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
安爭回想起在半路遇到的那個人心裏有些後怕,因為他知道哪怕自己現在已經到了小天境一品,和那個人打的話也沒有一分勝算。陳少白和古千葉都不知道安爭停下來說話的那個男人是誰,安爭卻很清楚。
那是大羲的聖域元帥之一,而且是最神秘的那個。關於沐漸離的身世來歷有過很多說法,有人說他是一個小家族的棄子所以籍籍無名,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神話傳說之的仙帝劍意,所以一飛沖天。還有人說他根本不是大羲的人,是從域外來的,因為在與東楚一戰之大放異彩而被聖皇賞識。
安爭在巔峰時期,自然不懼怕一個沐漸離,他和沐漸離打過十六次,每一次都是險勝。若是以生死來分出勝負,當時的安爭可能會贏的輕鬆些。但試只是試,不分生死,會有很多掣肘。一世的安爭又是那種攻擊力霸道絕倫的修行者,所以試的時候更要加倍小心。
十八年前,當時聖皇將四位聖域元帥罰去守皇陵的時候,安爭還特意調查過聖皇給他們四個的罪名到底是不是真的,然而才開始啟動調查被聖皇嚴令禁止。並且不允許明法司的人窺探皇陵之的任何事,這件事到現在為止安爭都不理解。
四位聖域元帥戍守東南西北四方,若是這四個人還在的話,又怎麼會有現在陳重許帶兵南下平叛的事發生。有一位聖域元帥坐鎮,算是那些小國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輕易來犯。
而在安爭回憶這些的時候,沐漸離來了。
安爭認識沐漸離,沐漸離顯然看不出來安爭是當初的方爭了。
然而可怕的是,沐漸離可以看到安爭的體相。
他在大街遇到安爭他們的時候自言自語的話安爭聽的很清楚,所以才會戒備。沐漸離說,安爭他們三個人一神一魔一人.......那是因為安爭有天神體相,陳少白有惡魔體相,而古千葉是聖人之後。
安爭聽說有客人到訪迎接出去的時候,心裏多了幾分戒備。
看到沐漸離到來,他微微一愣,沐漸離顯然也是有些驚訝原來自己遇到的是那位玉虛宮的大弟子,如今在金陵城裏最是熾手可熱的年青一代的領軍人物。
「想不到。」
沐漸離笑了笑,笑容之透着和善:「怪不得。」
他說了六個字,想不到,怪不得。
安爭抱拳俯身:「請問前輩是?」
「我叫沐漸離,你應該不認識我,也沒有聽說過我。」
安爭搖頭:「聖域元帥之一,我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
「你入金陵城不到一年,而我已經銷聲匿跡十八年,你能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
沐漸離問。
安爭回答:「想在金陵城長住久居,必須多了解這座天下第一城。城是死的,人是活的。這金陵城的可怕之處,城佔三分,人站七分。而四位聖域元帥,在七分之佔去了三分。」
「哦?」
沐漸離對安爭的說法倒是很感興趣:「那你說說,剩下的四分呢?」
「四位聖域元帥佔去三分,諸多家族宗門佔去一分,陛下獨佔三分。」
沐漸離忍不住笑起來:「你說的不對,金陵城的可怕分出十分的話,陛下獨佔九分。」
安爭道:「可能是前輩和我看陛下,各不相同。」
「陛下只是唯一的陛下,為什麼會有不同?」
「因為前輩縱然名分不是元帥了,但實際只有你們四個當得起元帥這個稱呼。所以,前輩還是聖庭里的人,對陛下自然別人多積分敬畏。」
「你不敬畏?」
「我更敬畏道祖。」
安爭的回答,狡猾的讓人覺得他是一個老狐狸成了精。
沐漸離微笑搖頭:「你看起來沒有這麼圓滑。」
安爭伸手請沐漸離坐下:「便是陛下問我,我也是這樣回答,何來的圓滑。」
沐漸離入高家不坐,但進了玉虛宮卻坐了下來。安爭讓人茶,沐漸離聽到安爭對下人說請幫忙茶的時候微微一怔。他不明白,對下人,安爭為什麼要用一個請字。
「你倒像是這裏的客人,對自己手下人也說了一個請字。」
安爭道:「他們尊敬我,我怎麼敢不尊敬他們?」
沐漸離忽然間好像悟到了什麼,坐直了身子後居然雙手抱拳:「多謝。」
安爭不明白:「前輩為何道謝?」
「你讓我重新想起了本分二字。」
沐漸離看了看安爭的手:「剛才在大街,你手心有天雷之威,為什麼不放出來?」
安爭回答:「前輩的劍意太可怕了些,我打不過你,所以不能打。」
「只找打得過的打,你也不是什麼君子。」
「明知道打不過還打,這樣的君子挺受罪的。」
沐漸離似乎有些失望,他看那少年有天雷之威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方爭。而他這次來,帶着的任務是聖皇陳無諾讓他查看一下陳流兮到底和方爭有沒有什麼關係。之前在大街的時候,沐漸離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年輕人和方爭必然有些關係了,然而再次見面之後,他怎麼也不願意相信,方爭那樣刻板固守的一個人,會有這樣圓滑世故的傳人。
噹噹初方爭最看不起的是世故二字,他為人處世剛硬死板,心唯一的敬畏便是公義二字。現在面前的少年,看起來逼方爭更適合生存,但沒有方爭一點兒影子。
安爭若是輕而易舉的被人看出來什麼,那麼死那一次也白死了。
「可惜。」
沐漸離說了兩個字,似乎失去再聊下去的興趣。
他站起來準備告辭,公事公辦:「陛下說,你可以收手了。」
安爭點頭:「陛下說什麼,是什麼。」
