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江舒玄終於確定,這孩子不是在玩而是認真的。
相處了這麼久,他知道對方的性子,這人若是認定了某件事就不會輕言放棄,很固執,更令人心疼。
清冷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他帶上門,並朝張嫂做噤聲狀,放輕腳步下樓。
顧溪橋下來的時候江舒玄正坐在落地窗邊,手裏拿着一個小球把玩着,沒過一會兒就隨意得扔出去,他腳邊的哈哈立馬屁顛屁顛地銜回來給他,狗腿得不要不要的。
很奇怪,江舒玄的五官深邃,眼神銳利,周身更是寒氣逼人,有時候顧溪橋都有點兒發怵,但是哈哈好像越來越不怕他了。
「下來了?正好吃飯。」江舒玄見她下來了,便將球放到玻璃桌上,而後朝廚房那邊吩咐一聲。
哈哈直接跑到顧溪橋身邊,睜着一雙圓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看她,看得顧溪橋心都快化了,哈哈被富養了近一個月,再加上張嫂每隔幾天都會帶它去做美容,已經完全蛻變為一隻高貴的土狗了,身上的毛雪白雪白的,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去揉一揉。
狗是最有靈性的,它明白誰對它好,也正因為江舒玄冷酷外表下的善意,一點點的讓哈哈變成這樣。
顧溪橋一把將它抱起來,覺得挺沉的,「哈哈,你要再漲幾斤我就抱不動你了。」
哈哈睜着一雙無辜的眼,可憐兮兮地嗚咽幾聲。
「行了,少給我裝可憐。」顧溪橋揪揪它的耳朵,見菜上齊了,便放下哈哈,去廚房洗了手。
每天飯後顧溪橋都會帶着哈哈出去溜幾圈兒,今天卻被江舒玄叫住了。
他看着她,眸光深冽,神態嚴肅,「為什麼突然想學醫?」
她再醫學上是有天賦,但他還是有點不放心。他認識的人中有醫藥世家的,從小到大都特別忙,一大堆的書籍,上了大學後每天除了實驗室就是理論課,每隔一段時間還會組織實習,轉正了的醫生更忙,休息的時間就那麼點兒,有時候半夜還會一個電話被人催去急診。
醫生這個職業當得好了,那是你本職,當得不好了,謾罵輿論什麼的都會接踵而來。
平心而論,這真的不是一個討喜的工作。
想想顧溪橋平日裏憊懶的樣子,江舒玄覺得他有必要好好跟她研究這個問題。
「這件事也不是心血來潮吧,我只是希望我有能力去幫助朋友、親人,而且我有這個天分不是嗎?」顧溪橋不自主地摸了下手上的玉鐲,想起了還在重症病房的穆佳彤跟洛文臨,他們一個兩個都那麼讓她仿佛看到了一顆小太陽,她又怎麼忍心讓他們的人生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呢?
看到江舒玄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顧溪橋提到了殷國福的手臂,她的觀察不會出錯,殷國福的手臂應該有暗傷,而且一直沒好。
江舒玄抬眼,「業貴於專,學習醫學是為了拯救世人,醫術最值得珍貴的是能夠精專於醫術。一個人的一生只有這麼多時間,有的人窮其一生也沒參悟他自己到底乾的什麼,你真的想學這個就要捨得放棄其他的興趣,比如油畫?」
他希望顧溪橋有個定性,這世上的天才不少,但傷仲永的例子更不少。
她的家人形同虛設,有不如沒有,所以在人生這條路上,他希望能給她多一點的指導。
顧溪橋絲毫沒有遲疑的點頭,若不是因為喜歡,這幾天也不會這麼費力的看書,事實上,這是她第一次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方向。
當然,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她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只要有積分,她的時間就如同無限,不僅如此,系統還發佈了各種成長任務,所以她的興趣註定比一般人要多。
不過她也打算好了以後油畫什麼的在虛擬空間聯繫,平日裏就不要拿到江舒玄面前炫了,不然他肯定要有話說。
並不是說她學了醫就會放棄其他的東西。
「行,過幾天你去看看殷爺爺的手臂。」江舒玄見她神態認真,便拿着車鑰匙出去了。
看着他迅速離開自己的視線,顧溪橋摸摸下巴,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意思,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有個人這麼關注自己的生活,為自己的未來而謀劃,其實還蠻不錯的。
這個最近精心於「奶爸」這一行業的人正在殷家。
殷家的護衛隊是認得他的,當時殷紹元怕這些小警衛得罪了這位大神,特地將江舒玄的照片給這幾個人科普了一下,免得這些小警衛被人一巴掌拍死還不知道死在誰手裏。
江舒玄這次來殷家是來找殷國福,殷紹元上來跟他打招呼被他目不斜視地忽視了。
殷紹元爪子伸到一半又縮回來,偏唐雁翎又在一邊念叨,「哎呀舒玄來了,正好將我買的衣服帶回去給橋橋穿!得發給微信讓她一個個試完,然後把照片發給我。」
這幾天唐雁翎的朋友圈都被顧溪橋霸屏了,炫女模式開啟,停都停不下來。
這一切讓殷少爺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自己是不是哪哪兒都會被人嫌棄?
