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殿廢墟中,蕭晨自飲自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柳如月臉色同樣不好看,心中還在生着蕭晨的氣,氣他明明有難言之隱卻仍在騙她。
兩人背對着背,不言不語,氣氛沉寂。
咔咔!
廢墟中,盧本偉踩着碎片,出現在兩人的身前。
柳如月輕輕一飄,來到盧本偉的身邊,問道:「師兄,師尊的傷勢如何?」
「無礙,只是一些老毛病了,師妹無需擔心。」
柳如月微微點頭,告辭離去,不願在呆下去。
蕭晨起身,向盧本偉走去,有些愧疚的道:「抱歉了,盧大哥,事前我衝動了。」
其向來如此,錯就是錯,對就是對。
之前太過執着,一時衝動,惹的對自己有恩的夕暮前輩吐血,無論怎樣,都沒法說的過去。
想想看,自己當時在冰火荒原,若不是因緣際會領悟出萬物同歡。
說不定早就葬身獒犬之口,有此恩惠,還在夕暮前輩面前炫技,實在使不得。
盧本偉拍了拍蕭晨的肩膀道:「跟我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嗖嗖嗖!
蕭晨跟着盧本偉,腳尖輕點,一路騰飛,來到了一處山崖,坐看雲海起伏。
此處,雲如霧,茫茫一片,眨眼看去就是無邊無際的霧海。
山崖觀海,人坐在山崖邊,像是在天上,又像是在海邊,奇妙無比。
盧本偉取出一壺酒,沉吟道:「以前,有一個人,身在一個傳承萬年的劍客世家。其父其祖父,其祖祖輩輩都是劍客。他三歲習劍,便展露出過人天賦,承載着家族的期待,可沒人知道他真正愛的是刀。十二歲那年,他為了練刀被迫離開家門,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
「他容顏俊美,堪稱妖孽,可他的刀道天賦,更為妖孽。他被人稱為妖刀,不到百歲,便成就帝君,刀術獨樹一幟,許多老前輩在刀術上的見解都不如他,都認為他必定會絕世刀客,前途無量。」
「可他少小離家,痴迷刀術,為人處世的道理卻是一點都沒有學會。性格始終都像是十二歲的小孩子,內心驕傲固執,喜歡聽人讚美,受不得外界刺激,即便成就帝君還是一顆玻璃少女心。」
「這其實沒什麼,大多數刀道前輩都很喜歡他,諸多刀客對他也毫不吝嗇讚美……」
蕭晨在一旁聽着,已經知道,盧本偉說的就是妖刀夕暮。
這夕暮,竟然出自劍客世家……
自古以來,便有刀劍之爭,兩者雖無強弱之分。可習武之人,爭強好勝,總要爭個高下出來。
劍客世家,還是一個傳承萬年的劍客世家,對於刀劍之分,顯然看的很重。
若不是對劍道執着,對劍道摯愛,沒有一個以劍至上的氛圍,一個劍道世家是沒法傳承萬年以上的。
在這樣一個以劍為尊的世家,突然冒出一個世子去學刀了,堪稱大逆不道。
將要遇到怎樣的嘲諷和刁難,可想而知。
是以,夕暮十二歲便離家出走,離開一個傳承萬年的劍道世家。
不過後面,似乎發生了什麼變故。
盧本偉停頓了好久,才接着說道:「以他的驕傲和固執,還有那一顆玻璃心,本來都沒什麼。可他成就帝君之後,又回到了本家,想着自己闖出來的一番成就,也可以在父親和家族面前證明自己。」
蕭晨心中暗忖,蠻正常的,任何人心中都有一顆想要證明自己的心。當初,你們都不願我練刀,刁難我嘲笑,現在我帶着一身榮耀回來了。
「可是……他碰到了,家族中萬年不遇的劍道奇才,算血緣關係還是他的堂弟。在修為還不及他的情況,以三尺長劍,斷了其手中之刀。當着家族長老,父親祖父的面,狼狽落敗。」
蕭晨聞言一怔,只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便知道當時的夕暮有多尷尬。
原本想着回來證明自己沒錯,卻沒想到,倒頭來證明自己大錯特錯。還被一個修為比自己弱的人,給折斷了手中之刀,對於一心想要人前顯聖的夕暮來說,是致命的羞辱。