沐漸離臉色更加的不好看,心裏的失望已經到了極致,他隨意的抬了抬手算是告辭,然後轉身離開。安爭心裏稍稍鬆了口氣,跟在沐漸離後面往外走:「前輩,這麼走了?」
沐漸離頭也不回:「大街遇到那一次,機緣其實盡了。」
安爭心裏巴不得他這樣,又要做出一種很遺憾的樣子。說實話,安爭這一世最大的改變其實不僅僅來自於他自身的感悟,還有杜瘦瘦陳少白他們的對他的影響。
沐漸離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站住,回頭若有深意的看了安爭一眼:「若我是你,剛才不說陛下說什麼是什麼這句話。」
「為何?」
「因為你敬畏的,應該是道祖。」
沐漸離身子一閃消失不見,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安爭心裏有些擔憂,沐漸離最後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他回到玉虛宮裏面,心裏想還是應該再去茶園住一陣子,等到身體徹底恢復達到了一個巔峰狀態再出來的好。可是那六百人還需要他的調教訓練,他可以等,大羲那些百姓們沒辦法等下去了。召喚靈界的召喚獸越來越多,修行者可以獨善其身,百姓們不行。
剛要回去,韓大奎大步走到安爭面前:「你讓我記住的那些鬼畫符,我都已經記住了,不到十天!老子連死都不怕,還怕背書?」
他把手裏的書冊遞給安爭:「你來查!」
安爭搖頭:「信得過你,你說你記住了是記住了。」
韓大奎顯然楞了一下:「你......信得過我,什麼意思?你不是看不起我們的嗎?」
安爭笑着說道:「我說信得過你,是因為你是一個合格的軍人,軍人在這方面若是都能作假說謊,那麼真的沒有什麼可取之處了。你以往的事我都清楚,所以說信得過你,知道你是一個言而有信之人。況且,讓你們記住這些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們自己。記住這些妖獸你們可能會死,但不記住,你們必定會死。」
韓大奎撓了撓頭髮:「你這個人倒也不賴,那我問你,咱們什麼時候戰場?!」
安爭道:「等你覺得可以的時候。」
韓大奎張嘴來:「現在可以了。」
安爭指了指遠處還在背書的那些人:「你可以了,他們呢?我是打算讓你做將軍的,帶着他們去和召喚獸開戰。」
韓大奎愣住:「這麼說......確實還不到時候,等到時候我再來找你。」
他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的說道:「他奶奶的,這個人說話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氣人的時候真他媽的氣人,講道理的時候也真他媽的講道理,老子本來最厭煩講道理的人,為什麼覺得他也不那麼討厭了。」
安爭笑着搖了搖頭,這六百人是個開始,是對妖獸反攻的開始。他將會傾盡全力的把這六百人訓練出來,讓他們了解妖獸,讓他們創造個人修為境界遠不如妖獸但憑藉團隊作戰能幹掉妖獸的跡。他們在未來將會成為所有人的希望,他們也會感染和號召更多的人。
皇宮,靜園。
沐漸離一如既往的邁着不急不緩的步子進來,一如既往的一臉無悲無喜。他去了周家,去了玉虛宮,做了他該做的事,但是他並不覺得自己完成了什麼,那只是一件他不喜歡做的事而已。在他看來,周家的人和玉虛宮的仇恨,最後還是應該打一架才好。只不過......這種想法他當然不能說出來。
「門外等着吧。」
聲音自屋子裏傳出,陳無諾拎着一個鋤頭從裏面走出來:「看過了?」
「回陛下,看過了。」
「有所得?」
「有。」
陳無諾一擺手:「說。」
沐漸離整理了一下措辭後說道:「周家的人心浮氣躁,知進不知退。三百年高官顯爵養了一身的戾氣,卻又沒有一往無前的鬥志......所以周家的人,終究不足為慮。」
「陳流兮呢?」
「是個......」
沐漸離沉默了好一會兒,雖然從陳無諾問他的時候他在整理措辭了,可是當他準備回答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沒有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陳流兮。
「不好說?還是沒看透?」
「是......不好說。」
沐漸離看了一眼陳無諾,發現聖皇陛下似乎對這個陳流兮極為看重,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在聖皇的眼神里看到期待這種意味了。
「他是個陛下能用也一定會用好的人,但他不是方爭那樣的人。」
沐漸離的回答,也有些狡猾。
「哦。」
出乎預料的,陳無諾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他一邊鋤草一邊貌似漫不經心的說道:「皇陵不要回去了,你們四個養氣十八年也該休息一下了。那東西一旦有所成,大羲現在面對的困難不是困難。」
沐漸離臉色微變:「可是,還不成啊?」
陳無諾一擺手:「最後階段,讓觀星閣的人去做吧。」
他直了直身子:「朕可以造天下盛世,也可以造天下無敵。觀星閣為朕籌謀二百年,你們為朕辛苦十八載......這大羲天空的烏雲,是時候該撥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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