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公子一行拿了入繼文書後,就離開縣衙,至於彭縣令如何處理小妾和庶子女,那是他的事,不過,一個寵妾滅妻的父母官,和一個無能管不住小妾擅自跑到縣衙來找男人的主母,嗯,看來湘城的前景堪憂。
沒關係,伯侄兩對看一眼,真不行,把人換掉就是。
回到分舵,鳳二公子早吃過飯喝過藥去歇息了,沒辦法,現在的他得定時定量用飯,還有藥要喝,不過他現在喝的藥,不是治病用的,而是調養身子的。
玄衣早早就派人回來跟他說過情況,知道是衙門的人故意拖延,沒別的麻煩,他就放心了。
鳳公子陪鳳老莊主用飯,然後伯侄兩分道揚鑣,鳳老莊主去看外孫,哦,現在要是孫子了,就是還不確定叫什麼大名,小名也還沒定,他老先生從蓮城出來,就一路在翻書,想要給孫子起個好聽好記又福氣的好名字,不過直到現在,都還沒定下來。
鳳公子則是去看他二哥,他二哥常常是吃過飯喝了藥,該歇息卻不睡,倚在床上看書,屢勸不聽,藍棠知道他這習性,交代鳳公子要盯着他。
進到鳳二公子房裏,他果然沒睡。
看到弟弟進來,忙問,「如何?」
「辦妥了。」
鳳二公子放下書,笑着躺平,他弟來了,他還是老實點。「今兒怎麼會拖這麼久?」
「彭縣令能力不足,我在想,是不是想辦法給他挪個窩。」
「他怎麼得罪你了?」
鳳公子哼哼,把今兒在衙門裏遇上的事跟二哥說,鳳二公子聽完噴笑,「我就知道,肯定是你這張臉又惹禍了。」
鳳公子不以為意,從小就是這張臉,早習慣被一些別有心思的人糾纏上。
「大伯還在煩惱小侄子的名字,你看要不要去幫忙出出主意?」鳳公子看他哥很有興趣看他的笑話,忙給他找事。
「不要。」鳳二公子很乾脆利索的拒絕,「那是大伯的寶貝,我們的建議若不好,倒也罷了,要是好,他想用,可又想到不是自己起的,心裏肯定要彆扭一陣子。」
那倒也是。鳳公子心說,問起分舵的事情來。
鳳二公子還沒到分舵,就已經派人去查探,弟弟一問,他便從分舵主開始挑毛病,一路挑到門口看門的門子,不過到底還在調養期,說着說着就睡着了。
鳳公子給他掖好被角,交待小廝們好好侍候,然後才離開。
至於縣衙裏頭則是鬧翻天了。
彭夫人先是把看二門的婆子給拔了,再把張姨娘母子三人身邊得用的下人,全都打一頓發賣掉,還特地交代,若是一家子不許賣在一地,要遠遠的分開賣,這話一出廳里立刻哭嚎不絕。
彭夫人不為所動的喝着茶,一個張姨娘心腹嬤嬤狠聲厲言指着她鼻子罵,彭夫人的陪房上前,甩了她十幾個巴掌,直把她的臉頰打腫,牙掉了好幾顆。
「你們侍候不力,明知姨娘要犯錯,卻不攔不阻,幫着她跟夫人作對,這就是你們為奴之道?哼!還敢指着夫人罵,可見就是個不老實的,平常肯定沒少攛掇着姨娘做出格的事。」
陪房很給力,字字句句都站在為老爺名聲着想的立場上,她也不指着張姨娘說她不對,而是把張姨娘會犯渾的錯,全推到這些人的身上去。
不得不說,沒有女兒居中強出頭,她的計劃很順利的進行着,明知張姨娘三人有錯,她偏不針對張姨娘母子,而是拿她們的人開刀。
張姨娘幾年宅斗經驗下來,深知手頭上無人可用的苦,眼見夫人把她們母子三人身邊侍候的人全都剪除,怎能不急不氣,但夫人沒說她有錯,而是幫她把錯全推諉到下人身上,在彭大人眼中,這是妻子寬厚。
卻不知妻子這招狠毒。
張姨娘不過是個妾室,能跟主母相抗衡,全得力於彭大人那位上峰夫妻,把她送過來之後,又美其名擔心張姨娘年紀輕不懂事,所以送了幾個下人來給她,反正能不能收攏這些人,做為她的助力,就看張姨娘的本事和悟性,張姨娘是個聰明人,收服這些人之後,斗死了彭夫人抬上來的姨娘,並掌權管家,彭大人那些年的收入,都在她手裏攢着,彭大人外務忙,內宅完全交給她管。
等彭夫人過來時,她身邊已然有一批,對她忠心耿耿的下人,後來掌家大權是交出去了,但因有這些安插在各處的下人,張姨娘方有底氣和夫人分庭抗禮。
現在夫人要剪除掉她的羽翼,這不等於是要她的命嗎?若她保不下這些貼身侍候的人,那被分派到各處的那些人,日後還會聽她的?還是掉頭去投靠夫人?
