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晚。
細雨紛飛。
落地窗外的煙火千姿百態,絢爛多彩。
秦然跟韓遇坐在臥室的窗前,身上蓋着一條薄毯,靜靜觀看着夜幕里形同天女散花的煙火。
屋內放着輕音樂。
秦然懶懶賴在他懷裏,微笑,「好像去年,我們也是這樣度過的?」
韓遇垂下眸,眉間幾分明媚的柔,「去年我們是將近十二點才坐在這裏的,今年是八點就坐在這裏了,區別還是有的。」
「我說沒區別,因為兩個除夕夜我們都在一起。」
「有區別,去年我們是兩個人,今年我們是四個人,一家四口。」
她輕笑,從旁邊的矮几上摸了顆車厘子吃,「這樣安寧的時刻,讓我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點點頭,伸出手,撫摸她柔順的黑髮。
捷克的城堡里。
大廳瀰漫着浪漫的婚禮進行曲。
燭光亮如白晝。
纏滿鮮花的拱門處,蘇傾的手被自己的父親挽着,一襲純白婚紗,就像傳說中的美人魚一樣優雅美麗,沒有誇張蓬起的紗裙,也沒有璀璨奪目的珠寶,她的髮絲被挽在純白的花冠內,披着一條繡有古典花紋的拖地頭紗,簡約高貴。
音樂響起。
蘇爸爸挽着蘇傾的手往紅地毯走去,她慢慢走着,就像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美麗公主,一步一步,走向她的丈夫顧玄寧身邊。
顧玄寧站在神父身邊,一襲名貴晚禮服,唇角有淡淡的笑容。
應曦跟郁舒嬈看着這一幕,感動得眼眶都濕濕的。
聖潔的氣氛里,蘇傾終於走到顧玄寧身邊,她有點緊張,手心裏全是虛汗。顧玄寧握住她的手,像是知道了她的小心思,輕輕問她,「緊張了?」
蘇傾莞爾,「嗯,很多人看着,很緊張。」
他凝視着她,眼珠深邃,「放鬆點。」
蘇傾沒說話。
神父在兩人面前宣讀誓言,蘇傾有些緊張,她緊張得大腦一片空白,直到顧玄寧輕輕拉她的頭紗,她才反應過來神父在問她願不願意。
蘇傾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清晰宣讀自己的誓言,「我願意。」
接着神父宣讀了顧玄寧的誓言。
他恍惚了片刻,沉聲道:「我願意。」
就這樣,他托起了她的手指,在所有人的見證中交換了彼此的結婚戒指,親吻對方。
掌聲融成一片。
禮成。
然後廳內的音樂就變成了悠揚的森巴舞曲。
很多女伴都去更衣室換衣服了。
婚禮完成了,下面可就是熱鬧的面具舞會了,除了新郎跟新娘不能換衣服外,其他人都可以打扮成神秘的公主和王子,在氣氛浪漫的晚會中認識自己心儀的對象,並與之邂逅,跳舞,相識。
顧玄寧是新郎,今晚第一支舞曲他要邀請今生最重要的女伴完成,他可以邀請顧媽媽,也可以邀請蘇傾。
音樂在空中徐徐縈繞。
顧玄寧猶豫了一會,最終對蘇傾彎下腰,做出一個紳士的邀請動作。
蘇傾大大方方把手放在掌中。
舞池內。
新郎與新娘翩翩起舞,兩人的身子交纏在一起,浪漫的舞曲,情深的對視,羨煞眾人。
應曦和蘇傾兩人也換好了晚裝,應曦着火辣性感的大紅色露肩晚裝,而郁舒嬈着純潔嫵媚的水清色長裙,兩人站在燈光下,身材窈窕美麗。
興許是晚會的氣氛太好了。
又興許是太好奇了。
她們兩帶着面具,也都在期待着展開一場浪漫的異國邂逅,就像無數國外電影中的場景那樣,伯爵男主與貧窮女主從婚禮的晚會上邂逅,繼而展開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相信這也是每個女孩心中所期待的童話夢。
