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第701章 便似眼前沙先生
房內一片死寂，李昊、饒曉玲四人臉色發白，眼眸間充斥着，壓抑不住的恐懼。
雲蝶前往內務處，替老師交付任務去了……消息早已經傳開，他們自然已知曉。為什麼會這樣？不是說任務已經失敗嗎？萬一老師順利完成了任務，那麼他們將被所有人嘲笑，被永遠打上背棄老師的罪名，永遠不能洗刷！
「李昊，你騙了我們，老師明明已經完成了任務！」左手邊的青年咬牙切齒，語氣充滿怨恨。
「我本來不敢背叛老師，都是你，是你蠱惑了我！現在該怎麼辦？完了，我們全完了！」另一名青年低吼。
饒曉玲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坐着，像是一具失去魂魄的軀殼。
李昊心煩意亂，「閉嘴，我們已經離開養湖，寧秦不再是我們的老師了！」深吸口氣，他雙手按着桌面，「就算按期完成任務又怎樣？他的治療方案存在缺陷，註定了結果大受影響，難道你們以為寧秦可以，拿出與沙先生相媲美的答卷？」
見三人臉色稍緩，李昊沉聲道：「寧秦是否完成任務並不重要，他註定將被沙先生碾壓，踩入泥土間永無翻身之日！雲蝶那些人，將會跟隨他一起遭受打壓，而我們，則會成為沙先生的記名弟子。」
「沙先生的實力，不需要我多說，那是一位大師級的存在，即便只是他的記名弟子，身份也無比尊貴！相信我，你們的選擇沒錯，我們都沒有錯！」
……
日頭西落，殘陽光芒透過窗戶，斜照進入內務處大堂，一眾坐在椅子上的飼獸師們，早已先後結束了交流，眉頭皺着露出幾分不耐煩。
大家時間都很寶貴，放下手頭的事情來看一場熱鬧，卻沒想過要為此耽擱一整個下午。
即便昨日沙流河交付任務，評審團也只花了一刻鐘，便給出了最後的評定結果，難道寧秦的任務結果，會比沙流河更加複雜？開什麼玩笑！
不少人眼神匯聚過來，因為此刻情形下，似乎只有他，有開口詢問的資格。
沙流河睜開眼，輕輕吐出口氣，起身走向櫃枱。
「沙先生，請問您有什麼事情？」
沙流河微笑，「我只是好奇，評審團什麼時候，才會公佈寧秦先生的任務評定結果。你們應該知道，如果寧秦先生的表現不如沙某，我就能得到樓中的獎勵……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忙詢問一下。」
「啊，是這樣啊……」內務處修士臉色為難，對面沙流河依舊在微笑，卻漸漸給人壓迫氣息，讓這名內務處修士汗流浹背。
「不開眼的東西，居然敢對沙先生不敬，罰你面壁一個月，還不滾下去！」邊昌黎滿臉堆笑過來，「評審團雖是內務處的一部分，但地位極高我們根本沒有管轄的權限，不過既然是沙先生的意思，我們自當遵從，請您稍等我馬上派人過去。」
沙流河笑着點頭，「麻煩邊處長了。」
「您言重，您言重！」邊昌黎轉身吩咐，「去，詢問一下評審團，關於寧秦先生交付的任務，有沒有出結果。」
一名內務處修士稱是，轉身匆匆離去。
可沒等邊昌黎趁機多巴結幾句，這名內務處修士去而復返，他眉頭一皺正要喝問，突然看清了跟在後面走來的銀髮老者，對沙流河說了聲抱歉，趕緊迎上去行禮，「管事大人，您怎麼來了？」
餘光掃了一眼，跟在旁邊的雲蝶，她神色平淡，只是眉眼之間，隱有幾分傲然。
這表情不對啊，難道說寧秦交付的任務，有了不錯的評定？
江易雲點點頭，「有些事情需要處置一下。」將問題輕輕揭過，繼續道：「是你剛才派人詢問評定結果？」
邊昌黎心頭一緊，恭敬道：「回稟管事，是沙流河先生見結果遲遲不出……」話沒說完意思卻已清楚，把自己摘出來，放在中立的位置上，全然沒有剛才的巴結。
一個二十八面全都玲瓏的老男人的直覺告訴他，不對勁，這事不對勁！
「哦，原來是這樣。」
江易雲深深看來一眼，暗暗感嘆邊昌黎敏銳的嗅覺，在內務處長的位置上當了十幾年的不倒翁，果然是有道行的。
餘光掃過雲蝶，看着那張面無表情的俏臉，江易雲目光微微閃動，已經把握住了她的一些心思。
