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宮倒下去的速度快的令人咋舌,而太后敗的方式又是如此的離奇。那些燕國朝廷的大人物們瞻前顧後了這麼久也沒有想出來的除掉太后的辦法,就這樣被安爭這個愣小子橫衝直撞的辦到了。安爭扳倒了太后有什麼精妙的計劃嗎?當然沒有,說誤打誤撞連安爭自己都不能反駁。
可是安爭確實改變了一個國家,也在改寫一段歷史。
太后蘇晴暖死了,老毒物諸葛愁雲死了,可鬥爭並沒有結束,僅僅是個開始。
蘇晴暖死後的第六天,兵部尚書陳在言為首的一眾朝臣,將叶韻母子迎接進了錦繡宮。所有朝臣意料之中和諧,沒有出現一點兒讓人厭惡的聲音。在錦繡宮倒下去之後的這一小段時間,是天啟宗和那些大家族的蜜月期。
安爭有些無所事事,他推辭了所有的任職請求,包括什麼領侍衛內臣,包括什麼兵部正四品鷹揚將軍,甚至還有個讓人覺得目瞪口呆的刑部侍郎的推舉。安爭的功勞之大是完全可以在燕國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而那些當官的又空前統一的不斷的上書請求給安爭加官進爵。
一開始絕對不是敵對,而是拉攏。
天啟宗的勢力在這次之後越發壯大起來,數不清的人趕來投奔,聲勢一時之間幾乎都要超過太上道場了。
而朝廷里忙的熱火朝天,安爭則坐在天啟宗的小花園裏陪着一個人發呆。
「雖然還沒有正式的繼位,不過小七道已經像模像樣的連着下了四道旨意。第一,用千里加急給東疆方知己大將軍下旨停止對幽國的戰爭,請方知己大將軍酌情考慮,或固守已經獲取的幽國土地,或是帶着勝果全面退回。小七道給了方知己絕對的權利,這一點很好。第二,葉大娘已經是太后了。第三,尊你為太上王。第四封我一等公。」
安爭剝了個桔子遞給坐在躺椅上曬太陽的沐長煙,後者動作有些機械般僵硬的把桔子接過來塞進嘴裏,汁水順着嘴角往下淌,他嘿嘿傻笑:「甜。」
安爭用手帕給沐長煙把嘴角擦了擦:「後來有很多事也清楚了,你之所以不能開啟沐家的護國大陣,根本原因其實還是諸葛愁雲。他以毒將你的血脈之力摧毀,你又怎麼可能開啟的了那大陣?沐家的江山還是沐家的,只不過小七道現在的處境比你繼位的時候稍稍穩定一些。」
沐長煙張開嘴:「還......還吃。」
安爭又給沐長煙剝了一個桔子:「小流兒說,你體內的淤毒倒是沒什麼,銀針也已經取了出來,蠱蟲也被她的金蠶吸出來吃了,但傷了你的腦子。以後能不能恢復,還要看你的意志力。聶擎就比你好些,因為他的念力比你強,意志比你堅定,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靠自己把那些蠱蟲殺死不少了。」
「本來那些人是要殺了聶擎的,雖然聶擎也是受害者,但你是被聶擎控制的。我問聶擎想去哪兒,他說東疆。方知己大將軍就算是撤兵,必然也撤的極為辛苦,所以他想去戰場,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安爭把桔子遞給沐長煙:「你就在天啟宗好好養着,其實你做的已經足夠好。我覺得如果你大哥還活着,也會以你為傲。」
聽到大哥兩個字,沐長煙的眼睛裏亮了一下:「大哥......」
他把安爭遞給他的桔子費力的塞進自己衣服里,弄的一身都是汁水。
「你幹嘛不吃?」
「留着......給大哥。」
安爭心裏一酸,指了指他旁邊:「還有好多,你吃吧,吃完了我再給你剝。也給你大哥留着,不會少了。」
沐長煙搖頭:「給大哥。」
他的手還不怎麼受控制,力度也拿捏不好,桔子塞進去的時候已經碎了。可是他卻很滿足,眼神里都是光。
安爭起身,吩咐人照顧好他。
他往外走準備去武院,現在安爭身上唯一留下的職務,就是武院院長了。常歡已經走了,霍棠棠還沒有從那場災難之中恢復過來。武院現在雖然逐漸有了些生機,可還是比不得從前興旺的時候。現在就連杜瘦瘦曲流兮和古千葉都是武院的教習了,倒是朝氣蓬勃。
天極宮總管太監安承禮坐着馬車到了天啟宗外面,看到安爭從裏面出來,連忙下車行禮:「奴婢見過公爺。」
安爭一把拉住:「別扯淡,你怎麼來了?」
安承禮笑了笑道:「是大王讓奴婢來的,催了奴婢好幾次,稍稍慢一些都不行。後天是大王繼位的大典,大王讓奴婢過來知會公爺,千萬不要忘了。大王說,你不在,他心裏不踏實。」
安爭道:「怎麼可能忘了。」
安承禮道:「公爺要去哪兒?武院嗎?」
安爭點了點頭。
安承禮嘆道:「那麼多重要的位子你不坐,偏偏就留了一個武院院長的位子。這個時候,自己人多佔一個位子就多佔一個,不然還不是被那些人都搶了去。咱們在朝廷里能說話的人越多,他們就不敢放肆,最起碼明面上不敢放肆。」
安爭:「你說的沒錯,不過我還是留在外面的好。我若是在朝為官,看見不順眼的人看見不順眼的事,還怎麼打?你也不想想,我天啟宗現在也有千八百號人,我若是在朝廷里再把持着重權,那絕不是什麼好事。若我犯了錯,小七道......大王會不會責罰我?如果不會,那麼王權不重,國法不明。那些人會想着法兒的給我奏本,大王不煩我也煩。我人在江湖,比人在朝堂要好的多。」
