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
天氣漸冷,屋中已經生上火爐,李鸞兒坐在桌前看帳本,瑞珠端了茶掀帘子進來,將茶杯放下笑了笑:「古將軍和曹娘子送了謝媒禮。」
李鸞兒抬頭笑了笑:「即是送了來就收下,古風這小子跟我打了幾回仗,私底下得的銀子也不少,他也不差那些個。」
說完話,李鸞兒端起茶水來喝了兩口:「天越發的冷了,沒火爐日子可不好過,你叫人再取些銀子給榮大家送去,再過幾日他家婆娘又要生了,叫他多買些煤碳,省的孩子生下來受凍,再買些好東西給他婆娘補身子。」
「唉。」瑞珠答應一聲,笑道:「大奶奶一直惦記着他們,如今誰不曉得您愛兵如子呢。」
李鸞兒將帳本摞到一處:「我不惦着又怎樣,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傷了殘了沒法子養家餬口,我要是不幫襯着,難道還要叫他們流完血再流淚麼。」
說到這裏,李鸞兒起身活動一下:「罷,總歸這兩日也有些時間,我還是親自走一遭吧,也省的他們惦念我。」
一行說話,李鸞兒一行叫瑞珠給她取了衣裳過來,她並沒有穿綢着緞的,而是穿了尋常的棉布衣裳,頭髮也只是挽在頭頂用銀冠銀簪子固定住,裝束弄的簡單之極,猛的一瞧,還以為是個小哥兒呢。
披了披風,李鸞兒就往外走,只還沒走到門口,就被一個小肉彈撞到懷裏:「姨母要去哪裏,丹陽也要去。」
卻是小丹陽穿的圓球似的跑了來,她身後跟了幾個宮女嬤嬤,都是一迭聲的喊着:「大公主小心些,莫撞到了。」
李鸞兒笑着抱起丹陽,對一個老嬤嬤道:「辛苦你們了,丹陽即來了你們便歇息一下,我帶丹陽出去玩玩。」
對於李鸞兒。那些嬤嬤宮女自然是極放心的,先不說李鸞兒武藝高強,就沖她是丹陽的親姨母便決不會叫丹陽有任何的事情,再者李鸞兒外邊看着張狂。可照顧孩子卻是最細緻的,不管是丹陽還是福豆,都樂意與她一處玩。
見李鸞兒抱着丹陽往外走,那些跟隨的人也樂的輕鬆,全都笑道:「英武侯只管去。我們也能沾您的光鬆快鬆快。」
丹陽回頭做個鬼臉,口中卻道:「嬤嬤,姑姑,姨母家有好吃的,你們吃管吃,一會兒我便回來啊。」
李鸞兒颳了刮丹陽的小鼻子:「得,你又給姨母尋事做了,罷,咱們且快去快回,我也早些將你這小魔星送回宮去。」
李鸞兒這回去看望那幾個傷兵並沒有多帶人。只是叫馬方駕了馬車,她獨自一人帶着丹陽過去。
怕路上冷着丹陽,李鸞兒叫往車裏放了兩個火盆,又帶了手爐腳爐等物,坐上馬車,她又將丹陽抱進懷裏,直熱的丹陽不住的扭着小身子,口中直道:「好熱,姨母給我脫了大衣裳吧。」
李鸞兒見她額上都冒了汗,便給她脫了一件大毛衣裳。一路上又和丹陽玩了好幾個遊戲。
待車子越走越僻靜,丹陽都感覺出路旁的人比她見到的顯的都貧困,便出聲問道:「姨母,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李鸞兒指指車外路邊簡陋的民居:「去瞧幾個跟姨母打過仗的老兵。他們都是在打仗的時候被打傷打殘了,如今也沒什麼能力做活,還要擔着一家老小的吃喝,日子過的不怎麼好。」
「哦。」丹陽聽的點頭,隨後又問:「可跟姨母打仗的時候不是能弄好些寶貝麼,怎的……」
丹陽的意思是那些東西換了錢難道還不夠他們生活麼。李鸞兒聽的一笑,摸摸丹陽的頭解釋起來:「也不是誰都能弄着好東西的,他們沒什麼見識,挑的東西也都不是很值錢的,回來換銀子的時候又被騙了,再加上還要治傷養傷,每日價好藥不斷的往嘴裏灌,天長日久的,只出不進,有多少錢也不夠。」
丹陽一聽這話立時往身上搜羅,半晌沒搜出一樣東西來,只得撅嘴道:「姨母怎麼不早些與我說,我也送些銀子去,母后時常與我們提,我們能有今天的日子都是將士用命,文臣盡心才成的,叫我們必得遵重這些真正保家衛國的仁人義士。」
李鸞兒笑着撫了撫丹陽的頭頂:「你一個小人兒能有多少銀子,你那些錢還是留着自己買玩具吧,這些錢姨母幫你出了。」
一邊說話,車子便停在一處民居前。
這民居從外邊瞧着倒是不錯的,一進院子的青磚瓦房,圍牆也是青磚的,正中是黑漆大門。馬方跳下車去拍門,李鸞兒也下車,伸手將丹陽抱下車去。