不管是出於年輕人喜好出風頭，還是為了捍衛老師的尊嚴，她顯然是想狠狠的，甩出一片耳光。
如果換一個人，江易雲絕對不會插手，避免得罪太多人，可當這件事情可以討好一位宗師之境時，選擇就變得毫無疑問。
「咳！」江易雲輕咳一聲，略微透了一些修為，內務處大堂頓時安靜，所有眼神匯聚過來，「雲蝶小姐，最近有一些流言肆虐，老夫能否在這裏當眾宣佈，寧秦先生的任務評定結果呢？」
既然你要打臉，老夫就做那個捧哏，讓你更加盡興。
本就安靜的大堂，此刻越發靜寂，不少人眉頭皺緊，發現今日這場熱鬧，似乎有了偏離軌跡的徵兆。
沙流河內心「咯噔」一下，江易雲此刻的態度，似乎印證了他心裏，某個不願面對的猜想。
笑容斂去，臉上浮現陰冷，不過很快他便深吸口氣，重新恢復平靜。
即便姓寧的可以拿出，一份出色的答卷，但他絕對不可能，與自己天級中階的評定結果相比。
不過是一腳踩入泥潭，與踹翻在地的區別罷了，即便寧秦臉上能好看一些，但只要自己不放過他，就同樣可以讓他顏面掃地，狼狽滾出養湖！
到時，雲蝶依舊是他囊中之物。
孫向章吐出口氣，輕聲道：「看來，寧秦先生的任務評定，比我們想像的更好。」
周信鴻微笑，「寧秦先生既有……的實力，能夠出色完成任務，也在情理之中。向章，看來你多慮了。」
「治療方案本身殘缺，都能出色完成任務，若是選擇一個完美的治療方案呢？」許元白微微搖頭，「今日老夫並不認為，寧秦先生的評定結果，能比沙流河先生更高。」
周信鴻皺眉，看了孫向章一眼，道：「或許這就是寧秦先生的風格，喜歡挑戰難度。」
許元白面無表情。
孫向章苦笑，「周先生放心，孫某的確崇拜寧秦先生，但這件事情，的確是他做錯了。」
他神色肅穆，低聲道：「無論實力高低，對於任務都應該認真對待，這是作為一名飼獸師，最基本的職業操守之一。」
這句話很重。
孫向章沉默下，繼續道：「兩位先生，如果接下來出現眾人攻訐的一幕，希望兩位可以解釋一二。」
周信鴻、許元白點頭，「這是自然。」
其實三人清楚，既然寧秦的任務評定不錯，他就不會被打入深淵，最多受些刁難罷了。但他卻錯過了，進入宣雲樓後獲得重視的機會，及一份很可能，非常珍貴的獎勵。
終歸損失慘重。
一道道眼神，匯聚在雲蝶臉上，她神色平靜不變，已經知道了江易雲的心思。幫她打耳光嗎？既如此，那就不客氣了！
眼眸平靜無波，回望着一位位飼獸師的面龐，環繞一圈後雲蝶輕聲開口，「雖然我家老師為人低調，並不喜歡被人矚目，但諸位先生們匯聚在此，顯然很好奇結果……為了不讓諸位先生失望，我只能小小的違背一下老師的意願，希望不會受到懲罰。」
江易雲微笑，「想來以秦宇先生的心胸，不至於因此為難雲蝶小姐。」他取出玉簡環視眾人，「關於寧秦先生交付的任務，評審團最終評定在此，便請諸位共閱！」
一絲法力注入玉簡，此物光明大作，釋放出的光芒，竟在半空中浮現出字體——天級上階。
唰——
內務處一片死寂，便是喘息之音，也在此刻徹底消失。無言的沉默，形成某種深沉壓迫，落在眾人胸膛之上，讓他們眼神變得恍惚。
天級上階……天級上階……天級上階……簡單四個字，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仍似沒有讀懂。
「不可能！」沙流河低吼，臉色如吞了蒼蠅般難看，「我絕不相信，寧秦可以拿到這個結果！」
沉默被打破，恍然回神的眾位飼獸師，幾乎同時皺緊眉頭。
他們想到了那組治療方案，本身存在着極大的缺陷，能夠完成預期治療效果已屬不易，更別說要拿到天級上階，這種傳說中的評定結果。
難怪沙流河如此失態……看着他驚怒之中，帶有一絲震動、難以置信的表情，另一個念頭突然自眾人心底跳出來——難道這裏面另有緣由？或者更直接點說，眼前的評定結果是假的！
寧秦與眾人一起加入宣雲樓，卻能得到額外的青睞，直接入駐頂級莊園養湖，待遇遠超眾人。
而今日交付任務，中朝城分部管事大人親自出現，為他當眾宣佈成績挽回聲譽。
