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國輝問道:「怎麼了?該不會又有突發事件了吧?」
黃興涵苦笑道:「喝的太高興,都忘了剛才已經叫了你們醫院的救護車過來,現在他們就在二樓,要過去解釋一下。」
蔣國輝擺手說道:」那你就去忙吧,沒什麼的,提一下我的名字就行。」
黃興涵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接着喝。今天這頓算我的!」不等蔣國輝開口拒絕,大跨步出門而去。
蔣國輝似笑非笑的看着鄭翼晨道:「想不到啊,本來是要設宴請你們師徒倆,誰知最後靠翼晨的面子,都沒法埋單。也罷,這頓算你們請我的。下次再輪到我做東,嗯,可要挑個好日子……」他目光閃爍,似乎在打着什麼主意。
既然黃興涵都開口請客,他們倒也不好意思大吃大喝下去,看看時間也差不多,過了幾分鐘後,各自收拾準備離開。
鄭翼晨看到還有許多菜沒動過,想起今天是保安老楊值班,於是叫服務員打包了幾盒拎回去。
他們走到一樓的時候,一個穿着旗袍的少女紅着臉迎面走來,小聲對鄭翼晨說道:「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鄭翼晨認出這人是剛才在紐約房的兩個旗袍少女中的一個,他目光前移,還能看到另一個女的站在不遠處,神色略顯緊張看着這邊的動靜。
剛才發生一系列的變故,他都沒心思觀看她們長相如何,這時湊近了看,發現這個女的長相不俗,身材高挑,不愧是在五星級酒店工作的服務員。
有美女求自己幫忙,鄭翼晨自然是義不容辭,正容說道:「說吧,只要我能幫得上忙,一定幫!」他故意把聲線壓低,顯得有些低沉與沙啞,平添了幾分磁性,那女的聽到他如此語調,心中一顫,低着頭不跟與鄭翼晨可以睜大以顯得炯炯有神的雙眼對視,小聲說道:「我……我的手機不知道掉哪裏了,能不能跟你借個手機撥打一下。」
鄭翼晨心下瞭然:這是在藉故跟我要手機號碼啊!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
他心下暗笑,也不說破,訝聲說道:「手機不見了?這可是大事件,這是我的手機,拿去。」
旗袍少女嫣然一笑,接過手機,按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過了幾秒,就聽在遠處觀望的旗袍少女用一種欣喜的語調說道:「婉瑜,你的手機找到了。」
那個叫婉瑜的少女高聲應道:「找到了嗎?太好了。」她掛斷電話,在剛才輸入的號碼中添加了自己的名字:周婉瑜,紅着臉將手機遞還給鄭翼晨:「謝謝你。」
鄭翼晨接過手機後笑着問道:「我很好奇,你們兩個是怎麼商量各自擔任什麼角色的?」
周婉瑜露出一副可愛的神態,吐出鮮紅的舌頭說道:「猜拳決定的。」
鄭翼晨苦笑道:「原來你是猜拳輸了才有勇氣過來和我藉手機,太傷我自尊了。」
周婉瑜抿嘴一笑,轉過身子,聲如風鈴,嬌羞的說道:「我是猜拳贏了,才能得到和你交談的角色。」說完急急忙忙離開了。
蔣國輝等人在旁旁觀,忍俊不禁,他們這些人也曾經年輕過,自然可以理解周婉瑜有這種舉動的原因。
試着想像一下,一個女子在苦無援助,即將面臨失業的打擊時,連自己的頂頭上司都被迫下跪,依舊無濟於事。
在這個時候,一個長得還算不賴的年輕人,如天神一般威風凜凜的出現,舉手投足間消弭一場禍端,怎麼能不勾起這個少女思春的心思?
一行人在停車場分道揚鑣,鄭翼晨坐上陳勇那輛新車的駕駛座,他們兩公婆則坐在後排。
他自從大學考到駕照之後,已經有半年沒有開過車,此時再次握上了方向盤,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就連個倒後鏡都被他擺弄了不下十次。
陳勇被他異乎尋常的激動與熱情嚇到了,看鄭翼晨表現明顯就像是一個剛剛接觸車的菜鳥啊!