從沒見過唐女士在朋友圈曬過自己的照片,他這還是親生的嗎?
殷國福正在書房裏,手上還拿着一支狼毫筆,筆尖觸着潔白的宣紙,遲遲沒有下筆,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筆尖在細微的顫動,良久,他放下筆,長長嘆了一口氣。
還是不行。
江舒玄進來的時候,殷國福已經坐在了矮桌邊,且泡了一壺茶。
這人老了,子孫也有不讓他操心能獨擋一面,他這心自然就能靜下來,喜歡倒騰花花草草、泡茶遛鳥,過得也是分外閒適,見到自己欣賞的一個後輩便露一手不輕易示人的手藝。
泡茶是個技術活,江舒玄抿了口茶,對殷國福的手藝表示了肯定。
這讓殷國福笑開了,不過也沒忘了正事兒,「你這麼晚找過來,想必不是為了喝我這口茶吧?」
「當然,」江舒玄放下茶杯,嚴肅地看着他,「我想知道,老爺子右臂是不是受過傷。」
話音剛落,殷國福的就猛地抬頭,愣愣地看着他。
殷國福才十幾歲的年紀就上了前線,書房裏掛着的軍功章是他用一次次的生命跟鮮血換回來的,那時候他是軍隊的神槍手,憑着軍功在中年的時候爬到了方面軍司令,是軍人哪個身上沒受過點傷?而他右臂上的是槍傷,子彈傷到了骨頭,依當時的醫療設施沒能徹底治癒,留了病根,直到現在也不能正常使用。
誰能知道,當年的神槍手,已經近20年沒有碰過槍了,因為不敢。
現在連寫幾個大字都費力氣,更別說舉槍百步穿楊。
「你怎麼知道?」殷國福目光有點緬懷,外人只當他是厭棄了槍,他自己也未曾對家人說過,這暗傷也只有自己知道,這一下就被一個年輕的後輩看出來他也只能感嘆一聲,第一次跟人討論自己的傷,他比當初平靜了很多,「這傷也有很多年了,跟你說說也沒什麼。」
「當年所有的醫術大家均束手無策,也曾暗地裏找過道上的神醫容飛霜,只不過這人神秘的很,我沒能搭上線。」
江舒玄聽完了殷國福的話心裏也有點遲疑,暗傷是最不容易治的,更別說殷國福這傷還是有些年限的,要是真的那麼容易只好老爺子也不可能會這樣。
但是想想顧溪橋這幾日那麼廢寢忘食的樣子,江舒玄又不忍心拒絕她。
雖然她不說,但是他知道她是為了殷國福才突然去研究針灸的。
容飛霜這個人他知道,全球通緝令上赫赫有名的一個神醫,脾氣古怪,能在死神手裏搶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在全球各地都有好友,畢竟,沒人敢跟一個將來能救自己一命的人過不去。
江舒玄眼眸微眯,如果她真的將殷國福的手醫殘了,他找容飛霜就是。
旁人對着神醫束手無策,他還是能找得到的。
「老爺子,我想請您幫個忙。」江舒玄起身,朝殷國福拜了一下,「家裏的那孩子看出了您的暗傷,買了無數醫書沒日沒夜的研究,想來過不了幾日就會為您診治,我希望您到時候能答應她的診治,且無論結果如何,由我一人承擔,不要責怪於她。」
殷國福哪敢受他的禮,立馬起身扶住他,「她能有這個心我高興都來不及,哪兒還會怪罪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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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每天三千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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