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玄青見家裏老的老,小的小,一個個都人心浮動,就自發做安撫人心的工作,「爸爸媽媽肯定是事多才會忙得沒空回來的,肯定不會有事。如果有事啊,怎麼還會讓大哥跟劉叔叔去沿海看地,打算買地呢?」
何亭亭和何玄連聽得一震,是啊,他們爸爸做事喜歡提前做準備的,如果媽媽的服裝店真的出了問題,那爸爸肯定提前把錢留出來補服裝店的窟窿,不可能還讓老大去買地的啊。
現在老大何玄白還是按照正常規划去買地,就表明絕對不會有事。即使有事,也不是大事!
想清楚了這一節,何亭亭和何玄連雖然不至於完全放心,好歹沒有原先那樣哭喪着臉了。
何奶奶見狀,心裏對何玄青暗暗點頭,笑着說道,「好啦,這個點他們還沒回來,肯定就是在忙的。我們先吃飯吧。」
這個晚飯到底吃得不香,但是大家都沒再說什麼,假裝吃得很痛快。
吃完了飯,村里人陸續來看電視了,他們一邊看一邊旁敲側擊,問何家的服裝店現在怎麼了。
何奶奶只說了正在處理,就不肯多說什麼了。
村子裏的人見何奶奶不說,也不敢多問,因為老太太看起來就有威儀,讓人並不敢多得罪她。
李真真和王雅梅見何亭亭不怎麼高興,便也不看電視了,拉着她出來安慰。
三人走着走着,走到客家圍屋大門口,坐在青石板地上看荷塘。
客家圍屋跟前的荷花還沒有被摘,荷香還是隨着晚風瀰漫過來,又有螢火蟲飛來飛去,使得在月光下有些蒼涼的夜景多了幾分熱鬧。
何亭亭望着迷濛的月色,想着上一輩子,這時的自己已經躺下了,毫無知覺,在等死。
這輩子還能活着,活着看月光,看螢火蟲,看月光下的荷塘,是命運的安排,是生命的奇蹟。
所以,為了以後仍然能欣賞美景,她一定要平安快樂地長大,不被挫折擊倒,等到年齡大到足夠做點什麼時,就去賺很多很多的錢,讓家裏不再為錢發愁,不用為了一個服裝店而這樣殫精竭慮,憂心忡忡。
當晚其他人離開了,二奶奶留下來陪着何奶奶,兩人睡一個被窩,說了大半夜的話。
何亭亭養成了夜晚不偷聽家裏人說話的習慣,所以沒有聽兩人到底再說什麼。
村子裏的人越來越多地說林玲玲的服裝店可能開不下去了,大部分都在暗地裏幸災樂禍。
何亭亭在村子裏走了一圈,聽到了不少難聽的悄悄話,那些人說話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幸災樂禍,聽得她特別不爽。
不過她知道,這些人不是對何家有仇,這麼說,不過是來自於人性中那種「憎人有笑人無」的劣根性。
爸爸以前說過,人就是這麼奇怪,別人沒有,就嘲笑別人,別人有了,又嫉妒別人,總之怎麼都不對,得跟他們一樣窮,一樣苦才對。
李真真、王雅梅和沈雲飛不時上門來安慰何亭亭和何玄連兄妹,何亭亭和何玄連自從聽了何玄青的話,心裏沒那麼擔心了,就反過來勸三人不用擔心。
這天何亭亭走在村子裏,聽到沈棋生老婆陳秀英跟方秀蘭低聲竊笑,
「聽說不僅開不下去了,還得賠上一大筆錢。我就說嘛,這對夫妻假惺惺,總會遭到報應的,我上次找他們借五百,想蓋房子,他們只肯借了五十,就推說沒錢了……住那老屋,哪裏能有什麼好運氣,遲早家破人亡……」
何亭亭聽到「家破人亡」四個字,刺中了上輩子的心病,頓時又驚又怒,快步走到陳秀英家,就要推門而入。
在即將推門那一刻,何學教育過的話瞬間出現在心頭,何亭亭握着拳頭,慢慢讓自己冷靜下來,四處打量。
當看到不遠處,沈棋生的老娘正回來,走得還不慢,便一把推開掩着的園門,走了進去,「我家欠了很多錢,亟需還錢,兩位借我家的錢什麼時候還?沈二伯家借了80,王大伯家借了80,不如今天就還?」
「哎呀,亭亭是你啊。去去去,這是我跟你家大人借的錢,可不是借你的,要錢,叫你家大人來要吧,你一個丫頭片子,哪裏輪得上你說話了?」陳秀英首先不客氣地說道。
原先對何亭亭禮遇,不過是因為何家有錢,現在何家眼看着就不好了,自然就不用給臉了。
「那我回去找我家裏人來要。」何亭亭轉身就走。
她才轉身,就看到沈棋生老娘黑着臉從屋外進來,擠出笑容來看她,「亭亭啊,你別聽那婆娘的話,你家裏暫時有困難我們棋生知道,正幫你們打聽呢,你別急……至於還錢,我們家周轉周轉,必定得還你們一些。」
「二伯婆,這事你跟我奶奶說吧,二伯母說我是小丫頭片子,不頂事呢。」何亭亭知道這個老太太是個目光長遠的,所以說話時有意無意就扯到陳秀英身上。
「你別聽她的,她平時除了吃,就沒幹過正經事。」二伯婆說完,對着早噤若寒蟬的陳秀英就罵,直罵得陳秀英抬不起頭來。
何亭亭看得痛快,見二伯婆似乎要停罵了,便看向陳秀英,「二伯母,我家沒能借很多錢給你家蓋房子是我家不對,可是你咒我家家破人亡,也太惡毒了吧?」
她嘴上這麼說着,心裏卻腹誹,我家完全沒有錯!
