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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林旭!」
吃過早飯不久,林旭有些尿意,出來上茅房,剛出大門就看見正對大門的胡同里走來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好朋友關文滔。
關文滔從小就很胖,現在依然很胖。胖墩墩、圓滾滾的身子上由短短的脖子連接着一顆圓圓的腦袋,一張氣色很好泛着健康紅暈的小圓臉上那眉眼口鼻,看上去總是一團和氣笑眯眯的樣子。
不過他雖然長的胖,但看上去卻並不臃腫,反而是給人一種很墩實的感覺。非是虛胖,而是結實的胖。對他多一些認識的人都知道,這小傢伙雖然長的胖,但身子卻很靈活,尤其他跳繩跳的很好,小學比賽時還得過全校第一名。
林旭常想,他的身材應該跟他家裏所操持的職業有很大關係。他父親關玉富是村里殺豬的屠戶,家裏從來不缺肉,而關文滔從小也很愛吃肉。其實不止他父親,他爺爺、曾爺爺也都是屠戶,從他父親這輩起,上溯三代都是。可以說是屠戶世家,世代家傳,家學淵源。
關文滔自己也常說,如果將來學不出個什麼樣子,他遲早也是要繼承這份家業的。不過以他從小學半年級起就一直倒數的成績來說,這如果幾乎是可以肯定的未來了。
而林旭的成績則是從小學起就一直名列前茅,小學考試從來不出前三名。即便上了中學後,尖子生多了起來,他在班裏的排名也一直在前十。所以經常有人很難理解,他們這樣的兩個人為什麼會成為關係親密的好朋友。
要說起來,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林旭這人從小性格很內向,不愛說話,不善與人交流,也從不主動與人交往。要與他交朋友,你得先蓄意與他接觸、交談,這時他才會被動做出回應。但他卻不會跟你聊的熱火朝天,也不會主動找什麼話題,而且他這人又偏愛靜,不喜歡扎堆兒湊熱鬧跟許多人一塊兒玩。
所以,以他這樣的性格,好玩好動的小孩子們都不喜歡他。有時主動跟他接觸,你說好幾句他才「嗯、啊、好、不知道」之類的給你回一句,人家說不了幾句也就沒興趣跟他聊了。
唯有這關文滔卻是很有耐性,也不在乎你回不回答,就是喜歡跟你滔滔不絕的說。放學、周末、放假的空閒時候,也經常來找林旭玩兒。這樣一來二去的時間長了,到小學畢業時兩人已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雖然在村子裏這一代的同齡人中,林旭跟許多小學同學的關係也不錯,但說到真正交心關係最為要好的朋友也就關文滔一個。就是上了中學認識許多新的同學後,他也沒再交到如關文滔這樣的朋友。
兩人的結交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關係,那就是兩人的父親也是同一代人,不但是小學同學、中學同學,在村子裏也是平日關係走得近的好朋友。連關文滔的名字,都是林旭的父親林朗起的。
他們這個村子叫關村,村裏的九成人都姓關,傳說是大大有名的關公的一支後代。不過是不是真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也從沒什麼具體的考證。倒是他們這裏也在河東,跟關羽的家鄉離的也不是特別遠。
但林旭卻常認為這不過是後人趨炎附會,喜歡套個有名的祖宗,覺着這樣臉上有光,滿足下自己虛榮心的說法而已。就像他爺爺也常說他們老林家是林則徐的後代一樣,對這一說法林旭早已是持懷疑否定的態度。
不過他們家確實是個外遷戶,是他曾爺爺那代才遷到這關村定居的,在村子裏是個獨門獨姓。至於具體的祖籍家鄉是何處,因為那幾經戰亂的年代,他們家遷來遷去歷經幾代卻是早已不知了。
林旭的父親林朗從小學習也是非常好,一直念到了高中,若不是那時家中條件不好供不下去,他其實可以一直念到大學畢業。但現實是殘酷的,他不得不黯然結束了學業,在高中畢業後回到村里幫忙父母操持家業。
但即便如此,他的這個文化水平在村子裏也是屬於很高的學歷了。因此在他的父親,也就是林旭爺爺的關係下當上了村裏的會計。林旭的爺爺是個老黨員,也曾幹過任村長,這點人脈關係還是有的。何況村子不大,又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位置,而且林朗也完全有這個能力勝任。
一直做到現在,算下來也做了十幾年了。以林朗的高中學歷,在這個小村子裏那就是屬於高級知識分子,是有文化有見識的人。而且他平日在村子裏人緣也好,跟所有人都相處得來,又做了十幾年的會計,也算是有德望的人了。所以村子裏一些人家生了小孩兒,不少都會請他來給孩子起名字。