可以想見,當時那些看着他的族人,肯定都面帶着冷笑和不屑。
「沒必要覺得狼狽,勤修苦練,他日再殺回去就好。」
蕭晨聽到此處,輕聲說道,話語中充滿着一股豪情和堅毅。
「沒錯,那人也是如你這般想的,一時的挫折算不得什麼。可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大千世界突然出現一個用刀的怪人。他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就那麼突然出現,帶着一身出神入化的刀術,出現在中央世界。很快便如彗星一般崛起,在刀客中掀起驚濤駭浪。這是一個比師尊,更有天賦的後輩,他的刀術實在太過耀眼,讓人嘆為觀止……」
提起此人,盧本偉的眼中閃過一絲憂傷,也不在用化名稱呼夕暮,直接道出了答案。
「這突然出現的怪人,比師尊天賦還高,傳到師尊耳中,師尊自然不服。立刻便於其交手,百招後便落敗,之後一共交手九次,一次比一次敗得讓人絕望。最後一次,師尊成就虛神,想要再次交手,結果刀還未出便敗了。」
盧本偉沉聲道:「後來大家才知道,那人是從放逐之地走出來的,自稱盤皇,臉上永遠掛着一絲可以融化冰雪的笑容,也被人稱之為春雪刀客,你知道這人強到什麼地步嗎?」
「如今刀道強者排名,是不會將此人算進去的,我師尊便是名義上第一人。沒意義,在刀道的路上,這人已經走的太遠……」
盤皇!
蕭晨心中一震,沒想到在盧本偉口中又聽到了盤皇的傳說,他很想說自己和盤皇一樣,來自同一處放逐之地。
可想了想,還是忍住沒說。
「這春雪刀客,對師尊的打擊,比他堂弟更大。一敗在敗後,也沒有再次回到家族的心思……」
蕭晨奇道:「他堂弟是誰?」
盧本偉嗤笑道:「他這堂弟可了不得,如今劍道第一人蘇寒山,炎武皇朝皇朝蘇家,更是以劍聞名的超然世家。」
蕭晨聞言,沉默不語,想想這夕暮前輩。真的有夠無奈的,天生自負,奈何碰到的兩個最大敵人,一個是刀道第一人,一個是劍道第一人。
難怪容顏如此蒼老,暮氣沉沉,脾氣顯得古怪。
「所以,你其實不用像師尊道歉,師尊就是這怪脾氣,你不要介意就好。看上去似乎一大把年紀,實際上就是一顆玻璃少女心,不願承認你的天賦比他強。可又偏偏愛惜你的天賦,不忍埋沒你的才華,命我給你送來傳承畫卷。他就是一個個很矛盾很糾結的人……」
蕭晨聞言,頓時有些目瞪口呆,一切的一切總算是明白了。
呆了好半天,蕭晨才悵然笑道:「早知如此……我若是當初敗給了前輩的雕像,怕是根本不用生出如此多的事。」
盧本偉笑道:「還真有可能。」
「現在怎麼辦?」
「我先給你找個地方住下吧,這些日子隨着師妹和我一起修煉就好了,不要太在意師徒名分。依師尊的脾氣,肯定不會再收你了,但你賴着不走,他也定不會趕你。」
盧本偉說到這,想起了什麼,沉聲道:「對了,我臨走之前,聽到師尊自言自語。可能對你的問題,有些幫助。一滴水何以震碎蒼穹?因為有不敬之意,才有震碎天穹的可能;有不屈之心,可以忍受萬載寂寞,才能塑造震碎天穹的機會;還要有不變的初心,一滴水,也能化成無盡天穹……」
蕭晨眼前一亮,只覺得豁然開朗,第二幅傳承畫卷諸多迷霧,一點點的散開。
等到聽完之後,蕭晨在心中自語幾句,趕緊將畫卷取出來,仔細觀看起來。
不知不覺,整個心神就沉浸在畫卷之中,忘乎所以。
盧本偉在一旁,靜靜的喝着酒,沒有打擾。心中有些羨慕的道,難怪師傅不忍埋沒其才,當年這第二幅畫卷我看十多年,才稍稍弄懂些許皮毛,差點沒將自己陷入其中走不出來。
自此,師傅就斷了讓我繼續學習妖刀傳承的心思,有害無益……
可蕭晨現在,師尊只是隻言片語幾句,便仿佛瞭然在新,已經全部弄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