他慎重的提出自己的意見:「翼晨,要不我們換輛車,讓你開你嫂子那輛舊車。」
佟玉茗撇嘴罵道:「瞧瞧你這小氣勁,翼晨,別管他,專心開車。」
鄭翼晨正打算說出一大堆話證明自己在車手領域的豐富經驗,聽到佟玉茗下了「御旨」力撐自己,連口水都省了,舉手對佟玉茗敬了個禮:「謹遵領導指示。」說完發動車子,響起隆隆的馬達聲。
陳勇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這輛車的真正主人是誰?」
佟玉茗雖是幾斤酒下肚,聽力可一點沒受影響,將陳勇蚊蟲般的聲音一字不落停在耳中,雌威大怒,杏目圓睜,揪着陳勇耳朵喝問:「你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我……我胃疼,呻吟了幾聲。」
「給老娘忍着!」
陳勇畏畏縮縮應了一句:「是。」連大氣也不敢吐。
佟玉茗兀自在他耳邊念叨:「我們婚前都已經說好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不止車,房子的戶主名也是我,難道你還忘了不成?」
她充分發揮自己話癆的天賦,從白天鵝酒店到他們家總共半個小時的車程,她就喋喋不休說了半個鐘頭,話題總繞不開數落陳勇,從談戀愛一直數落到結婚。
半個小時中,每一樁數落居然還不帶重樣的!
鄭翼晨忍不住心下暗贊一聲:「勇嫂記性真好,想必是最記仇的天蠍座,天生腹黑啊!」
陳勇則不時用哀怨的目光對通過後視鏡觀察他慘狀的鄭翼晨進行申述: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想要死老婆了吧?
鄭翼晨能做的,就只有保持沉默,專心開車。
到了陳勇家樓下,鄭翼晨在他指點下將車停在用黃線劃分好停車區域的某個停車位。
他下車後關上車門,回想自己方才手握方向盤,腳踩油門,驅車馳騁的勃發英姿,兀自有些意猶未盡,以致於陳勇伸手跟他要車鑰匙時,他扭扭捏捏了好一陣,才戀戀不捨將車鑰匙還給陳勇。
鄭翼晨想到一事,開口說道:「勇嫂,你停在白天鵝酒店的車,我也幫你開回來吧。」
佟玉茗大方的說道:「沒問題。」她從皮包中掏出車鑰匙,拋給鄭翼晨。
鄭翼晨正準備伸手接過,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車鑰匙被站在兩人中間的陳勇一把攥在手中。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鄭翼晨,對佟玉茗說道:「老婆,我還有點事要和翼晨說,外面風大,你喝那麼多酒不適宜吹風,先回家去歇息。」
佟玉茗被冷風一激,確實有些不適,聽他這樣一說,點頭道:「那我先上去了,翼晨,再見。」說完蹬蹬蹬上樓去了。
陳勇將車鑰匙握在手中把玩,淡淡說道:「你小子可從來沒有積極攬活的時候,別跟我玩文字遊戲,剛才你和你嫂子說幫她開車回來,卻沒說要什麼時候開回來,是不是動了什麼歪腦筋。」
鄭翼晨這才知道陳勇在與佟玉茗長期的艱苦博弈中早已訓練出明察秋毫的能力,撓撓頭苦笑道:「還真是瞞不過你,你也知道,過兩天就是平安夜,我打算去約會,想借這部車充場面。」
陳勇得意的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也會要面子,真是天方夜譚。」
「我不要面子,也要顧及女方的感受,總不能帶她擠公車還是搭的士吧?」陳陽當日開着奧迪車接送曉桐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鄭翼晨既然要跟她約會,最低限度也要開輛小車接送,才不算委屈了人家,所以才臨時動了借佟玉茗的車的念頭。
陳勇沉吟片刻,突然將鑰匙拋給鄭翼晨:「那就先借你開幾天,可不准刮花了。」
鄭翼晨猝不及防之下被鑰匙砸中胸口,好在穿着外套,也不覺得痛,他愣了兩三秒後,才從地上撿起鑰匙,有一種驚疑不定的目光看着陳勇。
陳勇面色不悅:「你這是什麼眼神?」
鄭翼晨弱弱的說道:「你……你答應的那麼快,我有些接受不了,這都不像你平日的風格。你該不會設下什麼圈套吧?」
陳勇陰惻惻一笑,不置可否。
鄭翼晨已經在幻想圍繞那部車子可能發生的情節,排除了十多種可能後,突然打了個寒顫:「你……你該不會在剎車裝置動了手腳,準備害死你老婆,現在要利用我積攢經驗吧?我可不想當你老婆的替死鬼。」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這個男人可是親口說過他希望死老婆的!
