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慢送百花盛開,黎府中一片欣欣向榮,往來的丫鬟及僕婦們,個個腳步輕盈,臉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燦爛。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的這麼開心的。
大太太的人個個板着張臉,與那些笑容燦爛的人擦身而過時,幾個年長的僕婦還當面啐了一口。
「你幹什麼?」被啐了一口痰,髒了衣服的俏丫鬟氣不過,跳過來質問道。
「幹什麼?」僕婦冷哼,「就瞧不過你們那賤樣!」
俏丫鬟氣得滿臉通紅,她這身衣裳是五姑娘才賞給她的,昨兒剛剛做好今兒頭一次上身,結果就被人啐了濃痰,叫她怎麼不氣!
園子裏下人間的爭吵,自然是瞞不過主子們,二太太得知後,只是把自家下人約束好,不許她們參與其中,三太太正在老太太房裏,聽到這事立刻清淚盈眶,怯生生的拉着老太太的袖子。
「姑母,我怕。」
老太太看她那可憐兮兮的俏模樣,心裏暗嘆,這個侄女小的時候做出這幅模樣來,是很惹人生疼,可她到底已經為人母,還這麼不長進,遇着事就哭,實在是……拿不出手啊!
她不禁慶幸,當年沒答應讓她進自家嫡子的房做妾,不然,她這德性,是能扶正來當家做主的嗎?不過是幾個下人之間的紛爭,她一個做主子的人就怕成這個樣子,若遇上大一點的事,豈不是就要怕的厥過去?並盼着她醒來時,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好了?
「別再哭啦!來人,侍候三太太下去洗梳。」
老太太開口,所有人全都動起來,三太太縱使不樂意,也只乖乖從命,只二房的庶女們對五姑娘、六姑娘欣羨不已,大老爺開口把大房的名額定下了,二老爺知道得,立刻表明態度,此事他不管,由二太太決定這兩個名額由誰去。
一時間二太太那兒擠滿了人,有姨娘派來巴結她的,也有庶女們親自上陣,相較之下,大太太這裏就顯得冷清多了!
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接到消息,隔天一早連袂回府探望生病的親娘,三姑奶奶一進門便氣沖斗天想找父親理論,卻在出大太太院門時,被大爺黎天賜攔下。
「你攔我做啥?」
「三姐想做什麼?」十八歲的黎天賜面容俊秀,瘦高的他看來有些陰鬱。
被他盯着看,三姑奶奶不自覺的轉過頭避開去。「我就想跟父親說理,每家兩個名額,你和小妹正好,憑什麼讓老五和老六去?」
「因為她們年齡不小了,婚事卻還沒着落,母親自然是不着急,但她們姨娘們急,自然父親也就跟着急。」
大姑奶奶眼睛微閃,「你的意思是,她們是想藉這個機會,自己相看婆家?」
「她們話里話外都是嫡母不慈,不曾為她們的婚事着想,平常出門也從不帶她們,她們也不怨怪母親,但十三妹妹還小,我又身體欠佳,這個好機會給我和十三妹妹,也只是憑白浪費了。」
還不如讓她們得了去,好讓她們能藉機多結識些人,也好機會得嫁高門。
黎天賜不覺得她們有錯,只是拿這件事來踩他母親很是可惡。
「所以你也覺得父親做的沒錯?」
「父親已經發話,我們為人子女的,難道要跟他老人家逆着來?」黎天賜反問。
三姑奶奶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以為她們得了好處,就會記着你的好嗎?別傻了!她們只會覺得這是應該的。我告訴你,你再對她們寬容下去,只怕回頭她們就要踩到你頭上來了。」
她就沒看懂這個弟弟在想什麼,他有時很護着母親,有時卻又會偏袒父親,甚至幫庶姐妹講話。
大太太在屋裏聽到兒女爭吵,心裏五味雜陳,「我怎麼和淨淨交代?她臨出門前,還跟我說,要我幫她守好,別讓她那幾個庶姐鑽了空子,我還覺得她小小年紀太過操心,沒想到,真讓她料中了!害得她沒了名額,這可怎麼辦啊?」
幾個侍候的能說什麼?她們嫡母和庶女之間本就處得不是親密,庶女們之也不是塊鐵板,大太太母女以為她們母女假裝上套,好安庶女們的心,卻沒想到人家轉過身就往大老爺那兒下手,等到大老爺發話,另外幾個姑娘也才知道,自己被兩個庶姐連手給算計了。
可能怎麼辦?
黎淨淨已經在嶺南村,她若想出席,就一定要拿到黎淺淺的名額,不然就只能從黎深深的手裏搶,至於二房,那兩個名額她們尚且不夠分,那輪得到她們大房的人。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黎淺淺與嚴家兄妹從謝家回來後,就想讓嚴侖月回父母身邊去團聚一下,可是這小姑娘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愣是不肯,搞了好久,才讓黎淺淺以之後要小心防備黎府的下人們,可能會沒空讓她回父母身邊為由,方使嚴侖月點頭,當晚回父母身邊,明兒一早再回來陪她。
把嚴侖月送出門,在她叮囑下栓好門,黎淺淺將燈吹熄,嚴侖月方提着燈和哥哥一起回房。
且不說嚴樹德夫妻見到女兒有多激動,黎淺淺這頭把燈熄了,就開了北窗想要爬出去,福星搖着尾巴緊跟在後,似乎對小主人不睡覺不帶它,要自己溜出去玩很有意見。
「噓,別吵。」她才低頭跟福星說話,就見一道黑影快速閃進屋中,窗戶隨着他入屋的動作輕輕合上。
「誰?」
「笨丫頭,除了你表舅我還有誰?」
呵呵!黎淺淺撓撓頭抱起福星,教主很不屑的看了福星一眼,把小傢伙嚇了一大跳,全身都緊繃起來。
「表舅好能耐。」嚇狗,算什麼本事啊!
