?那孩子聰明,一看你這樣子,只怕會以為是我欺負了你。」
「難道不是你欺負我嗎?」
澈公子哪裏還敢反駁?
「是,是我欺負你了。我錯了,好不好?」
安瀟瀟這才破涕為笑。
堂堂的攝政王呢,都被她給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這先是委屈,再是大哭,到現在又笑了起來。
這也就是安瀟瀟才敢在澈公子面前這麼折騰着變臉。
經過這麼一鬧騰,兩人間之前的那層若有若無的嫌隙,也就算是徹底地沒了。
有些話,一旦說開了,也就清楚了。
至少,安瀟瀟知道了澈公子到底為何對自己這麼不放心。
說白了,就是覺得自己在安瀟瀟心裏的地位太低了!
雖然安瀟瀟一再表示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還是他,可是某人卻一臉傲嬌的表情,很不給面子。
安瀟瀟往胸口的位置輕扶了一下,借着他去逗孩子的功夫,將四月叫了過來。
簡單吩咐了幾句之後,就再次走過去,和孩子玩兒在了一起。
先前,她吩咐四月的事情,自然沒有被澈公子錯過。
只不過選擇了不說,暫時只是看着。
他知道,安瀟瀟有事情瞞着他。
到底是因為何事,他現在也不好說。
不過,但凡是和瀟瀟有關的,他都讓人密切關注着。
他知道瀟瀟的本事,可是她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她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時時刻刻都進入那種冥想的狀態。
就算是能預見,也不可能是所有的事情。
而且,有些事情,她想,卻未必能看見。
就像是之前端王府的書房,以及那個蘇氏的房間。
分明就是被人做過手腳的。
所以,他自然也不可能是只是簡單地看過,知道了,就算了。
重要的是,他在自己的書房裏,也做了手腳。
目前自己基本上大部分的時間都和安瀟瀟待在一起,她對這方面還沒有起疑是一方面。
再者,就算是知道了,自己是攝政王的身分,書房議事,難道不該多些隱密?
所以,安瀟瀟是真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全方位地被他給盯上了。
她不願意說,澈公子也不急着問。
可是不代表了,他不會用自己的方法來尋找答案。
這一點,就算是安瀟瀟不樂意,也沒辦法。
當然,澈公子肯定不會承認,他在書房和寢室那邊做些手腳,其實也是為了防止烏昊辰那個變態偷窺的。
無論是家國大事,還是夫妻情趣,都沒必要讓一個外人看到。
如果他在京城,那他們夫妻偶爾地秀一下恩愛,還是很有必要的。
兩日後,烏昊辰的消息傳來。
南疆那邊基本上一切平穩,而且三葉蘭也找到了。
只不過,想要將三葉蘭完好無損地帶回到大淵,卻似乎是有些棘手。
一來是因為路途遙遠,那三葉蘭也不能騎馬,只能被人放到馬車上。
再則,因為氣候的原因,只怕這三葉蘭也會慢慢地凋謝。
烏昊辰很聰明,他命人選了未曾完全綻開的三葉蘭,還選了幾株仍然只是花苞的三葉蘭。
其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抵京後,三葉蘭已徹底凋謝。
三葉蘭開得正盛之時,其藥效,也是最好的。
安瀟瀟收到消息,總算是鬆了口氣。
至少,可以試一試。
想到了自己的那條靈隱蛇,低頭看了看手腕。
之前三年,若是沒有那條小蛇,只怕自己也是活不成的。
那小傢伙之前以自己的血液為食,在自己將死之際,倒也算是出了份力!
靈隱蛇原本就是一味極其難得的藥材,而且,還頗通靈性。
自己雖然隔幾天就被它咬一口,可是它的牙上卻是同樣可以分泌出一種汁液來,無毒,對人的身體卻是極其有益的。
特別是在當時,於她而言,簡直就是救命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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