陳勇白了他一眼:「你這種想法明顯是在詆毀我,也侮辱了我老婆的智商。她為了防止自己死於非命,早已經立下遺囑,如果在六十歲之前死翹翹,我們兩夫妻所有財產,包括房子等不動產,全都捐給紅十字會做善事。」
「她寧願把錢捐給某個姓郭的女子炫富,也不留點給你?真夠毒!」鄭翼晨這才知道佟玉茗的深謀遠慮,心中頓時起了高山仰止之感,難怪這個嬌滴滴的女子馭夫有術,靠的不止暴力,也有非同一般的智商。
陳勇一聲長嘆,轉身上樓去了,鄭翼晨注視着他三分寂寥,三分悲催,三分蕭瑟以及一分畏懼的背影,忍不住熱淚盈眶,心裏暗暗說了一句。
「活該!誰叫你平日老是欺壓我!」
他走到馬路邊,打了輛的士,匆匆趕回白天鵝大酒店,在停車場中找了幾分鐘,終於找到佟玉茗的車子,發動之後,揚長而去。
到了小區門口,他遠遠就看見保安老楊在保安亭內抽着煙,縷縷白煙從敞開的窗戶飛騰而起,在橘黃色的路燈映襯下,多了幾分飄渺空靈的意境。
他一時興起,乾脆開了遠照的車頭燈,強光筆直透過透明的窗戶,照射在老楊臉上。
老楊伸手擋住強光,眯着眼睛,看不清車裏人的模樣,氣急敗壞叼着香煙,手提警棍從保安亭跑出來,口中罵罵咧咧:「哪個混蛋搞鬼?」
鄭翼晨從車窗中探出頭來,熄滅車頭燈,露齒一笑:「老楊,和你開個玩笑,莫生氣。」
老楊看到鄭翼晨,滿面怒容消失不見,一下子樂了:「原來是你這臭小子,什麼時候還成了有車一族,是不是在哪裏偷的?」
鄭翼晨和他是煙友,平日裏十分熟絡,他把鄭翼晨當成自己的侄子一樣看待,有時自己老婆煲湯,也不忘叫她煲多一份給鄭翼晨吃,鄭翼晨有時也會在他值夜班時叫外賣,和他一起在保安亭里享用。
鄭翼晨笑道:「瞎說!這車是我充話費送的。」
老楊說道:「只要不是從小區里偷的就行,我才不管這車的來歷。剛好煙快抽完了,你快救濟一下。」
鄭翼晨掏出煙盒,抽出一根,將煙盒整個拋給老楊,老楊一手接過,打開看了一眼,放入褲袋,樂呵呵的道:「還是你這兔崽子有意思。」
「這就算有意思?半包煙就把你感動成那樣,我還沒出絕招呢。」鄭翼晨把放在副駕駛座下的飯盒端起來遞給老楊:「給,這是你的宵夜。」
老楊隨手接過來,不屑的說道:「這就是你的絕招?宵夜還能比煙還重要?」
鄭翼晨笑道:「你還是先打開看看再考慮要不要說這句話。」
老楊依言打開飯盒,看到躺在其中的三隻紅通通的熟螃蟹,眼珠一下子瞪圓,失聲說道:「陽澄湖大閘蟹!這三隻可以抵我一個月工資了!」
鄭翼晨淡笑不語,他知道這幾隻大閘蟹在老楊心中的份量。
他和鄭翼晨聊天時,曾提過小時候吃到大閘蟹,香甜的蟹肉和濃郁可口的蟹膏,一直是他童年最美好的記憶,說的時候,滿臉陶醉,口水都垂搭下來。
只是他生活拮据,靠一份微博的工資支撐起一個家,現在已經沒辦法一逞口舌之欲。
鄭翼晨專門帶這幾隻大閘蟹給他,也是為了圓他這個夢。
老楊一看到大閘蟹,登時食指大動,嘴巴一撅,將沒抽完的煙吐到地上,用腳踩熄,連連點頭說道:「這個絕招好,有了這蟹,誰還有空抽煙啊!哈哈,你小子真夠意思。」
他屁顛屁顛端着飯盒返回保安亭,將鄭翼晨晾在那裏,鄭翼晨沒好氣的說道:「老楊,快點給我找個車位,我要停車啊。」
老楊先拔下一根蟹腿放在口中咀嚼,面容愜意,指着右側說道:「從這裏過去,左邊第四個車位,那個車位閒置不用很久了。」
鄭翼晨停好車後,走過去保安亭,敲了敲窗戶,跟老楊說道:「你慢點吃,我回家了。」
老楊擺擺說道:「去吧,你的車我會幫你看好,哈哈,你小子真夠意思。」
鄭翼晨笑道:「那還用你說?」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