她焦急要開口,彭大人卻因她拖兒帶女在貴客面前獻媚,絲毫沒把他這個夫主放在眼裏正在惱火,見她張口欲言,便叫人封她的嘴。
「方才她那張嘴說個沒完,怕是已經惹惱了貴客,就讓她安靜幾日吧!」彭大人說完便起身拂袖而去,反正妻子只想對付張姨娘身邊侍候的人,又沒實質上傷到張姨娘母子三人一分一毫,他相信妻子行事有分寸,便全權交給她去處理了。
至於張姨娘,彭夫人等門外的人對她點點頭,這表示彭大人已經走遠,方才對張姨娘輕笑道,「妹妹,老爺交代了,讓你閉嘴安靜幾天,就委屈忍耐幾日吧!」
彭夫人笑轉頭,「來人,把張姨娘送回房去,對了,老爺交代要她安靜幾日的,所以嘴上的東西不許取下來,等老爺說夠了,才能拿下。」
「是。」
彭夫人只各給張姨娘母子指了兩名僕婦,庶子已經成親,其實就算沒指僕婦給他,也自有兒媳的人侍候,會跟他姨娘和妹妹一樣待遇,不過是不想讓彭大人有理由找自己麻煩罷了!
至於小廝侍從?還有張姨娘母女的丫鬟?不急,等彭大人說張姨娘的懲罰夠了,再找人伢子帶人來買新的就是。
她才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人,給這些白眼狼用。
外頭再買新的人進來,就看是她的人能先一步把人收攏為己用,還是張姨娘厲害,能把那些新人的心攏絡過去。
不過她相信,有今日這些人的前車之鑑,新買的人若非傻子,都該知道怎麼選擇。
彭夫人難得大獲全勝,高興得不得了,晚上時,特地準備了彭大人愛吃的菜和酒,夫妻兩月下小酌別有一番情趣,可憐張姨娘在房裏苦苦等候,她院裏侍候的人全都被發賣了,只剩兩個彭夫人派來的僕婦,她們不識字,張姨娘嘴裏塞着東西,根本無法說話,也無法用筆談,好不容易比手劃腳一番,又給了重重的賞銀,她就等着彭大人過來。
沒想到直到天蒙蒙亮了,依然不見彭大人的身影,氣得她把面前的東西全砸了。
砸完之後才發現糟糕,那是她最珍愛的首飾盒,她這麼一砸,首飾盒的鎖被砸壞,首飾散落一地,她忙心疼的彎腰去撿,卻沒看到,那兩個僕婦交換的眼神。
夫人派她們過來之前可跟她們說了,只要她們有本事,哄得張姨娘心甘情願把財物送給她們,那她們從張姨娘這裏得到的所有東西,就都是屬於她們的。
以為張姨娘沒什麼好東西,沒想到她手裏的好東西還真不少呢!
彭義全是被他姨娘拖去的,這有他媳婦作證,所以彭夫人也沒針對他做什麼,不過為表一視同仁,他身邊小廝、侍從一樣都被換掉了。
他倒是隨遇而安,不以為意,反正原本他身邊侍候的人,就全都是他姨娘派過來的,總是管着他不說,還貪了他的錢,拿着他的名頭在外頭招搖撞騙,他只是不說又不是傻,他不是不想換,可那些人嘴可巧了,他姨娘寧可信他們也不信自己親兒子,說了也是白說,乾脆就不說了。
現在嫡母做主把人換了,他除了鬆一口氣外,還真沒別的想法。
不過彭麗珠可就沒他那麼平淡視之了!
她姨娘在貴客面前,說了自己那麼多好話,他們卻連正眼都不曾瞧自己一眼,這讓彭麗珠的自信心大受打擊,根本無暇去關注她姨娘的現況,還有她身邊那些丫鬟們發出的求救聲。
等她回過神來時,屋裏靜悄悄的,只有一燈如豆,孤零零的在桌上,彭麗珠驚詫的起身叫着,「人呢?都死哪兒去了?靜香!秋葵?紫玉?」她一聲聲喊着大丫鬟的名字,但沒有人響應,一切靜悄悄的,彷佛院子裏只有她一個活人,其他人都死光了。
她慌張的開門衝出去,不想和兩個僕婦撞在一起,這兩個僕婦是彭夫人派來侍候她的她們兩一個提着食盒,一個提着燈籠。
「四小姐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你們?你們是,母親身邊的人?」彭麗珠認出她們兩的身份,是嫡母院子裏的僕婦。
「是。夫人派我們過來暫時侍候四小姐。」
「侍候我?我不用你們侍候,我有自己的丫鬟侍候,不用你們,你們給我回去。」
提食盒的僕婦因覺食盒很重,所以說話沒什麼耐性,直言道,「四小姐身邊哪還有什麼侍候的人啊?都被杖責發賣掉了,四小姐不曉得嗎?」她滿眼鄙視的問。
侍候這樣的主子真是前世不修啊!她就不信,下晌那幾個丫鬟叫嚷得那麼悽厲,四小姐就坐在屋裏會沒有聽到?騙誰啊?哼!那幾個丫鬟可說是一路侍候四小姐長大的,多年主僕情份,主子連幫她們說句話都沒有,現在還在這裏裝佯,是裝給誰看啊?