舞池裏共舞的男女越來越多。
應曦和郁舒張望着,漸漸着急了,應曦小聲說:「舒嬈,怎麼沒人邀請我們跳舞啊?難道是我們看着太醜了?」
郁舒嬈也是一臉的茫然,「我也想不通,我們兩就算不是傾城傾國的大美女,好歹也算不差吧?」
「就是說啊。」應曦左右張望,見真的沒男士走到她們這裏來,跺了跺腳,「哎呀,一個人都沒有,着急死人了。」
「難道是我們兩太高了?」她們都一米六多,穿上高跟鞋,都有一米七多將近一米八了。
應曦不認同她的話,「去,高才好呢,有女神范。」
「難道是我們的眼睛長得太醜?帶着面具,他們看不見我們的優點?」郁舒嬈再一次憂傷的質疑。
「算了,你還是別說話了。」
「……」
過了好一會兒。
陸陸續續有些男人從她們身邊徘徊,其中有一道身影,耀眼得令全場都黯淡失色,應曦定定地望着人群里那個男人,從他進入晚會後,很多人的眼神都聚焦過去了,因為那個人很高,靜靜站立在扶手旁,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威懾人心的強大氣場。
那人從樓梯慢慢走下來,他好像在尋找着誰,目光在場內梭巡一圈,最後,停留在應曦的眼睛上。
四目相對。
他們就那麼靜靜的隔着人群對望。
應曦甚至覺得內心緊張。
然後。
那個男人慢慢走了過來,停留在她身前,微微俯身,「mayi……」
他邀請應曦跳舞。
應曦抬頭。
他帶着一頂禮帽,白色面具,眼珠是黑的,但他的口音卻是外國腔,分辨不出是國人還是abc。
應曦還沒說話,郁舒嬈已經激動的抓住應曦的裙角,低聲催促她,「有人請你跳舞了,哇,好棒啊,快去快去……」
應曦低着頭心花怒放。
然後羞澀的伸出手,把自己的小手放到那男士的掌中,兩人進了舞池,雖然還愛着簡軼珩,但是她已經對他失望了,十幾年沒有盡頭的守望和愛慕,令她疲倦不堪,也令她產生了不再堅持的念頭。
他們在舞池裏跳舞,應曦一手被他握着,另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旋了個身,輕聲問他:「你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
那男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笑了笑,靜靜與她共舞。
應曦以為他是聽不懂,又用英文問了他一遍,男人還是笑笑,沒有回答她任何問題。
難道是捷克人?聽不懂中文和英文?
應曦內心無比的糾結,如果邂逅到語言不通的捷克人,那長得再帥也沒用啊,他們總不能用眼神來交流吧?
舞池邊。
郁舒嬈無所事事的看着應曦跳舞,蘇傾跟顧玄寧已經跳完了,此時已經消失在舞池深處,不知道去哪裏幽會浪漫了。
那支舞好像長得沒有盡頭。
應曦被那個男人包攬在懷裏,她半倚在他身上,微側着頭,跳着嚴謹華麗的華爾茲。
一曲終,她有點傷感,正想托起裙擺福身離開,那個男人握住她的手,終於說話了,「再跳一曲吧。」
新的舞曲徐徐飄來。
應曦起先是興奮,後來是鬱悶,因為她好像猜出這個人是誰了,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他,「簡軼珩?」
男人微微勾動唇角,低沉的嗓音,是她熟悉的聲線,「是我。」
「怎麼可能?」應曦完全不相信,就以簡軼珩那個悶葫蘆的性格,會因為她生氣追到國外來找她?他以前都是對她冷處理的,無論是什麼事情,只要她生氣走了,簡軼珩從來都是等她自己氣完回頭去找她的,這次怎麼可能主動?!
