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她的關心,韓今的神色忽然變得很複雜,然後悵然,伸出手,沒理會她眼中的關心,慢慢拂開她的手指,抬步離開。
晚上她跟容司慕一起下樓的事情他看見了。
她曾說過,她想要的,是一個能寵她容她哄她的男人,她說那個男人是容司慕。
半個月不見,他差點要忘了這句話了,要不是今天看見他來接她,又看見她笑着送他離開,他差點,又要犯賤了呢。
原來這段感情里,只有自己在難過呢,他們都過得很開心。
就這樣。
就這樣算了吧。
喉嚨里隱約有血腥氣息,就像鮮血在翻湧一樣,他強抑住心頭的苦澀,慢慢回身,木然地緩步離開。
七夕的睫毛微微一顫,伸出空出的手,去握他的手掌,「韓今」
「別在叫我的名字。」他背對着她,聲音很輕柔,可七夕卻聽出了裏頭絕望的味道。
她的四肢變得僵冷,出聲喚他,「韓今」
「這段感情,大概就是這樣了,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吧。」因為沒回過頭去,他沒有看見她眼睛裏的服軟和失措。
七夕倔強地握着他的手,心裏又澀又痛。
這個局面,才是真正的分手了,從前的那些誤會與爭吵,比起現在的平靜,小兒科太多了。
他抬抬眼睛,喉嚨干啞,「就這樣吧,各過各的,以後不糾結了。」
「你要分手?」她握緊他的手,像是再也克制不住了,眼睛裏流露出了清晰的受傷。
「不是早就已經分手了麼?」他背對着她,聲音極低極低。況且,她已經有別人了,他還能挽回些什麼?
七夕眼底瞬間就凝起了水汽,是啊,已經分手了可是為什麼她竟然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那句,他們已經分手了的話。
那麼那麼簡單的幾個字,就像如鯁在喉,原來,氣話變成真話的時候,是那麼的難以接受。
她緩緩鬆開自己的手,眼底柔軟,「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除了這句話,她沒有別的話可說了,這十幾天來的期望與生氣,在這一刻已經成了沒有意義的事情了,從今以後,不需要在期望了,也需要在生氣了。大概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像當年忘掉容司慕一樣去忘掉他吧
他的唇動了動,其實這是早就知道的結局了,可為什麼,在做真正的告別時,心會痛得連呼吸都成了困難?他以為他是可以欣然接受的,他以為失去她,至少還有事業可以追求,他可以每天加班來麻痹自己,他以為,他可以冷血平靜一點的面對這個結局的
算吧啦。
在糾結又有什麼用呢,說過的話,就讓它真正的實現吧。
夜色如此寧靜。
七夕的腦子裏忽然有種恍惚,漸漸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直到手中的袋子滑落在地上,滾了滿地的水果和零食時,她才像反應過來一樣,呆呆地望着他已經走遠的身影,全身突然變得無力,這種無力感,讓她內心深處的某一個中心點,疼得錐心刺骨。
她木然地站在夜色中,晚風捲起她的髮絲,她低下頭,唇角抿得緊緊的,像是在克制眼中已涌動而起的淚意
分了。
真的分了。
無需在糾結和好不和好的問題,誤會的時候,矛盾的時候,至少還有可以爭吵和好的機會,而等到事情變得塵埃落地,那麼所有的誤會,所有的矛盾,所以的爭吵,都成了毫無意義的堅持。
上午十點,公司有例行會議。
然而上班一向守時的韓今,今天卻到過了例行會議時間還沒出現,上午十一點,ceo專用電梯還是一動不動的,沒有任何開關閉合的跡象,整個秘書部戰戰兢兢,惶惶然然。
秘書部里,幾個秘書在小聲議論。
「怎麼回事?都十一點了,ceo還沒上班?」
「是啊,今天真是奇怪了,我在md三年多了,除了休假跟出差,從沒見過老闆晚上班這麼久的,平時就是早上去運動,最晚十點他就出現了,不會像今天這樣,十一點了還沒見到人。」
「會不會是在路上發生什麼意外了?」
聽到這裏,七夕敲打鍵盤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打字。
整個上午,ceo都沒有出現,所有人議論紛紛,都揣測老闆是不是出意外了。
一直到下午兩點半,ceo專用電梯才有了動靜,悄然打開,出現了韓今高大俊美的身影。
整個秘書部見他出現,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沒事啊,那就好了。
韓今沒在秘書部做任何停留,面無表情的與江楠上了辦公室。
沒十分鐘,江楠從辦公室內出來,直接喊了七夕的下屬唐秘書去準備股東大會要用的東西。
平時這些事情都是七夕處理的,不難看出,他開始避着她了。
七夕坐在電腦前面,神情恍惚。
韓今是不好相處的人,唐秘書準備好會議資料,戰戰兢兢上了辦公室,透過玻璃門,她看見韓今一動不動地站在落地玻璃前,他的視線正落在秘書部某個角落上,不知道在看什麼。
或許是因為隔着玻璃,平日裏在她印象中總是冷漠得不可接近的韓今,此時看起來竟然是那麼的孤獨與落寞。
唐秘書在門外等了很久,門內的人始終站着,就像是被人點了穴,一動不動。
唐秘書終於鼓起勇氣敲門,「ceo。」
沒有動靜。
唐秘書又敲了幾下,還是沒有動靜,最終她只好大着膽子,推開了門,盡職的提醒,「ceo,會議的資料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韓今這才像是驚醒,轉過身來,俊美出塵的臉上,隱隱透出熬夜的疲倦。
