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未來。地點:東國。】
清晨時分。
蔚藍的顏色遍佈於遼闊的天空,與其相應的無邊大海呈現出碧藍壯景,天與海相接的地方,橙黃於海平線連接成層次不同的線,隱隱約約的,仿佛有什麼欲要洶湧而出。
沙灘上掠過一排排藏藍色的影子,嘹亮的口號在空曠的天際響起,好似展翅騰飛的雄鷹遏雲之聲。
海軍基地,新兵連。
「嘟——嘟——嘟——」
帶有節奏感的起床號響起。
新兵連宿舍,從安靜到混亂,將醒未醒的新兵們,匆匆忙忙換上作訓服,衣着凌亂、神色慌張,陸陸續續地從宿舍樓跑出來。
宿舍外,是一片廣闊的操場。
一個個身着軍裝,身材挺拔的班長們,早已在操場上等候。
個個神情嚴肅,面色嚴峻,不發一言的等待着新兵們的集合。
女兵,三排二班。
班長楊栗沉着臉,看着陸續跑來的女兵,眉宇間壓抑着絲絲不耐煩。
三分鐘後,八個人站成一列,整齊劃一。
「還有一個呢?」
鋒利的視線一掃,楊栗微微蹙眉,厲聲質問道。
被他一吼,八個女兵皆是一抖,神色間皆是帶着懼意。
楊栗,是女兵中唯一的男班長,身材魁梧,眉毛粗黑,國字臉方正陰沉,渾身煞氣逼人,宛若黑面煞神般,令人畏懼。
在女兵中,極少有不怕他的。
「報告!」
猶豫片刻,副班長心有怯意,可喊聲卻毫不含糊。
「說!」
「夜千筱未到!」
「人呢?」
楊栗緊緊皺眉。
咬咬牙,副班長繼續道,「報告,她不在宿舍!」
微愣,很快,楊栗臉色便拉了下來。
不在宿舍,能滾到哪裏去?
一行列隊中,忽的有人輕聲嘀咕道,「她不會當了逃兵吧……」
話音未落,在楊栗的眼風下,又猛地閉上了嘴。
逃兵。
有這般猜測,並非毫無根據。
這位夜千筱,在她們三排二班,可是最令人頭疼的存在。
據說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體能極弱,在班裏拉後腿不說,性格還驕縱不討喜,班內沒人與她親近。
萬一她真承受不了訓練,任性之下,就跑去當逃兵了呢?
與此同時——
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灑落,躺在附近廢棄的草堆里女兵倏地睜開雙眼。
黝黑犀利的眸子乍現,宛若剛開刃的利劍般鋒利,清晨的光亮折射在深幽的眼底,璀璨若星辰,絢爛耀眼。
眸底鋒芒,難掩淬利。
凌珺視野里映入蔚藍的天空和茂盛的枯草,耳邊能聽到嘈雜的聲音,新環境夾雜着陌生感撲來。
有些不舒適的眯了眯眼,同時抬起手擋住刺眼的光線。
順便在心裏將新身份過一遍。
夜千筱,因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在軍營,便一意孤行地進了部隊,家裏父母都勸不住。
不曾想,自幼嬌生慣養,體能極差,剛進新兵連就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好歹性子堅韌好強,受不住委屈和指責,便半夜偷溜出來拉體能,沒想身體過於脆弱,無法承受重荷,在凌晨時分猝死。
現在,她,成了她。
「都杵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找?」
暴怒的聲音清晰入耳。
很快,黑臉班長的模樣浮現於腦海中。
心中嘆息,夜千筱抬起手,在空中晃了晃,抬高聲音道,「我在這兒。」
聲音稍有虛弱,卻足夠他人聽見。
聞聲,很快便有人發現她。
秋天的野草瘋狂地展現最後的光彩,枯黃一片,隱入其中便是最好的藏身地,如今細細看去,才隱約見到躺在其中的身影。
「臥槽,她躺那兒做什麼?!」
「過去看看。」
「也是服了她了。」
……
議論聲中,一行女兵匆匆跑過去。
撥開草堆,夜千筱的身影也就愈發清晰。
髒亂而滿是褶皺的作訓服,全身染滿了黃泥和灰塵,原本嬌嫩白皙的臉也是髒兮兮的,就像在泥坑裏打過滾似的。
唯有那雙晶亮的眼眸,黑亮、銳利、乾淨,好像是某種出鞘的利器般,勢不可擋。
莫名地讓人心驚。
八個女兵,皆是囧了囧。
幹啥呢這是?!