他低低道:「都決定要結婚了,怎麼可以因為一點小事就自己跑來捷克?這讓人多擔心啊。」
「之前邀請你一起過來是你自己說工廠太忙走不開的。」
「年底確實很忙,想叫你緩兩天在過來的,但是你沒有聽我說一句話就自己跑走了。」
應曦豎着好看的柳眉,「還不是因為宋寶薇!你為什麼要調她進你辦公室啊?孤男寡女的,我恨死你了。」
「她跟我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她之前一直就想嫁給你,我能不在意這個事麼?」
「但我要娶的人是你。」
應曦一怔,表情懵懵的,「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她睜着期盼的眼神看着他,這麼多年了,他從來就沒主動的吐露過自己的心聲。
簡軼珩帶着面目注視她,聲音低低慢慢的,「我說,我要娶的人是你。」
應曦一臉驚訝,然後捂住嘴巴,聲音有些哽咽,「你真的這麼想的?」
「不然為什麼過來找你?」
「可是我現在已經對你沒期待了。」她賭氣的說:「其實我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你,甚至我們在一起,還是因為我喝醉了跟你發生了關係才開始的,我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強迫你的,從中學時代開始,每次都是我用手段強迫你的,或許你的內心是更喜歡宋寶薇的吧,不然為什麼你每次都要寬容她,她現在瘦了,變回以前漂亮的樣子了,你就更放不了手了吧?」
「寶薇真的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這個稱呼,應曦心裏更堵了,深吸了幾口氣,忽然間很傷心,「算了,回過頭來想想,我們之前的一切其實只是我一廂情願,自作自受,你從來就沒想過好好愛我,都是因為我逼你,你沒有辦法,才選擇跟我在一起的,哎,我現在想通了,我以後不會再逼你了,等來年開春了,我就開始相親,好好找個適合的人結婚生孩子去,這樣,你就可以徹底的自由了……」
簡軼珩抿住唇,差點就被這些話氣內傷了,「你真的想太多了,寶薇已經有男朋友了,他們感情很多,明年就會結婚,我僱傭她,是因為她有能力,不是我愛慕她這個人,還有,我的自由只願為你束縛。」
她狠狠一震,「宋寶薇有男朋友了?」
「他們家長都見過了,已經在商量結婚的事情了,你說呢?」
應曦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所以她快結婚了?」
「嗯。」
「她這個男朋友交往多久了?」
「快有一年了吧。」
應曦皺眉,「所以這一年來的醋我都白吃了?」
「本來就是沒有的事情,我好幾次跟你說明我跟她沒關係,你就是不相信,要是被人家男朋友知道你這麼想,指不定怎麼敵視我呢。」
「那你也沒有說清楚啊,我每次問你,你就說你跟她沒關係,然後也不願意多解釋一句,我怎麼誤會你就怎麼讓我自己去胡思亂想,我能知道她已經有男朋友了麼?而且她住在你家裏隔壁,又跟你單獨在辦公室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能不擔心麼?」
他有些無奈,「我的辦公室是全落地式玻璃的好嗎?我要是跟她有什麼苟且,不是整個工廠的人都看見了?」
「既然這麼清白你為什麼就是不願對我多解釋幾句呢?」
「你知道我的,我一直都不喜歡解釋太多,正如愛承諾的人不一定是真正言而有信的人,而不愛說話的人,也不一定什麼都沒有做,而且我不喜歡別人不信任我,你若是真要誤會我,我說再多你也不會信,你若是相信我的為人,你會自己想清楚想明白的。」
應曦沒有說話,她其實知道簡軼珩的性格,這個被動的男人,如果不是她主動去招惹,簡軼珩是不會越雷池一步的,就算她湊到他跟前去誘惑他,他也依然不為所動,理論上,他很冷血,對愛情沒有過多的期待和盼望,屬於理性得近乎薄情的人,當然,這也有好處,那就成他愛上一個人了就基本不會更改心裏所選定的人了,不是一個容易勾搭走的男人,這點應曦對他還是有信心的。
可是女孩子生氣本來就是因為希望男朋友可以給她們多點關心和呵護啊,他這麼冷血,可以當人家的男朋友麼?什麼事情都要靠她自己想通,她談個男人也談得太委屈悲哀了吧?