關文滔只是其中一個,是在他父親關玉富的四個要求下林朗幫忙取的。這四個要求,一是要好聽;二是要不土氣;三是要有出息;四是要讓人一聽就感覺這人有文化。「文滔」這個名字起的還是讓關玉富比較滿意的,但關文滔這個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卻讓他很不滿意。因為關文滔學習不好、成績太差,他經常罵關文滔的一句話就是「啊,小子,你對得起你這名兒嗎!」
甚至於學校里的同學、老師,也經常以關文滔的名字來取笑他、諷刺他。但關文滔這人實在是個天生的樂天派,你打罵他,說他笑他,都不能影響他的好心情。小時候還經常被他老爸打的哭天喊地,有時候還跑到林旭家裏來躲,但現在他卻早被打皮了,當作是家常便飯一般。疼過沒多久,又是嘻嘻哈哈。
但林旭卻從沒有過拿他的名字或體型取笑他,甚至於在小學裏兩人關係特別好時,老師明里說教母親暗裏勸阻不讓林旭跟關文滔這樣的落後同學、壞孩子交往,怕他被跟着帶壞,他也全都充耳不聞,而且經常幫助關文滔學習。這一點是讓關文滔很感動的一點,所以他也很在乎林旭這個朋友。
林旭衝着關文濤笑了笑,看着他走近,指了指西南角的茅房,道:「你先進去吧,我走趟茅子。」當地土話,把「茅房」叫做「茅子」。
關文滔手中還拿着卷紅紙,林旭知道是拿來讓他父親寫春聯的。他父親寫的一手好毛筆字,每到過春節時都會幫助村裏的各家各戶寫春聯。免費,不過得自備紅紙。雖說是「二十四,寫大字」,但他父親通常都是過了二十五大家都掃了房子後開始,這些年了村里人也都知道這個習慣,都是過了二十五後各帶着幾張大紅紙來。
不過也有來的比較早的,像今年前兩天夜裏就有人帶了紙過來。昨天下午林旭在平房頂上練功時也有人來過,關文滔是今年的第三個。他點了點頭,笑道:「行,我先進去!」他早已是熟門熟路,並不客氣。走到了門口,與林旭錯身而過時,又問:「吃飯了嗎?」
「吃了。」林秋旭答了句,點了下頭便轉身先去茅房,卻並不反問關文滔吃了沒有。這就是他與人不同的一點,也是他內向不愛說話的寫照。平日裏人家跟他這樣打招呼,他也只會回一句,卻從不反問。然後有事你說,沒事他就走。
關文滔對他很了解,自然不會去怪他。但很多人不知道、不了解,就會因此而不喜歡他,認為他不懂禮貌,也因此不與他交往。
關文滔又笑了笑,徑自走進大門去。
林旭去完茅房回到家裏的時候,關文滔正幫着他父親林朗在用線裁紙。
這種用來寫對聯的紙很長,用刀子或剪子裁割起來的時候並不是很方便,所以一般都是用一根細線。將紙摺疊好,從線團上解下線從中穿過,崩緊貼住折縫。一人按住一頭,一人按住紙從另一頭往中一拉,「嗤——」的一聲長響便裁好了,又快又方便。
每年父親寫春聯的時候,林旭與妹妹都會幫着父親裁紙,還有就是將寫好的春聯拿到各處攤開來晾乾墨跡。如果有來寫春聯的人在的時候,來人多會自動幫忙,沒人的時候就要用到他們兄妹倆。
有時候寫的人多等不到,很多人便會將紙留下來自己先去別家竄門子,估摸着時間等過一會兒或隔天才來取。有時候有人忘了來取或來的太晚讓人以為他忘了,這個時候他和妹妹就有了另一項工作,就是將各家寫好的春聯送上門去。
不過他主要是負責騎着自行車帶妹妹與春聯,並作妹妹的陪伴,上了門說話的還是妹妹。相比於內向的他來說,他妹妹林彤的性格就外向很多,性格開朗,活潑好動,愛說愛笑,愛哭愛鬧,既會說話,嘴也很甜。
兩人性格上的巨大反差,經常都會讓父母開玩笑的抱怨兩人給生反了,若兩人能對調過來,哥哥的性格像妹妹般開朗,妹妹的性格像哥哥般文靜,那就實在再好不過了。
送春聯的工作有時父親會去,有時母親會去,有時也會妹妹自己一個人去,但從來沒有林旭自己一個人去的時候。而像這種與人打交道的事,父母也從來不會派他去,因為他不會說話。他自己也不願去,父母及爺爺、奶奶、姥爺、姥姥等人都說過他多少次了,要讓他與人多交流,多鍛煉說話。
但卻一直不管用,他也不願說。有時候自己也曾想試過,但往往事到臨頭便會退縮,話到嘴邊卻就是說不出口。還有便是他認為很多人都說廢話,來辦事不說,先要說一大堆的廢話,羅里羅嗦,總要好一陣兒才切入正題。
以前他還很不理解,但現在他看的書多了,卻漸漸理解到了這其實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交流方式。很多人之間的交流與友誼的建立,其實都是靠的這些廢話,一些無光緊要的寒暄,一些話不由衷的問候,一些表裏不一的關懷,一些雞毛蒜皮的閒事。
但他雖然理解到了,卻仍是很不喜歡這種交流方式,也不喜歡說這些廢話。他其實有些自閉,只在自己的天地里思考、暇想,自得其樂或自尋煩惱,但卻從不與人交流。
儘管是關文滔這樣關係要好、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但有些話他也不會對關文濤說,而且也不知該怎麼說,更不知說了又能如何。
少年人的思想,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