與此同時,楊栗也走了過來。
瞥了眼狼狽不堪的夜千筱,他的臉色仍舊陰沉,忍住一腳踢過去的衝動,狠聲質問,「夜千筱,你躺在這裏做什麼?!」
夜千筱坐起身,酸痛的肌肉令她輕輕皺眉。
難免腹誹。
「先起來。」
副班長走過去,作勢就要扶她。
也不推辭,夜千筱站起身,淡聲道謝,「謝了。」
副班長一愣,心想這位不知何時轉了性,竟也有懂禮貌的時候。
「報告!」沒理她的臉色,夜千筱站直身子,凝眸對上楊栗的審視,朗聲道,「我在夜間加練,剛剛休息了會兒!」
話語堅定,一字一句,沉穩有力。
如此回答,讓楊栗微微愣了下,周圍的幾個女兵,同樣驚愕詫異。
呃,夜間加練?
就這位體能差勁、驕縱蠻橫、不知悔改、倔強不講理的大小姐?
真他媽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楊栗眯起眼,細細打量她,「理由!」
「我不想拉後腿!」
斬釘截鐵的聲音,夜千筱面色嚴肅。
她站得筆直,身材高挑,柔和的陽光從身側灑落,映得半張臉愈發白皙,黑眸斂着光芒,愈發閃亮。
楊栗差點氣笑了。
在新兵連中,並非沒見過主動加練的,但那些都是想要更強的,不像夜千筱這般自身能力本就差,一天下來,本就累得半死不活的,還傻乎乎的跑去加練。
「加練是好事,但你錯過了集合時間。」冷靜下來,楊栗聲音微沉,「我現在成全你,早上的五公里,加到十公里。」
「是!」
夜千筱蹙眉,可還是應下來。
旁邊,有幾個看她不順眼的,早已竊笑出聲。
然——
很快,楊栗便掃向她們,聲音微抬,「你們也一樣!一個班的,別讓別個班笑話你們不團結,全部陪着她跑,十公里!」
話音落地。
整個班的女生都面如土色,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她們入伍不到一個月,剛剛適應晨跑五公里,現在再加五公里,跑完那還不得半死不活啊?
猶豫,沉默,不甘心。
她們半響都沒有動作。
楊栗臉色一黑,話語裏帶着怒火和威脅,「怎麼着,嫌十公里太少了,要再翻一倍?」
「報告!」
很快,人群中飄來個堅定的喊聲。
「說!」楊栗皺眉。
「犯錯的不是我們,為什麼我們要陪着她一起受罰?!」女兵抗議,不滿的瞪向夜千筱。
感覺到那炙熱的目光,夜千筱低眉揉胳膊的動作微頓,可最終連頭都沒回一下。
「因為這裏是部隊!」
板着臉,楊栗沉眸掃向她,話語帶着不容否決的威嚴。
這裏是部隊!
一人受罰,一班受罰!
字字句句,帶着極度的莊嚴,猶如砸到她們心裏般,令每個人沒有猶豫反抗的餘地。
「跑吧。」
當下,副班長輕輕說了一聲,便在前面做表率,帶着她們開跑。
至於夜千筱,初來乍到也不惹事,跟在隊伍末尾,不發一言的開始跑步。
……
由於體能缺陷,夜千筱一圈不到,就被隊伍給甩了大截。
她神情自若,邊調節着呼吸,邊看向遼闊的操場。
操場跑道上,不難見到類似奔跑的身影,或男或女,皆是跟她一般,穿着海洋迷彩。
這個地方很陌生。
於她來說,從傭兵到軍人,好像在做夢般。
有可能嗎?
