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紅色光芒從大魔之戒里炸開,這一刻安爭他們才懂得,為什麼剛才大天烈要做那樣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事。他把每一個傷重的人都抱回來並排着放在地上,只是因為,他要送所有人回家。
他的家,地獄魔界。
大天烈說,其實,我就是地獄魔界。
他曾經是魔主最信任的侍從,他守護着那個叫做地獄魔界的地方數萬年不死,其實這本身就已經說明問題了......地獄魔界和他,就是一個整體。
烈紅色的光芒是大天烈最後的守護,也是血色。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安爭為陳少白他們打開了一條路,他不想死,誰也不想死,所以在做出這個抉擇的時候可以想像出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氣。
我不怕死,我只怕不能長久追隨。
陳少白啊的一聲喊出來,肝膽欲裂。
紅光形成了一個傳送橋,瞬間將安爭他們包裹起來然後傳送了出去。每個人在離開的那一瞬間,都看到了大天烈回頭看向他們的眼睛,看到了那張只剩下決絕的臉。
「大天烈!」
陳少白嘶吼着,嗓子已經幾乎發不出聲音。
「以為,這樣就可以了?」
那聲音冷冰冰的傳過來,如同在每個人心口上擂了一下。
一直巨大的手掌從半空之中出現,黑洞裂開,燃燒着火焰的手掌不斷變大,大的可以覆蓋天地一般。那隻大手在半空之中直接抓住了傳送橋,然後猛的往後一拉......轟的一聲,半空之中炸開了一聲驚雷。震盪的氣浪和音波想四周席捲出去,那狂暴的力量直接將大魔之戒轟碎。
沒有破開的結界,這一刻被傳送和阻斷傳送的力量炸開了。
那隻大手想在半空之中將安爭他們全都抓住,可是傳送橋斷裂,空間出現扭曲,幾個人被捲入黑洞之中不知去向。然而傳送橋才剛剛展開,所以他們根本就走不遠,也許還在這本就不大的大魔之戒中。
嗡的一聲,安爭感覺自己腦子裏好像炸了什麼似的,那是一種幾乎無法承受的疼痛。被人從傳送之中硬生生的拉出來,就好像本來卡在一個罐子裏,罐子本身比人的腦袋還要小,卻被那隻手硬生生把人從罐子裏拽出來的感覺一樣,好像整個身體都被無限的拉長了。
安爭感覺自己重重的摔在什麼地方,身體上的重傷讓他落地之後根本就沒有辦法起來,甚至連移動都不能。每個人的傷都很重,安爭聽到了一聲一聲的悶響,他知道所有人都沒能離開,全都摔了下來。
四周是黑暗的,安爭一度懷疑是自己的眼睛已經瞎了。這裏沒有一絲光芒,安爭確定自己睜着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到。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去感應同伴們,當他聽到了一聲一聲或急促或粗重的喘息之後心裏總算稍稍輕鬆了一些。
「這......是哪兒?」
那是玄庭和尚微弱的聲音,緊跟着一道光明亮起來,刺的人眼睛一陣陣發疼。那是一串晶瑩剔透的佛珠,漂浮在半空之中將周圍的空間照亮。玄庭和尚算是幾個人之中傷的比較輕的,掙扎着坐起來打量了一下四周。猴子掉在他身邊不遠處,醒着,但是無法動彈。再遠一點是小金龍,身上的血洞還在往外冒血,因為剛剛恢復實力就遭受重創所以又回到了一尺長左右,看起來奄奄一息。
在小金龍身邊是束手安然,其實她的傷是最輕的,但是她的修為境界也是最弱的,沒有魔蟲的魔師,其實並不可怕。正因為她的實力最弱,所以倒在地上的時候反而昏迷的最沉。
陳少白杜瘦瘦和安爭也都醒着,可是誰也沒有能力再站起來。
「鬼知道這是哪兒。」
陳少白咳嗽了幾聲,感覺自己的內臟都快噴出來了。明明咳嗽的力氣並不大,也不敢大,但五臟六腑仿佛都被震的碎裂了,隨着咳嗽噴出來。陳少白甚至錯覺,自己在地上摸一摸就能摸到自己的心肝脾肺腎。
「都活着嗎?」
安爭問。
「活着。」
除了昏迷不醒的束手安然外所有人都回應了,聲音都很微弱。大家此時此刻只想就這麼躺着不動了,這個時候哪怕就是一個尋常的五六歲的孩子,都能打包把他們送進地獄。
「活着,可是誰知道還能活多久?」
陳少白看起來已經傷心到了極致,躺在那的他臉色白的嚇人。所有人之中,他的悲傷是最重的。那個他不認為是自己師父的師父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他不是說自己永遠不死的嗎?那個說自己是他忠誠侍從的人死了,整天嘴裏掛着的一句話就是魔主說過這個,魔主說過那個.......