簡軼珩說:「其實你明明就知道,我是不會出軌的,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和宋寶薇在一起的,你只是想要發發脾氣,對嗎?」
「不對,我要的不止是這些,有時候我覺得我愛你比你愛我還要多幾十倍幾百倍,我這麼喜歡你,可你就好像糞坑裏的石頭,怎麼都捂不熱,是個人都會失望的!」
「可能我不太會表達自己的內心,這跟我的家庭有關,我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了,我沒見過家庭的溫暖,我的母親對我只有苛刻,在這樣的環境下,我的性格很沉默內向,不習慣與人傾訴,也不習慣跟人溝通,這很大程度導致了我後來的性格養成,當然,我有想過改變,但是很多年的環境影響要我一時半會去改變是不可能的,我一直都覺得,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因為無論我怎樣沉默,你都會明白那不是我的初衷。」
「我留學名單落榜的時候,是你助我一臂之力,讓我到國外遠航翱翔,我生意有困難的時候,是你私下改公司的賬本拿資金幫我,讓我平步青雲。我這一生,欠你的太多太多了。還有,當年我在國外賣掉了自己的專利,還了貸款的學費,不是因為我要和你脫離關係,是因為我怕我一直這麼欠着你,欠着欠着,以後就不可能跟你站在一樣的高度了,你知道嗎?我一直怕你和你的家人會看不起我,在國外的日子,其實我經常想起你,我那麼努力的完成學業,其實也是為了回來見你,可惜後來我父親過世了,我消沉了一段時光,當然,我也被現實的殘酷磨平了很多稜角,要不是我的事業起來了,可能這番話我這輩子都沒有勇氣告訴你。」
應曦呆住,「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的生意起來了,你這輩子都不會考慮和我在一起?」
簡軼珩許久沒說話。
應曦無比失望的看着他,「你說啊,如果你這輩子都不會成功,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要我了?」
簡軼珩嘆氣,「你知道我不會說謊的。」
「我要聽你說謊了嗎?我要聽的是你的內心話!」
「心愛的女人,如果無法給她幸福,最好一開始就不要去招惹。」
「那如果我就是願意呢?」
他偏過頭,側臉很冷峻,「貧賤夫妻百事哀,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的,那個時候你會恨我怪我,會對我說,如果當初無法給我幸福,你為什麼要娶我?為什麼要娶我跟着你一起受苦?我害怕那一天的到來,如果我配不起你,我不會和你在一起,這就是我的心裏話,可能你會覺得很難聽,可能你會覺得我冷血,但這是實話,我把你騙到身邊來,天天給你畫餅說愛你,相信你也不會要的,與其去聽甜言蜜語,不如忠言逆耳。」
應曦又一次不知道說什麼了。
雖然說的話是挺不好聽的,可就是他媽的有道理,有道理到讓人沒法反駁。
她的嘴巴努了努,鬆開他溫熱手掌,「算了,我不想再聽你說了,我先回去了。」
簡軼珩跟着她從舞池內走出來,他拿下面具,將近190的身高,偉岸耀眼,「你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誰要你送!」
他沒說話,卻仍舊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讓應曦鬱悶的心情好了一些。
身子背對着他,輕輕笑了笑。
看完這一幕。
郁舒嬈默默的轉身離開。
原來這個男人是簡軼珩啊,他來找應曦了,那麼今晚應曦應該是要和他一起度過了,而傾傾跟顧玄寧新婚燕爾,今晚肯定是如膠似漆的。
從壯麗的城堡里走出來。
冷風吹人清醒。
郁舒嬈攏了攏身上的披肩。
哎,她落單了。
抬頭看看天色,沒有下雨,異國他鄉的冬季,除了有點冷,似乎還是挺浪漫的。
她忽然就很想到處走走。
拖着一身晚禮服,她一個人邁入靜靜的夜色里。
午夜的街頭。
有人從背後扯了扯郁舒嬈的頭髮。