一時一個婦人開了門,朝外看了兩眼,看到馬方時笑了笑:「馬兄弟來了,快些裏邊坐。」
馬方笑着施了禮:「嫂子莫忙,這回不只我來了,英武侯見天越發的冷了惦記你們,便過來瞧瞧。」
婦人一聽英武侯來了慌的手腳都忙亂起來,李鸞兒抱着丹陽上前伸手扶住她:「嫂子莫慌,你如今非比尋常可得小心些。」
丹陽小人兒也一迭聲道:「小心小心,別摔到肚裏的小娃娃。」
馬方幫婦人開了門,李鸞兒抱着丹陽進門徑自便往正房而去。
待進了屋,也並不覺得怎麼暖和,那婦人趕緊道:「侯爺且等着,我去,去生個火爐來。」
「不忙。」李鸞兒一把拉住她,對馬方使個眼色,馬方會意出門去尋火爐。
李鸞兒拉着婦人道:「榮大呢,這幾日如何?腿還疼不疼?」
「誰啊?」裏屋傳來一聲咳嗽,緊接着,一個約摸三十許的男子拄了拐從裏屋出來,這人長的高高的個子,一張國字臉,瞧着很平常,只一雙眼睛生的極好,眼睛很大,很深邃,裏邊含着看透世情的無盡滄桑。
他一出來,婦人就過去相扶,男人卻小心避開:「我不礙的,你自己小心,都是我……」
話未說完,他目光就停在李鸞兒臉上,見到李鸞兒,一時激動不已:「侯爺,侯爺,小的榮大見過,見過侯爺。」
他想要跪下來,只是腿腳限制了他的行動,李鸞兒緊走幾步扶住他:「行了,莫弄這些虛套子,趕緊坐下,咱們好好說話。」
榮大笑了笑,笑中含淚:「成,坐下好好說話。」
榮大媳婦趕緊道:「我去泡杯茶來。」
榮大搓着手滿臉的不好意思:「家裏簡陋,也沒個好茶,侯爺將就些吧。」
「又混說。」李鸞兒輕笑一聲:「憑的什麼茶總是熱水泡的,這便比什麼都好,你忘了咱們早些打韃子的時候爬冰臥雪,渴了直接抓着雪團塞嘴裏的事了,現如今能有口熱水喝就不錯了,哪來那麼些窮講究。」
榮大聽的又笑了:「還記得,怎麼能忘了呢,那場仗打的真真是痛快之極,俺長這麼大,也只有跟隨侯爺打仗的時候才有那樣痛快的日子,要不是這條腿,俺還想跟隨侯爺左右,侯爺叫俺殺誰俺就殺誰,叫打哪裏就打哪裏。」
一時,榮大媳婦端了茶放到桌上,李鸞兒對她笑笑:「嫂子趕緊坐吧,你大着肚子該小心些的。」
聽李鸞兒這麼一說,榮大臉上有些愧意:「都是俺不中用,這家裏里里外外都要靠她一人張羅,俺……唉,這馬上就要生了,又是這樣的大冷天,俺就擔心她月子裏可如何是好?」
說到這裏,榮大這樣的漢子都濕了眼眶:「跟着俺她受苦了,旁人家的婆娘有吃有喝,有漢子撐腰,俺卻……唉,俺原傷了腿回來叫她走,她說什麼都不走,說要伺侯俺一輩子,俺這心裏……」
「說這個叫什麼話。」榮大媳婦趕緊過來扶住他:「夫妻本是一體,哪裏有你受了難我就嫌棄的理兒,你莫胡說,小心侯爺笑話。」
「我笑話什麼勁。」李鸞兒笑了笑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榮大說的是實話,他是拿我當自己人才說的,旁的人你瞧他會不會說,我瞧他這樣就好,知道心疼人,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
榮大媳婦笑了笑,又給李鸞兒添了水,這時候有功夫瞅了瞅李鸞兒懷裏正轉着眼珠子四處瞧的丹陽,立時驚喜的問道:「這是哪家的小娘子,當真標緻着呢。」
「來,丹陽給伯伯、伯母見個禮。」李鸞兒叫丹陽見過榮大和榮大媳婦,笑道:「這是我妹子家的閨女,非要跟我出來玩,我就帶她過來了。」
榮大媳婦沒想那般遠,立時尷尬的笑了笑:「你瞧,我這裏也沒什麼好物件。」
說話間從懷裏摸出一個繡的精緻小巧的荷包遞給丹陽:「拿着玩吧。」
榮大卻是想到了丹陽的身份,立時就要起身,口中直道:「使不得,使不得呀,這,小的見過大公主。」
榮大媳婦嚇壞了,手中的荷包遞也不是收也不是。
丹陽笑眯眯的拿了荷包放在袖子裏:「謝謝伯母,你做的荷包真好看,比我娘親做的還好。」
李鸞兒把丹陽放到地上叫她自己玩,對榮大說:「你莫多禮,就當是親戚家的孩子便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