彭麗珠是真的不曉得,她的丫鬟全都被發賣了,她不相信的在院子裏到處找,發現屋裏是真的空蕩蕩的,沒有人。
彭夫人還是很會做人的,雖把人杖責發賣了,可她們的財物都讓她們帶走了,就連張姨娘那些下人也都一樣。
只不過,她們挨了打受了傷,被發賣後,能不能保住那些財物?那就各憑本事啦!說不定還會因為她們身上的財物招來殺身之禍!
若有人聰明,懂得舍小換大,拿那些財物從人販子手裏自贖己身,說不定還能有活路,但也可能換得自由後,反因財物露白,而被人搶劫身亡。
反正,她要的不是這些被發賣的人的感激,她要的,是府里這些下人看清楚,她才是這個家的主母,不管張姨娘許諾她們什麼,只要她這主母不答應,一切便是空談。
來侍候彭麗珠的僕婦便看明白了,四小姐再橫,她也還是個庶女,終身大事拿捏在嫡母手裏,她若聰明,就老實聽話,夫人不會薄待她,要是還一意孤行要跟嫡母對着幹,那就只能祝她早日醒悟,別再拖累人了。
提燈籠的僕婦扯了同伴一下,道,「四小姐餓壞了吧?先吃些東西吧!不管您要做什麼,都得先填飽肚子再說。」
「我姨娘呢?」嫡母敢這樣對她,那她姨娘肯定討不着好,說不定更慘!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陣發慌,姨娘是她和哥哥的主心骨,姨娘不能倒下去,哥哥己經成親,可她還沒嫁呢!要是姨娘倒下去,她的婚事怎麼辦?誰來給她做主?她爹?她爹聽她姨娘的,姨娘要倒了,她爹很快就會被嫡母哄過去。
思及此,她就坐不住了,更何況吃飯,不過兩個僕婦就是被派來侍候她的,怎麼可能放任她不吃飯就滿府亂跑?
好說歹說哄她吃過飯,才放她去看張姨娘,到了張姨娘那裏,彭麗珠看到姨娘嘴裏的東西,忙要上前去扯,不過被侍候的僕婦給制止了。
「這是老爺吩咐的,四小姐可不好去扯下來。」
「這樣堵着嘴,我姨娘怎麼吃飯喝水?」
「吃飯喝水的時候,自會取下來,不過老爺還說了,要姨娘安靜幾日,所以就算東西就算取下,也不許說話。」僕婦恭敬的回答,不過看在彭麗珠眼中,她就是在挑釁自己。
火氣上頭她只覺眼前一片火紅,衝上去就對着那僕婦一陣撕打,其他三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很快就把她扯開了。
她年幼手又無縛雞之力,哪是四個做慣粗活婦人的對手,她沒有討着半點好,還被僕婦們趁亂又掐又捏了好幾下。
疼得她直哭,張姨娘只能嗚嗚嗚的表示安撫,什麼話都不好話。
羨城裏頭,王金燕几個姐妹哭哭啼啼的從客棧回來,王太太才從心腹們口中得知,這些天自己都做了些什麼,雖然已不記得了,但她卻記得痛打臭罵王建毅父母的快感。
原以為女兒和幾個侄女遲遲沒有消息,就是她們順利跟着鳳公子他們去鳳家莊了,她沒想到女兒她們會突然回來。
「你們這是怎麼了?」王太太心疼的抱住女兒輕聲問道。「不是已經跟鳳公子他們去鳳家莊了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王金燕嬌嗔,「您還說,我們從住進去就沒見過鳳公子他們,更別說跟他們去鳳家莊了。」
王太太一愣,「你們既然沒跟着離開,為什麼不回來?」
「我們以為他們不過去暫時離開去辦事,誰曉得一去不回啊!」
「那,這些天的費用?」不怪王太太要問,對女兒的消費,她肯定是樂意出錢的,但不代表她願意出錢給那幾個侄女去享受。
「娘,鳳公子他們好小氣喔!就只幫我們付了住宿的錢,吃的用的全要我們自己出錢,沒付錢就不許我們離開。
她沒敢跟她娘說,她以為住在客棧,所有花費自有鳳公子他們出錢,所以和姐妹們卯起來吃喝,還要求客棧的夥計,幫她們去外頭的點心坊、食坊買吃食。
沒想到要離開時,人家跟她們算賬,她們羞紅了臉卻不得不付,只是小姑娘出門身上哪會帶很多錢,最後不得不拿首飾頭面做抵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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