她回過頭去,一個俊美的男人出現在自己左手邊,他嘴裏叼着煙,那雙幽深的眼眸,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好似他整個世界裏,就只有她的存在。
「抽煙嗎?」
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他邪邪痞痞的闖進她眼底,沒有一絲的商量。
郁舒嬈怔了片刻,恢復平靜,「你怎麼來了?」
「我今晚一直都在。」
「那我怎麼沒在伴郎席上看見你?」
韓亞洲低笑,「誰說來了就要當伴郎,我是和簡軼珩一起過來的,上次在聚會上跟他喝了兩杯,覺得他還行,就結下友誼了。」
郁舒嬈的唇動了動,沒說話。
其實還恨他的,只是今天沒有心情去爭鋒相對,或許是因為今天是除夕夜,所有人都成雙成對的關係吧,小然跟韓遇在一起,蘇傾跟顧玄寧在一起,應曦和簡軼珩在一起,而自己……
說內心沒有孤單和渴望是假的,她也在希望着,有個人能忽然出現,拉着她的手帶她去歡樂和瘋玩。
韓亞洲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孤單,拉住她的手,拐進路口一間熱鬧吵雜的酒吧里。
光影斑斕。
大廳放着球賽和勁爆的dj。
各種膚色的人群混在中央群魔亂舞。
韓亞洲拉着她走向吧枱,給她點了一杯雞尾酒,郁舒嬈久久不動,韓亞洲劃拉着眼角看她,笑意很濃,「怎麼?不敢喝啊?」
他歪着頭,外套已經脫掉了,只着一件白色的襯衫,配上那張英俊迷人的臉,又邪魅又勾魂。
郁舒嬈忽然就被他的話激上頭了,嫣然一笑,坐在他旁邊,「喝雞尾酒有什麼意思?要喝就來點烈的吧。」
「你的胃承受得住麼?」
「少廢話。」
他無聲地笑,「成全你。」
說罷轉頭,用英文讓酒保上了幾杯極烈的酒,兩人坐在一起,手裏的酒杯一碰,一口悶了。
韓亞洲笑着說:「哇,喝這麼急,你不要命了。」
郁舒嬈沒說話,唇角一挑,當着他的再拿起一杯,一副先干為敬的表情。
她一口悶掉第二杯烈酒。
胃部火辣辣的,但是舒心多了。
韓亞洲忍不住笑了,「女中豪傑啊。」
郁舒嬈算是個很爽快的人,拿起第三杯,很輕蔑地瞟了他一眼,「話這麼多,你到底喝不喝?」
「喝!」韓亞洲一口悶掉,閉着眼,很享受的笑了,「陪君醉笑三千場,不訴離殤啊。」
郁舒嬈哈哈大笑,「再來。」
「好。」
兩人悶下第三杯,郁舒嬈的眼神變得有點迷離,而韓亞洲眼底仍舊清醒,他抽了口煙,慢悠悠把香煙遞過去,「抽不抽?」
郁舒嬈皺着眉看他,「明知道我不抽煙的。」
他只笑不語。
郁舒嬈想了想,將他手裏的煙拿過去,放進嘴裏深深吸了一口,她沒敢多做停留,就立刻將煙霧呼了出來,笑得璀璨,「好煙別浪費。」
韓亞洲低笑,伸出一隻手,穩住她略有點搖晃的身子,「你快喝醉了。」
「那又怎麼樣?我樂意醉!樂意不醉不歸!」她眼睛亮亮的,又拿起一杯烈酒,「我要喝到吐出來為止!」
說完便把手裏的酒杯湊到嘴邊,不要命似的喝了下去。
「你真醉了。」
她不耐煩的皺起眉,「你好煩啊……要是不喝,麻煩你走吧,要是喝,就別廢話了。」
他不說話。
連續灌了三四杯,瞳孔的顏色很淺,「喝吧,一起喝死算了。」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
第七杯下肚,郁舒嬈已經找不到北了,身子搖搖晃晃的,不自覺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熟悉的體香淡淡飄來,韓亞洲抬眸看她,她已經喝得眼神失焦了,軟綿綿的靠在自己身邊,臉頰上飛着兩朵微醉的紅霞。
只一眼,就讓他產生了感覺。
韓亞洲的呼吸變重,靠到她耳邊,輕輕說:「嬈,我們接吻吧。」
郁舒嬈醉得一塌糊塗。
然後。
也不知道怎麼了,她的手臂稀里糊塗的纏上他的脖頸,吵雜混亂的酒吧里,她仰起頭,鬼使神差的貼上韓亞洲薄唇。
她輕輕吻他。
帶着深深的眷戀和濃濃和痛苦,半年了,她還是這麼的愛他,思念他,似乎只有喝醉了,她才可以放下所有的理智,才可以不壓抑着自己的情感。
她任憑自己放肆的吻着他,眼角溢出滾熱的淚珠。
那顆淚珠緩緩低落。
打在韓亞洲白皙的手背上。
燙進了他心裏,他怔了怔,強而有力的手臂抱緊她,吻她,沉淪而留戀,「嬈……」
他們長久的深吻着。
不知不覺,他眼底蒙上一層,抱着她,眼神炙熱得像是要灼穿她的肌膚,「我們走吧。」