可,她分明感覺到,屬於這塊土地的生活,所有在叫囂的感官,都讓她感覺到活着的真實。
那些背叛跟死亡,在這樣的真實感下,倒是顯得朦朧不清。
「喂!」
並不善意的聲音,打斷了夜千筱的思緒。
微微偏過頭,看清從跑到身側來的身影。
清秀漂亮的面容,高挑豐滿的身材,就算穿着被格式化了的海洋迷彩,也掩蓋不了她的氣質跟風采,儼然是部隊裏難得見到的美人兒。
挺眼熟的。
想了想,夜千筱將她的信息調出來。
喬玉琪,新兵連中表現突出的女兵,才能與相貌成正比,體能中等偏上,射擊水平名列前茅,幾乎可擔任女兵中第一槍手。
不過,自到新兵連以來,夜千筱跟喬玉琪就是死對頭,互相看不順眼,事事必定要爭。
夠有閒心的。
「有事?」
神情淡淡的,夜千筱態度漫不經心。
「夜千筱,你想要加練,練到死都沒人管你!」喬玉琪皺着好看的秀眉,神色高傲,警告道,「但是,你最好不要連累到我們!」
「否則?」
夜千筱斜眼看她。
被哽住,喬玉琪臉色微變,放下狠話,「否則,你給我等着瞧!」
「……」
眉頭一抽,夜千筱無言以對。
幾句威脅,幾句警告,擺明了虛張聲勢,她真心難以回話。
於是,夜千筱收回視線,冷靜的繼續跑。
「夜千筱!」
見她沒應聲,喬玉琪氣急敗壞,忍不住又喊了一聲。
「嗯?」
夜千筱揉了揉耳朵。
聲音尖銳,刺激得耳膜疼。
「艹!」
喬玉琪咬牙切齒,顯然被她的態度膈應得不輕。
咬了咬牙,喬玉琪再想說什麼,可後面連續幾個超越她的女兵,已經容不得她再繼續耽誤。
低低地咒罵了聲「廢物」,喬玉琪加快了腳步,甩開夜千筱。
夜千筱聳肩,繼續跑自己的。
記憶中,被喬玉琪挑釁、針對,早已習以為常了。
可,原主總會受她刺激,兩人爭着爭着經常會打起來……
掃了眼前方喬玉琪的後腦勺,旋即懶懶的收回目光,夜千筱並沒將她放在心上。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讓她熬過這十公里。
……
十公里,夜千筱落後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
此時,早餐時間已過。
夜千筱一歸隊,就見到諸多哀怨的眼神。
楊栗早先就有規定,他們班要全部到齊,才能夠去食堂吃飯,結果夜千筱這個拖後腿的,每次都把她們害得不輕,現在多跑了五公里不說,早餐也泡湯了。
不恨死她才怪呢!
夜千筱站直了身子,硬撐着沒去理會。
「立正,稍息!」
吃飽喝足的楊栗從食堂方向走來,開始整隊。
所有人依言動作。
審視着她們,楊栗又道,「早餐和休息時間,你們很幸運的都錯過了,待會兒射擊訓練,合格的可以去吃飯,不合格的,給我繼續跑!」
於是,一行人,愈發的哀怨。
夜千筱嘴角微抽,只覺得有些冷。
……
新兵的射擊訓練,無非就那麼幾項。
100米臥姿有依託精度射擊,5發子彈30環合格。
這類射擊,對凌珺來說,就像小孩過家家,然……
對夜千筱來說,偶爾運氣好,才能打個一兩環。
所以,她有些頭疼。
「下一組,陳連英……喬玉琪,夜千筱!」
隨着一個個名字喊出,所有的人拿着95式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熟悉的槍支握在手中,夜千筱神定氣閒地活動了下指關節,來到喬玉琪身邊的位置趴下。
然後,瞄準。
「開始!」
粗獷的聲音響起,緊隨着無數的槍支子彈聲在偌大的場地擴散。
夜千筱半眯着眼,手中的槍支有些冷,那股涼冷的感覺透過皮膚的感官傳遞開,沒來由地給人以安全感。
手指彎曲,她輕輕地叩響扳機,每發子彈都帶着明顯的節奏。
一發,兩發,三發……
靶紙的紅心被空包彈一次次地穿破,沒有沿着同樣的彈孔,但所有的子彈都無疑正中靶心。
中,中,中……
而,原本屬於夜千筱的靶紙,沒有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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