安承禮道:「也確實是這個道理......對了,其他的人事倒是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大王廢掉了之前的兩丞相制,陳在言為唯一的丞相。澹臺徹為刑部尚書,王開泰為兵部尚書,顧朝同為大學士,督察御史,又硬生生的從那些人手裏搶另一個戶部侍郎。雖然只是暫代,不過以後會好轉過來的。」
安爭道:「這樣一來也就踏實了,戰爭結束,休養生息,只要沒有什麼意外,大家都太太平平的過日子。」
安承禮:「有一件事很危險......太后死之前,曾經和草原上的部族商量過一個協議,雖然沒有最終簽訂,但這些草原蠻子還是以這個為藉口給咱們發了國書。他們說太后答應給他們燕山鐵礦,他們用五萬匹戰馬來換。看起來大有要挾之意,若是咱們不把燕山鐵礦讓出去,他們就興兵南下。」
安爭:「有燕門關,不用擔心這個。這樣,請方道直將軍巡視燕門關,亮一亮咱們的態度。別說五萬匹戰馬,就算是五十萬匹戰馬鐵礦也不能給他們。草原人一旦有了鐵礦,就好像飛上天的惡龍,到時候不只是燕國,整個中原都會遭受災難。草原之大,比大羲也不遑多讓。」
安承禮道:「回去我告訴大王,那奴婢先告退了。」
安爭道:「你去吧,替我多照顧大王。」
安承禮:「應該的,現在做事心裏痛快敞亮,手腳也麻利多了。」
安爭哈哈大笑,轉身要去武院的時候,就看到街口那站着一個身穿雪白僧衣的年輕和尚。
那日在錦繡宮,如果不是這和尚幫忙,安爭他們不會成功。沐七道也沒忘了這和尚的好處,派人去尋他,問他想要什麼賞賜。和尚說,要一畝地,建一座廟。這絕對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所以立刻就准了。
「大師。」
安爭走過去俯身施禮。
和尚搖頭:「叫我玄庭和尚就是了,再說你現在貴為國公,我怎麼敢受你的禮。」
安爭笑道:「佛宗說眾生平等。」
和尚說:「既然平等,何必多禮?」
安爭:「說不過你,大師找我有事?」
和尚說:「你身上有魔。」
安爭愣住,下意識的看了看手腕上的血培珠手串。
和尚笑了笑:「不過我看過,暫且也影響不了你什麼,倒也不算是什麼多壞的事。只是魔在身邊,那面受其影響。只要你心境平和堅固,就不會被魔趁虛而入。」
安爭想到了陳少白和他的父親,陳少白這次沒有出現幫忙,也不知道是不是滄蠻山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和尚說:「人比魔強大,魔就不可怕。你多事,少修行,這不好。若是你願意......」
安爭搖頭:「不願意。」
和尚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安爭笑道:「我不想剃頭,不想不喝酒不吃肉,也不想不娶妻不生子,更不想喝大了以後不能吹牛逼。」
他說:「就是想想,都覺得挺難受一事兒。」
和尚嘆了口氣:「你若是肯入佛門,便是金剛相。」
安爭:「我入不入佛門,都能行善事,大師何必這麼執着。」
和尚:「不再考慮一下?」
安爭:「大師要是願意以後陪我喝酒吃肉,我倒是可以考慮下。」
和尚沉默了好一會兒,居然認真的點了點頭:「若是可以入佛門,我答應你。」
安爭往後躲了躲:「你怎麼不按常理出牌?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過......」
和尚搖頭:「你要去哪兒?」
「武院,見我師父。」
「你師父?」
「嗯。」
安爭腦子裏出現那個叫霍棠棠的女子,不管怎麼說,自己是她門下的弟子。哪怕現在安爭已經是貴為一等護國公,武院院長,天啟宗宗主,可他還是霍棠棠的弟子。用杜瘦瘦的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媽。
和尚道:「我要了一畝地,打算建一座廟。這裏對於佛宗來說,還是一片荒漠。對了,有件事一直沒有對你說,你也沒來問我,我便忘了......在錦繡宮,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幫你?」
「不知。」
「因為一個人,她叫許眉黛......」
安爭的臉色變了變,苦笑一聲。
和尚道:「她現在在西域佛國,正巧我要出金頂國雲遊半路遇上,她托我來燕國看看你。看到這裏無人信佛,便覺得心裏惶恐,所以打算留下來。可是要建寺廟,怎麼也不能少了俗物,也就是銀子。」
安爭:「我來出。」
和尚搖頭:「不用,我自己賺到了。」
「啊?」
「你忘了我收了錦繡宮的銀子嗎?唉......和尚第一次騙了人,不過建寺廟的錢卻是夠了。」
安爭:「也沒覺得你有什麼悔意。」
和尚:「為什麼要後悔?」
「和尚不是不能騙人嗎,舉頭三尺有神明,佛祖會看到。」
「他看我,我不看他。」
和尚轉身走了:「大家都假裝不知道,佛祖又不是傻......」
安爭嘆道:「你也不像個正經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