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烽心中頓時一沉,如果梁地要對蒲州用兵,那勢必要對東面和南面都要採取守勢,而自己的期望幻想就泡湯了,蔡州袁家失去了來自梁地的壓力,便可輕而易舉的拿下固始,固始也再無復有逆天之力。
「不過我想崇政院裏怕也還是有聰明人吧?蒲州這般重要,河東會看着我們的行動無動於衷?只怕羊肉沒吃着,就惹來一身騷了。」矮壯漢子不以為然,「嘴巴上說說誰都會,你也不看看蒲州的情況,對朱邪一族來說,蒲州幾乎就是命根子,沒有蒲州池鹽,他們拿什麼來籠絡塞外雜胡?沒有這些雜胡,怎麼來牽制吐谷渾人和党項人?就是他們沙陀人內部只怕都要大亂了,這種情況下,就是再逼河東拼命了,現在我們做好了打這麼大一仗的準備了麼?」
「常兄的意思是這只是一種說法,真要行動卻不太可能?」江烽心中又是一寬。
「江虞侯,……」矮壯漢子話語剛一出口,便被江烽打斷,「常兄,崔兄,我和安錦也是以朋友論交,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叫我一聲二郎好了。」
「嗯,二郎,我知道你此次來怕也是為了固始的存亡而來,但是說實話,我不太看號固始,現在這種情況下,幾乎沒有什麼能夠幫到你的。」常昆搖頭,然後把目光轉向崔尚,「白陵,你不是號稱九竅心君麼?能不能幫二郎出個主意?能給蔡州方面膈應一下,也是好事。」
崔尚被常昆這麼一說,江烽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博陵崔氏中人,天下望族,卻也混跡於市井,倒也少見。
「唔,二郎,那我就直言了。」崔尚和江烽也並無多少交情,說話也無需忌諱什麼,徑直道:「以我之見,固始軍只有兩條路可走,一,主動投效袁家,這是上策,袁氏定然不願意再來一次固始攻防戰,縱然袁軍比蟻賊強許多,但也不願意白白傷亡,投效時家,估計時家不會接受,而杜家心有餘而力不足,淮南楊氏呢,鞭長莫及,蔡州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江烽搖搖頭,若是要降袁氏,早就降了,何須等到此時?就算是投效袁家,袁家也勢必不可能讓自己再掌軍,尋個由頭把自己打發走人都算是善人了,找幾個機會斬殺才是正解。
似乎也預料到了江烽的態度,崔尚繼續道:「第二條路只是下策,而且能不能成,還有許多變數,我個人也不太看好,嗯,就是除非誰能推動近期梁蔡一戰,也許能讓固始死裏求生。」
推動梁蔡一戰?!
這句話一出,讓江烽和常昆全身都是一震。
這個傢伙的口氣太大了,推動梁蔡一戰,有這麼簡單的事情麼?
三年前梁蔡一戰演變成為中原大戰,兩方多家勢力都被牽扯進來,除開當時的梁軍對晉軍、泰寧軍、感化軍和蔡州軍外,吐谷渾人和党項人也都被汴梁拉入了戰局,甚至連關中和南陽方面都險些加入戰團,現在又要來一場梁蔡之戰?可能麼?
「白陵,你這話太無邊了吧?」常昆皺着眉頭道:「先不說梁蔡一戰有沒有可能,光說這時間上,這一仗能是短時間內能打起來的麼?只怕等到這一仗打起來,固始城早就插上了袁家的旗幟了吧?」
「三郎,誰說梁蔡一戰不可能?誰說不可能短時間打起來?」崔尚不慌不忙的道:「蟻賊橫掃蔡州,袁氏損失慘重,且新吞的光州治下不靖,現在蟻賊又在潁亳壽三州肆虐,淮北捉襟見肘,是不是一個對蔡州用兵的好時機?」
崔尚的話讓江烽頓時精神一振,但是常昆卻搖頭不以為然,「淮北的確現在自顧不暇,但泰寧軍呢?晉軍呢?」
「泰寧那邊,若是汴梁真有意要對蔡州動手,自然可以讓魏博方面策應。」崔尚應答如流,「至於晉軍,吐谷渾那邊一樣可以做做樣子,據說晉王身體有恙,如果可以的話,不妨在晉地內部做點兒文章,我想崇政院那邊是有辦法的。」
「魏博那邊內亂方休,元氣未復,恐怕難以對泰寧軍那邊起到多少牽製作用。」常昆雖然不在軍中了,但是平素往來的都是軍中之人,對梁地周圍的形勢還是頗為了解的。
「只是牽制而已,也不需要魏博那邊真的有什麼動作,泰寧軍這幾年都參加了與我們的戰鬥,所耗甚大,日子一樣不好過,加之蔡州與泰寧軍的關係也不算密切,未必能獲得泰寧軍的全力支持。」
「既然你說得這麼簡單,那還有什麼難處?」常昆反問。
「還不就是你說的那樣麼?關鍵在於這一仗打哪裏,那些軍頭們不也就是覺得蔡州和淮北遭蟻賊新亂,力有未逮,泰寧軍可以由魏博牽制,正好可以騰出手來與晉軍一決雌雄,拿下蒲州,也可斷了河東的財源,河東失去塞外雜胡的支持,便如同斷了一條胳膊,再有党項和吐谷渾夾擊,沒準兒就能滅了沙陀呢。」崔尚哂笑道。
「痴人說夢!河東若是這麼容易就被解決了,還用得着咱們這麼幾十年來和河東打生打死?魏博不可靠,泰寧軍朱氏也不蠢,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不會不懂,或許我們小打小鬧他們可以不加理會,一旦我們要與晉軍決一雌雄,泰寧軍必定傾全力而出!更兼之關中李氏會坐視河東陷入危局?只怕形勢一旦對河東不妙,李氏就要四處攛掇讓淮北、南陽出兵施壓了,甚至親自上陣也一樣可能!你說的這些都是紙上畫餅,不值一提!」
崔尚笑了,「這不是我說的,而是某些軍頭們想像出來的,再加上還有那麼多推波助瀾的鹽商,這風潮不就這麼起來了?」
常昆當然也知道這不是崔尚想出來的,而是那些個已經陷入了鹽商們所描繪美好願景的大軍頭們所幻想的,有這些腰纏萬貫的鹽商四處遊說吹噓,也難怪這股邪風就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