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坊里的夥計殷勤的端來盛着鋪了紅絨的托盤,托盤上擺的是纏絲鑲翠牡丹頭面,何蘅燕美眸燦亮,直勾勾的看着那套頭面。
這套纏絲鑲翠牡丹頭面,她已經看上許久,只是一直捨不得買,今兒是得了祖父的話,為嘉獎她近來的表現,送她一套珠玉坊的頭面,所以她才會特意邀黎淺淺她們過來。
&小姐覺得這套頭面如何?」在外頭何蘅燕只喊黎淺淺黎小姐,而非教主,黎淺淺原是在喝茶,聽她喊自己便抬頭看了下,「真漂亮,這套頭面很襯何小姐。」
何蘅燕聞言很是滿意,伸手將托盤上的分心取來細瞧,兩個夥計在旁你一言我一語的讚賞着,讓何蘅燕聽了更是樂不可支,買下頭面後,才心滿意足的轉頭問黎淺淺,「黎小姐可有中意的首飾,可要讓他們取來瞧瞧。」
&用了。」黎淺淺抿嘴輕笑的拒絕了,原本對珠玉坊的裝璜頗為期待,進來之後,卻覺得十分失望,珠玉坊是做高檔首飾生意的,卻沒有包廂供貴客歇息,座席間僅以盆栽及屏風作隔,雖具隱蔽性但不高。
藍棠看她神色淡淡,再看看這珠玉坊的裝璜,心裏就有數了。
等從珠玉坊出來,跟何蘅燕道別,上了自家馬車後,藍棠才問她,「你是不是對珠玉坊的裝璜很失望啊?」
&看出來了?」黎淺淺愣了下才回道。
&看出來了,不過何小姐沒有吧!」何蘅燕滿心都在她那套新頭面上。
黎淺淺笑得眉眼彎彎,「棠姐姐說說,為何我會對珠玉坊的裝璜失望吧?」
藍棠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還用得着說嗎?珠玉坊大概是怕有人偷東西吧!所以不設包廂,我記得你和呂大小姐說過,人都喜歡在別人眼中,自己是最特別的。」
珠玉坊卻將所有的客人一視同仁,沒有區別對待,那些貴人們就算現在很捧場,不代表會一直捧場下去,他們的樣式並不新穎,只勝在用料足,但誰家做生意用料不足?就算真的不足,也不會說出來。
&玉坊是老店?」
&老店沒錯,不過不足百年,而且之前生意一直不好不壞,直到十年前生意才好轉,不過因為樣式中規中矩,用料足,價錢不算太高,因此倒也吸引了一批官家女眷,她們家裏不算大富,捨不得花大錢買些過不了幾用就不時興的首飾,珠玉坊的首飾正好符合她們的要求。」
黎淺淺聽了後直點頭,如此看來,珠玉坊的裝璜倒也蠻符合他們的定位。
藍棠以手指比了下後頭,「她真是叫咱們陪她去買首飾?」沒有其他的目皂?藍棠有些懷疑。
黎淺淺不以為意的聳肩,「也許她就是想要顯擺一下唄!」
那套頭面可不便宜,足足花了五千兩銀子呢!藍棠想想就覺肉痛,也不知何蘅燕的眼睛怎麼長的,明明另外兩套要更好些,她便選了鑲翠的那一套,「鑲翠牡丹感覺好像怪怪的?」
&丹貴氣,正合何小姐的氣,那裏怪了?」黎淺淺笑,「姐姐日後還是小心些,眼下咱們還沒回到家呢!要是被人聽了去,可就不好。」
藍棠受教的點頭,「是我輕忽了。」
回到家之後,藍棠才回房,就有丫鬟送了封信過來,雲珠接過一看,嘴角微抿,她拿進內室,藍棠問,「誰送來的?」
&三公子讓人送過來的。」
鳳三?好好的讓人送什麼信啊?藍棠接過來一看就傻了,孟達生這個混蛋是想幹麼?把她當繡娘啦!都怪她,當初就不該心軟,做了繡活給他,這下子好啦!這混蛋竟然直接開口討要荷包了!還指定了花樣,真是夠了!
&姐。」雲珠頓了下,打量着藍棠的臉色,才小心的開口問,「您想給孟盟主繡個什麼顏色的荷包?」
&便。」藍棠氣死了!這個孟達生也太隨便了吧?
雲珠不知如何勸,只能示意小丫鬟去請黎淺淺來。
黎淺淺回來後,還沒來得及更衣,就被黎漱派人請了去,「呂大小姐的父親突染風寒,老人家仗着自己身強體壯不以為意,沒想到病情加劇,呂家已經派人來接她了,你若有什麼事,還沒和她談妥的,就趕緊去找她說,她這一去,怕是蠻長一段時間,無法再來了。」
徒弟竟和個年近三十的大姑娘談得來,讓黎漱覺得百思不得其解,這一大一小年齡相差大,但靠在一起說話,倒是挺和諧的。
呂大小姐是生意人,擅長與人交往,哄個小姑娘,那是手到擒來簡單至極的事,不過從一開始,她們兩碰面,呂大小姐就不曾哄過黎淺淺。
是因為呂大小姐打一開始,就沒把黎淺淺當不解事的小孩子看嗎?
