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愛玲大驚,忘了生氣,扶着雷動坐下,一臉的驚恐:「是不是舊病復發?翼晨,快給你大叔看一下。[更多好看的小說就上匕匕^^奇^^中^^文^^網]」
鄭翼晨對自己的醫術再明白不過,雷動在他照料下,病根早已徹底拔除,根本不存在舊病復發的說法,眼珠一轉,已知雷動的突然「發病」,另有蹊蹺。
再看雷動以手遮擋住董愛玲的視線,沖自己眨眨眼睛,心下更是雪亮,老人百分百在裝病,以逃過董愛玲的問責。
鄭翼晨這才發現自己低估了雷動,老人常年在董愛玲手下吃癟,雖然口舌不便利,也累積出一套獨有的經驗。
鄭翼晨感嘆薑是老的辣的同時,也配合着雷動的舉止,裝模作樣給他把脈,不時蹙眉苦思,長吁短嘆,把董愛玲嚇得惴惴不安,一門心思放在雷動的安危上,將追究他出言不遜這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鄭翼晨診斷完畢,給雷動頭部按了幾個穴位,雷動痛苦的表情頓時消失無蹤,出聲贊道:「翼晨,你的醫術真不賴,我的頭經過你一按,完全不痛了。」
鄭翼晨心下暗道:「咱師徒倆彼此彼此,您老的演技更不賴,誰也別夸誰。」
「董阿姨,放心,雷大叔沒事了,只不過是情緒緊張的應激性頭痛,你記得以後別讓他太緊張就行。」
董愛玲一口應允:「我以後不罵他太兇就是了。」
雷動突然又叫道:「頭……頭又痛了。」
他大呼之餘,視線已經瞥向了門口處,意圖再明顯不過。
董愛玲又慌了手腳:「怎麼又痛了?我還沒罵他呢。」
「你個老頭,可不要得寸進尺啊!」
鄭翼晨腹誹之餘,開口說道:「他這是氣血粘滯,一時供應不上腦部,引發頭痛,活動一下筋骨,激活氣血就能治好了。我陪他一起去樓下的練功房活動活動。」
董愛玲不疑有他,點頭道:「好,你們去吧,說起來也怪我,一個星期才讓他下去活動一次。」
鄭翼晨攙扶起雷動下樓,不讓董愛玲跟着下去:「有我照顧雷大叔就行了,你回去吧。」
「嗯,那就拜託你了,老頭子,你累了要注意休息,多喝水,我去煲補湯等你回來喝。」
雷動有氣無力應了一句:「知道了,有翼晨照顧我,不用擔心。」
等董愛玲關上了門,雷動立刻生龍活虎起來,拖着鄭翼晨的手,健步如飛,不一會兒就下樓,到了樓下的練功房。
他就像是掙脫了五指山束縛的孫猴子,情緒十分高漲,先繞着練功房跑了兩圈,再玩一會兒木人樁,拳風呼呼,打得木樁砰砰作響。
鄭翼晨沒好氣的道:「雷大叔,你先歇歇,我們才剛來,又沒人催着你回去。」
雷動充耳不聞,打完木人樁,走到兵器架前,挑選一根八尺木棍擎在手中,使了套六點半棍法,粘纏圈轉,掃點撥剃,渾身上下,盡被層層棍影掩蓋。
好不容易等到棍影盡斂,雷動拋下長棍,一刻不歇,又抓起一根二十斤重的方天畫戟,虎虎生威的耍了幾招之後,步子突然凌亂起來,以戟撐着地,穩住身形,扶着頭道:「頭……頭痛。」
「董阿姨沒在旁邊偷看,你裝給誰看?」
雷動瞪着他:「這回是真的頭痛,沒裝!」
鄭翼晨接過方天畫戟,順手丟到一邊,讓雷動坐到地上,伸手給他按揉太陽,角孫,百會,四神聰等穴位,一邊說道:「廢話,你也不看看自己興奮成什麼樣?臉紅的跟關公似的,還進行了一連串不停歇的劇烈運動,只要是個正常人,這樣折騰身體,都會血壓飆升,頭不痛才怪!」
雷動哼哼唧唧道:「你也不早說。」
「我剛才不是叫你歇歇了嗎?誰叫你不聽。」
鄭翼晨行了幾下推橋弓的按摩手法,終於讓雷動的血壓穩定下來,雷動一躍而起,對於一個人舞刀弄槍感到索然無趣,瞥了瞥鄭翼晨,那目光跟大灰狼見到小紅帽時沒什麼兩樣,就差沒留口水。
鄭翼晨哪還不知他打的什麼鬼主意,退開幾步,拉好距離,沖他招招手:「雷大叔,咱倆練練。」
「小子,你改性了?之前不是最怕和我陪練嗎?」
雷動大感意外,要知他的操練手段,極其兇殘,就算是一個沒有童年陰影的陽光少年,落在他手上磨礪一番,心理的陰影面積也會大到足以掩天蔽日,之前鄭翼晨沒少吃苦頭,且都是在他的威逼之下勉強配合,從沒有主動的時候。
鄭翼晨道:「你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槍炮與玫瑰的理論嗎?」
「哼,我雖然老,也沒到老人痴呆的程度。你才說了不到十分鐘,我自然記得。」
雷動說完,使勁晃動腦袋,似乎希望把那個膩歪肉麻的語句從腦海中趕出來。
「槍炮的意義,就是為了守護玫瑰。實不相瞞,我心中也有一個想要守護的對象,可是我現在能力不夠,沒辦法保護她,這才希望能變得更加強大。哪怕……被你揍成豬頭。」
他和雷動夫妻聊起近期經歷時,刻意隱過郭曉蓉不提,所以雷動還沒知曉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那麼大犧牲,看來你很愛那個女的了。」
「嗯,她就是我的全部和唯一,我願意為了她……」