當然更重要的是，寧秦拿着一份有缺陷的治療方案，最終不僅完成任務，更獲得了天級上階的評定結果。
綜上種種，豈能讓人不疑。
寧秦究竟是什麼人？
他有何等強大的背景？
一道道質疑的眼神，落在江易雲臉上，他清楚的知曉，眾位飼獸師們心中的念頭。
有一點他們猜的沒錯，宣佈的任務評定結果的確是假的，但與眾人所想截然不同。
心中有底，江易雲緩緩開口，「寧秦先生的實力，得到了整個評審團一致認可，老夫也親自參與到評定過程，可以明確告知諸位，沒有丁點虛假之處。」
頓了下，他語鋒陡然一提，其聲斬釘截鐵，「因而，老夫鄭重提醒諸位，當知謠言止於智者，寧秦先生的聲譽，不容許半分污衊！日後，還請諸位各自慎重！」
一道道質疑的眼神，露出明顯的錯愕，接着化為凝重。除非是瘋了，否則江易雲絕對不敢，當眾說出這些話，否則他將再無立足之地。
也就是說，眼前的結果，極可能是真的……拿一份存在嚴重缺陷的治療方案，獲得了天級上階的任務評定結果，這需要何等實力才能做到？
想到之前，他們懷揣着的，看一場熱鬧的心態，眾位飼獸師一個個臉上漲紅，同時暗暗慶幸還好自己沒有提前表露出，對寧秦先生的質疑。
孫向章呆立當場，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吐出口氣，臉上歡喜之餘又有深深的慚愧。
原來，他誤會大師了……是低微的實力，限制了自己的想像！
「嘆為觀止，不可思議！」周信鴻神色激動。
許元白嘴唇動了動，頹然道：「我為之前對寧秦先生的不敬感到羞恥。」
一道道細微的聲音，匯聚到一起時，「嗡嗡」像是十萬隻蒼蠅，湧入沙流河的耳朵，讓他心煩意亂恨不能撕碎他們的嘴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江管事，請問寧秦先生真的沒有，更改自己的治療方案嗎？」
江易雲看着他，眼底浮現一絲憐憫，旋即將他最後的期待徹底碾滅，「老夫可以確定，沒有。」
笑容僵在臉上，沙流河嘴角抽搐着，陰沉如水的面龐，給人一種扭曲、壓抑的感覺。
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昨日，在這裏說過的話：
「邊處長的好意沙某心領了，可如今任務期並未結束，還存在未知的變數，現在說這些不太合適。」
「不說了，任務還有一天結束，或許明日寧秦先生能交出一份，更好的答卷呢，還是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討論這些吧。」
迎着眾人的眼神，沙流河感覺此刻有無數個巴掌，正在自己面前飛舞，一顆顆金星盤旋不定。
沙流河搖搖欲墜，看得眾人暗暗感慨，如此強大的人物，竟也會落得如此尷尬的境地。
可雲蝶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美眸冰寒上前一步，淡淡道：「我家老師時至此刻，仍留在實驗室內，對他而言天級上階的評定結果也好，諸位先生的關注也罷，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不足以影響他修行的小事。」
「我說這些並沒有輕視諸位先生的意思，只是傳達我家老師的態度，人行於天地間，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實力，而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成功，只有努力努力，加倍的努力！但有些人卻想不明白，眼紅、妒忌、排擠並不能獲得什麼，有這些時間與精力，不如投注到修行之中。」
抬手一指，「便好似，你我眼前的沙流河先生！」
沙流河驀地瞪大眼，臉色慘白死死盯着雲蝶，接着一口鮮血噴出，閉目仰面便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