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茶水與潔白光滑的茶杯內壁相映成趣,扁平的茶葉上下起落翻騰,縷縷清香熱氣升騰而起,如雲似霧。()
鄧光榮說到做到,還真的備好了上好的茶水等着他。
鄭翼晨聞着茶香,精神大振,雙手蠢蠢欲動,恨不得立刻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但他不敢有所行動,只因鄧光榮正在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光注視着他。
鄭翼晨心下雪亮:看來,今天這杯好茶,可不是那麼容易到口的。
果然,鄧光榮慢條斯理,端起自己的茶杯,淺呷一口香茗,搖頭晃腦,露出享受的表情,看得鄭翼晨艷羨不已。
他開口說話:「你要想清楚跟我交代昨晚的事,老老實實,不准說謊,別想矇混過關……」
鄭翼晨低聲嘀咕:「你們這些老人家,眼光毒辣,在你們面前,我可不敢有半點僥倖的心理。」
「希望你的答覆可以讓我滿意,不然的話,我請你喝的,就不是茶,而是辣椒水了!」說到最後,他的神情嚴厲,語氣冰冷。
其實他對鄭翼晨,可以說是百分之兩百的寬容了。
誠如鄧光榮一直自我標榜的那樣,他是一個賞罰分明的人。
鄭翼晨平息林源的怒火,保全了醫院的三甲稱號,這是一份天大的功勞。
正因為如此,鄧光榮才會對鄭翼晨另眼相看,到了無有不應的地步!
可是這個讓他看好的年輕人,居然又做了一件讓全體領導大驚失色的事。
這次他做出的事,讓醫院顏面掃地。【】
前一刻還是功臣,轉眼又變成罪人,讓人情何以堪!
鄧光榮的心裏尤其不是滋味,本想嚴厲懲罰鄭翼晨以敬效尤,還是想聽聽他有什麼說辭,最後只是把怒火發泄在張雲順身上。
鄭翼晨知道自己接下來所說的話,要經過再三斟酌,才有可能贏回鄧光榮對他的好感與信任。
因此,他對某一些突出金建軍與張奶奶婆孫情深的情節,進行了潤色和加工,希望藉此打動鄧光榮,讓他知道,自己讓金建軍拖到昨天才去自首,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老人們年紀大了,對某些事總會特別心狠,在另一些事的處理上,又非常心軟。他們睿智的頭腦與眼光,能敏銳地分辨出什麼是煽情,做作,什麼是真情流露。
他們痛恨一切虛假,又謳歌讚美人世間的真善美,特別是晚輩對長輩無微不至的照顧,最能博得他們的共鳴。
鄧光榮也是一個爺爺,有一個十歲的孫子,他聽了金建軍和張奶奶的故事後,忍不住把他們的經歷代入到自己身上,捫心自問:到了那種絕境,又有誰能做的比金建軍還好?
鄧光榮心神激盪,好不容易平復情緒,鄭翼晨說完後,看着他的神情變化,心裏忐忑不安,更多的是焦慮:「你倒是快點說話!要不然的話……這茶就要涼了啊!」
在鄭翼晨心中的焦慮快要到了臨界點時,鄧光榮再次開口:「快點喝茶吧!」
鄭翼晨面露喜色,應了一聲,咕嚕嚕喝了一大口茶,閉目陶醉,體會口齒間殘餘的清香。
既然鄧光榮准許他喝茶,就表示自己的解釋讓他滿意了,他不會再追究自己昨天犯下的過錯。
鄭翼晨品完茶後,由衷稱讚道:「院長,您喝茶的品味,真是沒得說,太絕了!喝了您的茶,飯都能都吃幾碗,上等茶的香味,就是有這種開胃健脾的功效!」
鄧光榮饒有興趣:「茶香還能開胃健脾,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我的孫子這幾天胃口不佳,瘦了幾斤,可急壞了一家老小,回去要試試你說的這個方法。」
鄭翼晨笑道:「沒問題,保證經得起考驗。嗯,這茶,真香!」他捨不得一口氣喝完,面色貪婪,使勁嗅着茶香。
鄧光榮見他對自己的茶讚不絕口,也有些得意:「我本就是潮汕人,從小愛喝茶。在我們那裏,家家戶戶都會有一副茶具,這些茶葉,還是我特意托人從福建買來的,沒有渠道,任你多有錢,也別想染指。你既然喜歡,我等一下就送你幾兩,解解饞。」
鄭翼晨大喜過望,連聲道謝,接着小心翼翼問道:「院長,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沒有的話,我就回去科室工作了。」
鄧光榮道:「有啊,醫務科剛剛送來一份文件,是關於法院如何宣判付海華等人的罪行。」
鄭翼晨收斂笑容,問道:「我能看看這份文件嗎?」
「叫你過來,本來就是準備讓你看一下的。」鄧光榮將文件遞給鄭翼晨。
文件開口都是一些公文式的客套話,強調了案件的惡劣,以及民警抓捕罪犯歸案時的機警與艱辛,幾乎有一半的內容,與事實完全不符,卻突出了民警高大全的形象。
對於這些內容,鄭翼晨一目十行,匆匆瀏覽而過,直到定罪的裁決時,才將目光聚焦在那幾個段落。
付海華,陷害報復罪名,成立,兼抓捕過程不配合,判入獄四年。
黃光托,陷害報復罪名,成立,抓捕過程積極配合,提供關鍵證據緝拿從犯,從輕處理,判入獄三年。
徐志偉,陷害報復罪名,成立,鑑於年歲尚輕,易受他人蒙蔽,從輕處理,判入獄兩年。
最後,則是對金建軍的判決,由於他主動投案自首,認錯跡象明顯,因此也是從輕處理,判了一年半的刑罰。
「一年半嗎?比想像中輕了許多。希望他在監獄裏表現好一點,還有很大機會減刑,沒準還能看到孩子出世呢!」
鄭翼晨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一開始他還以為金建軍要被判個三五年。
鄧光榮淡淡說道:「醫務科拿這份文件過來,是為了諮詢我意見。我們醫院可以出面狀告金建軍,從醫療糾紛等角度,讓他把牢底坐穿!」
鄭翼晨面上變色:「為什麼?」
鄧光榮似乎覺得他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耐着性子回答:「畢竟,這個人,一下子扳倒了我們醫院三個醫生。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以後還不讓那些醫鬧盯上我們醫院,以後就沒有寧日了!」
他注意到鄭翼晨因為自己這句話坐立不安,有些好笑,示意他稍安勿躁:「本來我是想着叫劉福生以醫院的名義去告他的,不過……」
鄭翼晨滿面希冀,知道事情有轉機:「不過怎麼樣?」
鄧光榮露出一個祥和的笑容:「不過聽了你的故事後,我決定撤銷對他的指控!記住,是你的故事,挽回了金建軍好幾年的自由!」
鄭翼晨感激的說道:」明白!謝謝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