雷動一臉嫌惡:「打住打住!我最討厭聽這些肉麻的陳詞濫調。」
鄭翼晨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嘿嘿,一不留神,就秀了一回恩愛。」
「本來我是反對年輕人過早戀愛,異性是一劑毒藥,很容易讓人頹廢喪志。不過這個女的能給你動力,又是另一回事,什麼時候帶她來見個面?」
「她……她被人威脅,去了京都,我留不住她。」
雷動眉頭一揚,怒氣勃發:「那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混賬東西,居然讓我徒弟和情人勞燕分飛?說出那人名字,我給你出頭!」
鄭翼晨道:「那人身份,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你。」
「哦?為什麼?」
鄭翼晨一本正經的道:「這還用說嗎?我自己的女人,當然要我自己去營救,絕不能假手他人!」
雷動大搖其頭:「我真搞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思維,死要面子。」
「不會很難懂,我舉個例子你就能理解。假如董阿姨被人劫持了,等着你去救他,後來被其他人救了,你做何感想?」
「我會把那個多管閒事,救了我老婆的混蛋打趴!」
鄭翼晨笑道:「沒錯,我也是這個想法。」
雷動也咧嘴一笑,突然又搖搖頭:「不對,不必我出手,那個多管閒事的人會先被我老婆打趴,她要是出事,肯定不樂意除我之外的人去救他,誰救誰倒霉。」
鄭翼晨直冒冷汗:「我那個更彪悍,不是打趴,而是直接拿槍滅口!」
「我倚老賣老說一句,你是沒見識過你董阿姨年輕時大發雌威的風範,在女性彪悍的領域,她可是寂寞如雪,沒有敵手。」
鄭翼晨不敢苟同:「江山代有才人才,各領風騷幾十年。你不要用上個世紀的目光來評判現在的女性,我的女人啊……」
兩人興致勃勃進行了一番唇槍舌戰,就為了讓自家的女人能壓過另一人一頭,奪得「最彪悍女性」的名號,爭得臉紅脖子粗,誰也不肯讓誰。
他們吵的起勁,也不想想這個名號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殊榮,甚至有些丟人,兩個當事人若在場聽到這些言語,真的會把他們打趴下。
吵了許久後,雷動突然一拍腦袋:「我難得活動筋骨,可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口水上,小子,我們來練練。」
鄭翼晨點頭答應:「好!」
話音剛落,一個砂鍋般大小的拳頭在他眼前驀地放大,越來越近,遮住他的視線,擊中他的眼球。
鄭翼晨倒退幾步,蹲在地上,捂着眼睛大叫:「你……你偷襲!好痛!好痛!」
雷動說道:「年輕人練武,就是要不怕苦,不怕揍,別磨蹭,難道你忘了和道唐比武的約定嗎?」
衛道唐的偉岸身姿頓時浮現在鄭翼晨的腦海中:「你不提我倒忘了這事,自從上次見面,我就再沒見過衛師兄了,他過的好嗎?」
雷動張口欲言,想了想,搖搖頭道:「他的事,你知道也沒用,更幫不上忙,沒必要告訴你,你只要記得乖乖練武,下次跟他見面,履行約定,別輸得太慘,丟我老人家的臉。」
聽雷動話中之意,衛道唐定是遇上什麼棘手的事,衛道唐是軍部的高層,若是連他都感到棘手,鄭翼晨一個升斗小民,就算有心幫忙,也插不上手。
鄭翼晨眨巴幾下眼睛:「我只是突然想到,衛師兄在京都勢大權重,他應該能提供一些讓我找到曉蓉的線索。」
「說話就好好說話,你眨眼睛做什麼?拋媚眼啊?」
鄭翼晨失去理智,大聲咆哮:「拋個屁的媚眼!我是眼睛痛,被你打的那隻眼睛痛啊!」
雷動乾咳兩聲,難得自知理虧,轉移話題:「你可以把你的曉蓉的資料說的詳細一些,我代你詢問一下道唐。」
「不用,我會自己問他。」
「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雷動心下清楚,鄭翼晨如果要與衛道唐聯繫,必然是建立在有信心履行與衛道唐的戰約的基礎上,而他目前還不具備這種信心。
所以雷動才會說要代他問話,不料竟被鄭翼晨一口回絕,先是暗自惱怒,接着醒悟了鄭翼晨這樣說的原因:「他肯定也急着想知道那個曉蓉的下落,這種急迫感,會讓他更加有苦練功夫的動力。」
想通此節,雷動對鄭翼晨的欣賞又添了幾分,只因像鄭翼晨這種不會被挫折與苦難擊倒,反倒能將之轉化為前進動力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
從這點特質來看,他和雷動,原振強,衛道唐他們,無疑是同一類人。
雷動有些明白原振強當初為什麼會和鄭翼晨成為忘年之交了。
英雄者,總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