黎漱不知道,是否因為如此,黎淺淺才會把呂大小姐放到心上。
人都喜歡別人尊重自己,黎淺淺是個小孩子,就算再怎麼早熟,她的外表還是還小孩子,有不少人因為如此,就算明知她是教主,仍是沒把她當回事,只是將她視為是他的傀儡。
黎漱輕咳了一聲,黎淺淺回過神道,「我這就去見她,表舅有什麼要我跟她談的?」
想了好一會兒,黎漱才搖頭,「沒了!這事你全權做主,就由你自己看着辦吧!」邊說邊朝黎淺淺眨眨眼,意指,瞧,我多信任你啊!
黎淺淺沒好氣的朝他翻了個白眼,「您老人家直說自己懶就是了。」
&呵!」黎漱好脾氣的擺手,「快去吧!別誤了人家的事。」
&道了。」走到門口又轉回來,「如果她不能來南楚,那咱們能去找她嗎?」
看着黎淺淺期待的看望着自己的眼,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得推給她爹去。「得看你爹怎麼說,他要是答應,我沒意見啊!」
嘁!出息!
朝他扮個鬼臉後,黎淺淺就帶着春壽去見呂大小姐。
呂大小姐眼下微紅,眼裏水光閃亮,似是才哭過。
見到黎淺淺來,她似等她許久的朝她打招呼,「可算是來了,快坐,上茶。」
待丫鬟們上了茶,她才擺手打發她們走。
&說呂大老爺病了,姐姐可得好生保重自己才是。」
&謝妹妹關心。」呂大小姐不浪費時間,直接進入正題,兩人一談就是兩個時辰,原本擺在旁的紙沓全寫得密密麻麻的,呂大小姐和黎淺淺分別看過一次,沒有問題後,才交由底下人去抄錄。
另外又說好,日後如何連繫,然後才散了。
夜風起,春壽幫黎淺淺系上披風,走回自己院子,就看到藍棠和雲珠坐在堂屋裏,與春江說話。
小丫鬟們笑吟吟的請安聲,驚動了屋裏的人,藍棠的火氣早消了,看到黎淺淺進來,倒了杯熱水給她。
&麼和呂大小姐說到現在,餓了沒?」
&壞了,不過呂大小姐明兒一早就要離京,不把事情說完不成。」
藍棠頜首,春江領人送上晚膳,黎淺淺看着那清淡如水的菜餚,忍不住要嘆氣,藍棠看着她直笑,好一會兒才道,「你今兒晚飯用得晚,只能吃些清淡的,也不能吃太多,省得積食。」
&道了!」黎淺淺小嘴嘟得老高應道。
四菜一湯,份量不多,黎淺淺很快就吃完了,藍棠拉着她去院子裏消食,順便把孟達生的信說給她聽。
&說他是不是很過份?」
呵呵,我可以不要回答嗎?人家還是小孩子,問我這個事,你是想要我怎麼回答啊?黎淺淺腹誹着。
藍棠也沒想她回答自己的問題,她只是想有人能聽她說心事。
黎淺淺心說,有人能傾聽自己的心事,也算是件幸福的事。
藍棠不曾發現,黎淺淺從未跟她說過自己煩心的事。黎淺淺不是不想說,她是怕自己開了頭,就無法收拾,她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這個秘密她不敢跟人說,她怕說了,萬一被人當妖怪,請來道士和和尚做法想收了她怎麼辦?
因此她很羨慕藍棠,能夠毫不介意的向人傾吐心事。
等了好半晌,藍棠都不曾再開口,黎淺淺方回過神,「姐姐不想幫他做荷包,直接拒絕他就是,我想他一個大男人,應該不會生氣的。」
&嗎?」藍棠眼睛閃爍,似有些拿不定主意,黎淺淺也不揪着這事,提了兩句就換了話題,「鳳奕他們打算幾時過去?」
&不知道,鳳二公子的傷勢已經好轉,我爹說,他的體力已經可以應付長途旅行了。只是還是得小心謹慎,馬車得慢行,車裏的暖墊還得重做,之前做的太薄了。」
藍棠絮叨着,黎淺淺邊聽邊走神,呂大小姐這一走,也不知幾時才能再回來,黎淺淺想到她一走,開店的所有事宜就全落到自個兒頭上了,頓時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她完全沒想到啊!
藍棠被她的暗嘆聲嚇到,等問明白了,才掩嘴笑她,「該,誰叫你總賴着呂大小姐,也虧得她縱着你。」
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還真難說,季瑤深與黎淺淺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多年,但長大後再重逢,彼此之間只剩下互相利用,半點姐妹情誼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