「嗯……」她模糊的囈語。
韓亞洲拉着她的手,離開了酒吧,他們上了一輛計程車,夜色漫長,他們在三十分鐘後抵達了韓亞洲所居住的五星級酒店,韓亞洲抱着她的下車,付了錢,走進酒店裏,重新開了一間房間。
一進套房,韓亞洲就把她抵在門上接吻,眼裏全是克制不住的思念和愛意。
她迷離地呆在他懷裏,「亞洲……」
韓亞洲的動作頓住,抬起頭來,「嬈,你剛才說什麼?」
她輕輕道:「亞洲……我愛你……」
韓亞洲悶哼一聲,一個旋身,把她抱到床上,壓上去,火熱的吻着她的肌膚,他吻得很急切,就像一個十幾歲剛剛情竇初開的小毛頭,毫無章法的吻着她,又瘋狂又不顧一切,她的唇很香軟,她的舌很美妙,他緊緊繃着身子,幾乎下一秒就要丟盔棄甲。
但他克制住了,抬起頭來,郁舒嬈就在他懷裏,真實的存在着,不再像這半年來那虛無的夢境,每一次觸碰都是空洞。
他低低道:「嬈,我以後不離開你了,好不好?」
郁舒嬈低低哼了一聲,笑了,她像是很開心的模樣,軟著鼻音「嗯」了一聲。
他狠狠一震。
好像是得到了她的許可,烙在她腰上的大掌,不自覺加重了力道,韓亞洲沉下身子,與她親昵的交纏……
整整一夜,他們都在交纏。
天蒙蒙微亮。
郁舒嬈渾身酸痛的醒過來,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溫柔的懷抱着她,就像他們同居的那些日子,那樣親昵,那樣的眷戀。
她的大腦有些空白。
昨晚的事情有些想不起來了。
郁舒嬈掀起被子想離開,床上的男人已經醒了過來,大掌強勢的攥着她的手腕,聲音沙啞,「嬈……」
她垂下眼眸,靜靜的俯視着他,而後,聲音十分冷靜,「你鬆開我。」
「你昨晚已經答應回到我身邊了。」
她臉上沒有笑容,「醉話怎麼可能聽信呢?鬆手吧,別逼我恨你。」
韓亞洲微怔,俊臉蒼白,「你已經答應了。」
他固執的想用醉話來綁住她。
郁舒嬈冷冷道:「你真的想逼我現在翻臉?」
「我昨晚沒有做措施,嬈,我們會有孩子的,新的孩子,也是我們新的開始。」
郁舒嬈一怔,眼神變得更冷,「就算懷上了,我也會把它打掉的。」
他的心猛地一沉,「你怎麼可以?」
「我怎麼不可以?是誰先違背了當初的諾言?又是誰親口對我說分手的?我們的孩子死去的那一刻,我就徹底對你死心了。」
「那麼你昨晚為什麼還要對着我笑?」
「誰知道呢?可能是哪根筋不對了,忽然想對你發發慈悲,可你卻會錯了意,不經我同意就把我帶到酒店來,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的行為,我是可以控告你強。奸的。」
他苦笑,「呵,昨晚可是你親口叫着我的名字,對我說,你還愛我的。」
「狗屁!」
他不肯就此妥協,「嬈,其實你還愛我的,是不是?」
「少自以為是了,放手吧,我現在心情非常不好,如果你在糾纏不放,我就報警了。」
「你去吧,報警抓我吧。」韓亞洲不在乎的回答。
郁舒嬈只想離開,用力掙了掙手腕,沒掙開,反而被他用力的拉回身下,她想反抗,被他反手按住手腳,用床單綁在床頭上。
「你幹什麼?」她大叫,眼睛裏寫滿了慌亂。
「既然你不肯聽我說,那我只能先讓你懷孕了。」他看着她,話里的每一個字里都帶着不甘和憤懣,他不相信她不愛他了,他也不相信如果她有了孩子,她會真的打掉。
「你這是非法禁錮!」
「就當是好了,我們就一起在這個房間呆上半個月吧,相信到那個時候,你就會變得乖乖的了。」
「我要和蘇傾她們一起回國的!」
「沒事。」他勾唇一笑,拿起自己的手機,眼神很暗,「我現在幫你向她們告別。就和他們說,我們和好了,想自己在捷克玩幾天,讓她們到了時間先回去好了。」
郁舒嬈手腳被縛,用力掙扎着,「韓亞洲,你有毛病!」
他沒管她,拿來一條絲巾,纏在她嘴上,然後懶洋洋的拿着手機開始撥打簡軼珩的電話,讓他代他轉告,簡軼珩那邊已經跟應曦和好了,所以也以為韓亞洲跟郁舒嬈和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沒做多少懷疑,答應替他轉達。
然後被禁錮的郁舒嬈就徹底和外界斷了聯繫了。
白天韓亞洲會給她喂喂餐點,讀讀新聞,跟她聊聊天,而夜晚,他會肆無忌憚地親吻她,啃咬她,跟她說很挑逗的話,郁舒嬈被死死綁在床上,一天比一天絕望。