你家想蓋房子,自己沒錢,就恨不得把蓋房子的所有錢都從我家裏借,這走哪裏都沒有這樣的道理!
二伯婆聽到這話,氣得差點沒抽過去,她抖着手指指向陳秀英,「你這個、你這個……」她覺得什麼詞也不足以形容此時的憤怒,見牆角放着一根趕雞的竹子,衝過去拿起來對着陳秀英就打。
「媽,你打我做什麼……你……」陳秀英一邊躲一邊慘叫,可是又不敢還手。
她娘家窮,這些年來沒少仰仗沈家,所以她在沈家也挺不直腰,面對婆婆這樣的教訓,也從不敢還手。
此外,沈棋生很聽老太太的話,如果她惹惱了老太太,老太太沒準會讓沈棋生把她趕回娘家。
她也不是沒回娘家哭訴過,可是娘家人都說,她婆婆能幹,讓她少作妖,好好聽她婆婆的,踏踏實實幹活處理家務,把日子過好了,多幫幫娘家。
何亭亭見陳秀英被二伯婆趕得亂竄,跟慌不擇路的母雞似的,就差一身毛都豎起來了,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二伯婆打了一會兒,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兒媳婦,打得差不多就行了,便住了手,指着方秀蘭罵,「你是個什麼東西我是知道的,下次再讓我知道你來慫恿我家這個傻不愣登的婆娘,看我不叫人趕你出沈家村!」
「二伯母你說的是什麼話,我什麼時候慫恿了……哎,我家婆叫我了,我要回去了。」方秀蘭不敢多說,惶惶如喪家之犬,轉身就跑了。
她是個要面子的,從來不當着人前跟人吵架,只愛在家裏打罵幾個女兒,是標準的窩裏橫。
再說了,沈棋生他老娘以前是寡婦,把個兒子帶大,還做了生產隊隊長,可想而知有多能幹多潑辣,這樣的人絕對不是她能討得了好去的。所以,對上的話,避讓就對了。
二伯婆打完了,看向何亭亭,「亭亭你回去吧,回頭我帶你二伯母上你家,跟你奶奶親自說聲對不起。我還讓這婆娘跟你也說對不起。」
何亭亭瞥了陳秀英一眼,說了聲「那二伯婆我先走了……」就轉身走了。
她走出老遠,還能聽到二伯婆訓陳秀英的聲音,都是罵沒腦子、傻、蠢這些話。
這讓她有些好奇,二伯婆罵得這麼狠,難道是知道些什麼?或者說從哪裏聽到說媽媽的服裝店不會有事?
不然,二伯婆雖然會教訓陳秀英,但是面子上過得去就是了,怎麼可能這麼賣力?
回到家之後,何亭亭猶豫片刻,還是沒跟何奶奶說自己偷聽到的陳秀英說的話。何奶奶年紀大了,也迷信,聽了「家破人亡」這樣的話,估計心裏很不好受。
到了下午,二伯婆領着陳秀英上門來道歉,還拿出十塊錢來還,一臉的歉意,「暫時真拿不出什麼錢,這是好不容易存下來的,聽說你們家的服裝店不大好了……我們會儘快想辦法還剩下的錢的。」
何奶奶只知道是陳秀英說了渾話,具體說了什麼並不清楚,但是看到陳秀英,就知道肯定是這不着調的說什麼也有可能,便沒推辭,只點點頭,
「不好聽的話,以後不要說就是了。我們何家和你們交好,幾十年老鄰居了,大家都要好好珍惜這份交情才是。至於錢,你們是第一個上門來還錢,倒也算有心。」
何亭亭在旁暗地裏翻白眼,不過礙於教養,到底沒拿掃把趕陳秀英,不過她坐着,連眼神也沒給陳秀英一個,只低頭看書。
陳秀英羞紅着臉,又看向何亭亭,「亭亭,是二伯母說話不對,你可別跟二伯母生氣。」
她想着自己向來是和林玲玲這樣的對手掐的,現在竟然要給何亭亭這個小丫頭片子道歉,臉都丟盡了,目光中流露出濃濃的不甘心和憤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