「這個時候,多活幾秒鐘,幾分鐘似乎沒有什麼意義。」
猴子強迫自己翻了個身,趴在那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廢人。可是翻過來他就後悔了,傷在背後最終,躺下去的時候感覺脊椎骨都在摩擦地面。
也就是在翻身的那個瞬間,猴子好像看到了什麼。
「那是......什麼?」
他艱難的抬起手指向一個方向,眾人都扭頭看過去,對於他們來說扭頭都是一種很艱難的事了。那個方向,確實有個東西......那是一個座椅,修建的很大,看起來像是什麼珍惜的玉石所造。那上面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有些符文似的東西在流動,像是擁有生命的小精靈。
「那曾經是你的寶座吧。」
猴子咧開嘴笑,有些沒心沒肺:「小白臉,大家算是都死在你家裏了。」
陳少白看着那威嚴的魔主寶座,忽然間笑起來,苦笑,苦的讓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這或許是一種諷刺吧,大家居然被傳送到了吞天魔主原來的大殿裏。而這大殿,應該就在大魔之戒中,距離他們激戰的地方好像連一千米都沒有。
「我敢打賭,用不了兩分鐘那個傢伙就會找到咱們。」
「他怎麼殺不死?」
「大天烈最後犧牲自己的時候,那力量足以將仙尊境界巔峰的強者殺死了吧?」
「就算不足,也差不多了。」
陳少白躺在那不想說話,提到大天烈他就感覺有一把刀子在自己心口上來回切割着,就是不肯停下來。兩隻惡魔的手一左一右抓着鋸子,在他的心臟兩邊坐下,不斷的拉扯,一下一下,割的他血肉模糊。
「這裏曾經是吞天魔主掌控魔界的地方,也許是大天烈在最後那一刻感覺到了沒有辦法把咱們送走,所以拼盡全力的把咱們送到了這個地方。也許他是有自己的想法,也許只是下意識......」
玄庭和尚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上的傷,傷口很大,竟是依稀看到了在跳動的心臟。
「好像是宿命。」
陳少白忽然開口說話,聲音讓每個人都跟着發疼。
「咱們當初就沒有殺了他,然後自以為是撕開了時間,覺得只要再來一次就一定能夠成功。可是現在看來,就算我們再來一次,再來三次,再來十次也不是他的對手。巔峰時期的我們不行,現在的我們依然不行。輪迴了多少次都失去了意義,這一劫,誰都躲不過去......安爭,我現在想的是什麼你知道嗎?我在想,若是就這樣死了也就罷了,累啊......我尚且如此,現在才體會到你的那種累。」
安爭罵了一句:「這就放棄了?傻逼。」
陳少白苦笑:「不然呢,還能做什麼?」
他看到了自己手指上的血,艱難的抬起手,手指尖上的那滴血墜在那搖搖晃晃的,隨時都能落下去。或許是因為對身體的留戀,這一滴血在那搖擺了很久。
「若流血可以阻止劫難,我不怕流血。若犧牲可以挽救眾生,我不怕犧牲。我怕的,是這種拼盡全力依然毫無意義的絕望。安爭,你告訴我,我們現在還有希望嗎?」
陳少白問完了這句,那滴血終於從指間滑落......可是那滴血卻沒有落地。
嗖的一下子,那滴血忽然橫着飛出去,劃出一道細細的流光直奔魔主寶座。魔主寶座上那些轉動着的符文全都停了下來,形成了一個六芒星圖案,而那滴血正落在六芒星的中間。
寶座上一道道細微的血線延伸出去,點亮了所有的符文。緊跟着,一道巨大的吸力出現將陳少白的身體拉扯了過去。陳少白重重的撞在寶座上,翻了身滾落下來,卻正好坐在那。
也僅僅如此,再也沒有什麼更神異的事情發生。所有人在那一瞬間心中湧起了什麼希望,然而在等待了幾分鐘之後才發現什麼希望都沒有。寶座很璀璨,符文很繁雜,但僅僅如此,就像是錦衣上的花紋,點綴而已。
陳少白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笑容更加苦澀。
「都這個時候了,老天爺還在戲弄咱們。」
他的手掌放在寶座的扶手行,指尖傳來的觸覺並不平滑,好像有很多很細密的花紋。就在這時候,一隻虛影的手出現在他的手旁邊,抓着他的手往前放了放......當陳少白的手掌放在那個位置的時候,他的掌心下面也亮起來一個六芒星法陣。
陳少白下意識的轉頭去看,然後眼睛驟然睜大。
這一刻,空氣都靜止了,時間也暫停了,所有人都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僵硬在那,連呼吸都停了下來。站在寶座旁邊的是一個人,一個他們很熟悉的人......那個人的手拿着陳少白的手,站在那,看着陳少白微笑,可這種微笑在所有人看來都那麼的毛骨悚然。
長莫長老。
他站在那,像是一個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