他每天都迫不及待的和她發生關係。
郁舒嬈狠狠瞪着他。
而她眼中的恨意沒有讓他退縮,反而是讓他變本加厲的瘋狂。
三天後,郁舒嬈有些承受不住了,虛軟的出聲求他,「不行了,我好痛,你放過我吧……」
他放在她身上肆意遊走的手掌停了下來,低眸望她,聲音是出奇的溫柔,「哪裏痛?」
她咬着唇,艱澀道:「下面……」
韓亞洲怔了幾秒。
目光沉沉落下去,仔細觀察了好一會,然後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好像真的受傷了。」
郁舒嬈一臉的痛苦神色。
他思考了片刻,輕輕撫摸她的臉頰,「你在這裏等我,我現在去給你買點藥,你好好休息,我馬上回來。」
「你就不能放開我麼?」
「這個你不要妄想。」
沉默。
室內良久的沉默。
然後郁舒嬈也不說話了,慢慢閉上眼睛,死心了一樣躺在被褥深處,一動都不動。
韓亞洲的心被揪痛了一下。
他離開了。
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袋藥品,他伏在窗前,將她的裙子撩起,認真給她上藥。
郁舒嬈倒抽幾口冷氣,皺着眉。
「好些了嗎?」他抬起頭,輕聲問她。
「拜你所賜,很痛。」
「……」韓亞洲無言以對,目光越過了她的臉,停留在她被綁緊的手腕上,有些發紅的痕跡了,但是他並不想放開她,難得新年假期,她又在國外,此時是沒有人會找她或者詢問下落的,他好不容易才逮到這樣的機會,不然她天天跟蘇傾一起上下班,他去哪裏逮一個單獨的她?
韓亞洲凝着眸光仔細擦藥膏。
郁舒嬈心裏不暢快,伸腳踹了他的肩膀一下,「滾蛋。」
這聲音明明很憤怒,他卻偏生聽出了一絲撒嬌的味道,莞爾一笑,「我也不想這樣的,誰叫你逼我。」
「什麼叫我逼你?是你死纏爛打。」
他慢慢抬起臉來,笑得很燦爛,「其實我知道你還愛我的。」
郁舒嬈冷嘲,「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吧。」
房間裏的空氣有點涼,韓亞洲坐起來,替她把被子拉上,眉目間全是溺愛,「對不起啦,嬈,我可能這幾天對你太猛烈了,把你弄傷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我下次會溫柔一點的。」
「……」郁舒嬈面色難看,「你真的不打算放我回去了是不是?」
他就像沒聽到她話,垂着頭,自言自語道:「我看見我堂哥有寶寶了,還在家裏建了個寶寶樂園,嬰兒房,老實說,我很羨慕,嬈,等我們有了孩子,我們也建吧,我換一個草坪別墅,要有空間給孩子種花植樹,還要有泳池給孩子們嬉鬧,教他們組裝模型直升飛機,你知道嗎?就像我以前在國外生活的那樣,綠色的草坪,上空盤旋着模型直升飛機,泳池裏,有模型遊艇,還有模型槍械,如果以後我們有了孩子,一定會很快樂的。」
他勾勒着未來的日子,唇角有淡淡的笑容。
郁舒嬈恍恍惚惚就想起他們在s市的日子,那時候他們也商量過以後有了孩子要怎麼怎麼教育,怎麼怎麼生活,可是現在,還有可能嗎?
她心裏不禁多了幾分傷感,「不可能了……」
韓亞洲望向她,「怎麼會不可能?我們兩還在,我們還有愛情,孩子也還會有的,什麼都會有。」
她不說話。
韓亞洲撫平她凝起的秀眉,「嬈,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以後再也不會傷你的心了。」
她一怔,各種複雜的情緒在眼睛裏凝聚。
最終。
她搖搖頭,「不可能了,我已經產生了心理陰影,只要我看見你,我就會想到失去的孩子,我永遠也不能面對你。」
其實孩子的事情不關他的事,是她害死的,她吃了太多的藥,導致了孩子的不健全,是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可是那時候她無依無靠,脆弱不堪,而他卻選擇那麼一個時間段來離開她,這是她心裏永遠不能磨滅的痛苦回憶。
------題外話------
唔,配角的番外我都不打算寫了,因此在主線里簡單的交代一下哈,就算後面補番外也要寫完女主孩子的故事才會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