教主一把撈起小狗,一手撈起准徒弟,雖然小丫頭還沒點頭,不過他覺得她答應只是遲早的事。
「那些人什麼時候會走?」雖然已經派人潛進去,自己又和謹一緊盯着,可他總覺得不安,但又說不上來那裏不對勁。
把黎淺淺放到床上,他伸手摸牆,「這房子是你爹的主意?」
「嗯,我爹很聰明吧?」黎淺淺仰起小臉蛋很是得意。
黎漱冷哼一聲,「是不錯,不過更有可能是你娘出的主意。」
他們是夫妻,誰出的主意不都一樣?黎淺淺覺得計較這事好無聊,卻不懂黎漱的心裏,表姐長孫氏是最好的,黎經時就算再好,在他眼裏都未必配得上她。
黎淺淺沒時間和他糾結這個事,直接了當的問,「是不是你們暗中幫了村裏的小孩,破壞了她們算計我的事?」
教主點頭,「之前不過都是小打小鬧,今天你那堂姐接到消息,大房的兩個名額已經定下出席的人選。」
什麼意思?「你是說,原本她就已經有名額可以出席那個什麼收徒大會了?」得到教主肯定答覆,黎淺淺深感不可思議,「那她還大老遠的跑來我家幹麼?」
「不過,現在沒有了。」教主提醒她。
「原本黎淨淨以為屬於她的名額,被人搶走了?」黎淺淺暗忖,她這堂姐會跑來這她家,是以為自己不用愁,現在名額沒了,她肯定要急。
教主點頭,「所以說,她們興許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跟你慢慢來。」
黎淺淺撇嘴,大概是她看起來很好哄,只是礙於村長太太她們護得緊,而且那時沒有迫切的需要,自然可以慢慢玩什麼親情牌,送吃食拉攏她,現在事情有了變化,她們怕是要改變策略了。
「你今天讓嚴家那丫頭回去,正好誤打誤撞遂了她們的意,要不然,只怕那丫頭的小命……」
不是吧?「這是草菅人命。」黎淺淺生氣的說。
「你忘了你娘是怎麼死的了嗎?在她們的眼中,只有她們的命才是命,其他人的存在,都是為了滿足她們的需求而存在的,她要的東西,你有,你不給,就是罪大惡極,因為她要,你膽敢不給,死了都是活該。」教主賞她額頭一個爆栗。
「嗷。」等等,「你會這麼說,是因為……」黎淺淺沒有把話說完,因為她聽到屋外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喔!真是太不敬業了,難道不知道這麼重的腳步聲會出賣他的行蹤嗎?被教主一把撈起扔到房樑上的黎淺淺暗自腹誹,卻不曉得,她會聽到那人的腳步聲,是因為她的五感特別靈敏之故,一般正常如嚴侖月那樣的孩子,是完全聽不到的,再說,按屋外人的推算,她應該已經睡熟了,畢竟是小孩子嘛!因此他完全沒有控制腳下的力道。
教主把開始警戒的福星塞到床邊的大簍子裏,然後就飛身上樑,黎淺淺低頭看,怕福星會被悶死在大簍子裏。
因為那大簍子裏頭擺滿了村長太太她們送過來的舊衣服,村長太太打算要教淺淺和嚴侖月,把這些還能穿的衣服修改給她們兩平日穿,還有些不能穿的,要裁成小塊布頭,好教她們女紅,布頭若多還能拼起來做冬天的被面,或春夏的涼被。
福星被塞在裏頭,嗚嗚的向坐在房樑上的小主人撒嬌求救,嗚嗚嗚,為什麼人家要被塞在這兒,而不是被小主人抱着,坐在上頭看熱鬧?
「噓!」黎淺淺怕福星開始吠叫,忙朝它示意,只是小奶狗那能明白小主人的意思,它很奮力的往外爬,並且感覺到來自窗外的威脅,就在它要張嘴吠叫時,教主利落出手,黎淺淺抓着他的手,別字還沒喊出來,福星已經軟軟的窩回去簍子裏睡覺了。
「它怎麼了?」
「睡着了。」教主有點後悔,剛剛把狗塞進去的時候,就該順手讓它睡覺的,不過幸好窗外那人的警覺性不高,沒有發現屋內的異常。
等到窗上響起咔嚓聲,教主準備着要出手,可惜等到他快睡着,那人還沒能把窗子撬開,真是太差勁了!連做賊都不會,害他好想動手幫他把窗子打開。
黎淺淺等到都要睡着了,沒辦法,她畢竟還是小孩子,小孩子的生理時鐘很準時,睡覺時間一到,怎麼強撐都沒用,沒一會兒就在教主臂彎里睡得東倒西歪,教主看着覺得很無言,心想,若是把她擱在這房樑上,是不是也是一樣安睡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