「嗯,走吧。」
他說完,轉身出了辦公室。
江楠沉默跟上。
唐秘書也什麼都不敢說,一同跟着出了辦公室,三人下樓,韓今走在最前面,在經過七夕位置的時候,他的眼珠微微轉動,看了七夕一眼。
七夕在打字,沒留意到這抹注視。
韓今離開48樓,進了會議室,俊美的臉龐在踏進會議室的那一刻就像覆上一層薄冰,冷漠而深沉。
他端坐在正中央的董事位置上,冷幽幽地拋下一句,「開始吧。」
整個會議室頓時嚴肅起來。
一整個下午,七夕都在忙碌中度過,中途,股東會議結束,韓今經過了她身前的位置,七夕沒去留意,讓自己沉浸了忙碌的世界裏,專注做事。
下班時間,她手頭上還有些事情沒做完,就留在公司繼續處理。
秘書部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七夕到茶水間沖了一杯熱茶,剛好手機響了,她拿着馬克杯回到位置接電話,是容司慕打來的,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去,他順路捎她和尹湘回家。
「今天可能不行咯,我還有點事情沒忙完,得留在公司加班,你們先回去吧。」
容司慕聞言,道:「那你可要記得吃晚飯啊。」
「嗯,知啦。」
「別說說就忘了,記得吃。」
「好啦,馬上就來叫外賣了,你們路上小心一點,我先掛啦。」
「嗯,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七夕點點頭,「好,明白啦。」
掛了電話,她繞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剛想坐下,就看到光亮可鑑的地板上有一抹修長的黑影。
這抹影子是從二樓的玻璃過道上映下來的。
七夕抬頭。
視線盡頭就是韓今的身影,他手裏拿着一份文件,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沉默而凜冽的站立在透明的玻璃過道上。
七夕的眼睛眨了眨,確定自己所看到的不是幻覺,才硬着頭皮開口問好:「ceo,您還沒下班?」
雖然分手了,但他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問句好,不會少塊肉的。
相比前些天她對他的刻意保持距離,今天的她,好像連刻意都沒有了,或許是因為她不再生氣和期待了,因為知道沒有意義了,所以反而對他客氣了。
韓今沒說話,站在過道上,就像一尊沒有氣息的雕像,一動不動。
不想搭理她?
大概是吧。
那她還要繼續熱臉貼冷屁股麼?儘管只是客套的,但還需要繼續裝下去嗎?
她心裏猶豫了一下,就決定算了,有些事情不好勉強的,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用鼠標點開了鎖頻的電腦,繼續敲打鍵盤。
頭頂過道上的身影仍然沒有離開,他就那麼站在那裏,淡漠着一張臉。
七夕肚子有點餓了,想打電話叫個外賣,但韓今老站在那裏,她覺得很不自在,拿了手機,抬眼看他,「ceo,你吃晚飯了麼?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幫你點餐?」
這一次,他終於有了一絲反應,眸光落在她臉上,不知道再想什麼,「你要吃什麼?」
「我啊?」
他沒回答,就像她的話說給了空氣聽。
七夕有些尷尬,接着說:「我點個鰻魚飯吧,你呢?要吃嗎?要吃的話我一起給你點上?」
「點吧。」
「好,你也是要鰻魚飯是嗎?還有什麼不?需要點一些壽司和刺身嗎?還有湯?需不需要?」
這些話換來的結局,仍然是被無視,他已經回到辦公室里去了,理都沒在理她。
這丫的,心思太難測了。
雖然決定好要放棄這段感情了,但是一跟他相處,又開始覺得他討人厭了,性格怎麼就這麼討厭呢?
由於他沒說清楚,七夕只好給他點了好幾種,反正費用是報銷的,她都給他點上了,愛吃不吃。
一個小時後,外賣送來。
七夕提着外賣袋子上了ceo辦,韓今正坐在電腦前視頻,鏡頭對面是一個外國中年男人,正在跟他談事情。
七夕知道他在忙就沒叫他了,把東西拿到茶几前,拆開包裝盒,一一擺好。
正要離開,韓今忽然出現在她身後,眼神冰冷冷地問她:「你的呢?」
「我的嗎?鰻魚飯?在下面呢。」
「給我看看。」
「啊?」七夕沒明白這句話,但韓今已經坐下了,並且沒有半點想搭理她的跡象。
七夕無奈,只好跑到一樓把自己的鰻魚飯拿上來給他看看。
韓今淡淡瞅了一眼,道:「我要你這份。」
「」鰻魚飯不都是鰻魚飯嗎?她也給他點了啊,有什麼不一樣?
最終她還是把自己手中的鰻魚飯給他了,拿了被他嫌棄的那份,轉身離開。
辦公室里。
韓今無聲地起筷吃飯,她給他點了許多食物,滿滿當當地擺了半張桌子。
韓今的筷子在伸進那盤顏色鮮艷的刺身時,忽然停了下來,其實他不是很喜歡吃刺身,但七夕喜歡吃,所以他們出去吃飯的時候,通常是遷就七夕的口味。
他不怎麼愛吃的。
吃完飯,他拿着兩盤裝得滿滿的刺身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一樓的秘書部里,七夕一個人坐在黑暗的辦公桌前,點着一盞小燈,一邊吃着鰻魚飯,一邊敲打眼前的電腦。
他從上往下俯視她,或許是她太瘦弱的關係,他忽然覺得自己把刺身拿出來給她吃是對的,她太瘦了,需要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