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勛穿上衣服出去,只見於坤在門外做小伏低,臉上陪着笑。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他也不敢來觸侯爺的霉頭啊!
&麼事?」被打斷的某人心情很不愉快。
於坤朝裏間使了個眼色,主僕之間多年的默契,讓林勛知道是那裏發生了事情,遂走得遠了些:「那邊怎麼了?」
&小公子發了高燒,一直在喊您。請城裏的郎中怎麼看都不好,葛氏很着急,派人來報信。」
&端端的,怎麼會發燒?」林勛皺眉問道。
於坤搖了搖頭。
&準備一下,我過去看看。」林勛吩咐於坤,於坤轉身去忙了。
林勛返回裏間,綺羅還醒着。林勛剛才並沒有動真格的,所以她還有精神。看到林勛進來,她連忙爬起來:「怎麼了?」林勛俯下身吻了下她的額頭:「沒事,我出去一趟。如果回來晚了,不用等我。」
&你自己小心點。」綺羅不放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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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綺羅畫好了尹氏的鐲子,讓寧溪叫人送到金玉滿堂去打。寧溪回來之後皺着眉頭,滿臉不高興的樣子。綺羅問道:「怎麼了?事情辦得不順利?」
&是,那個透墨……」寧溪欲言又止。
綺羅愣了一下:「怎麼,透墨沒有跟侯爺一起出門嗎?」
&有,奴婢在垂花門那裏遇見他了。他說幫奴婢把畫紙送出去。」
綺羅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透墨是林勛親衛隊隊長,按理來說林勛出門不會不帶他的。她壓下這點疑惑,問寧溪:「那他也是一番好意,你怎麼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他問奴婢家鄉是哪裏,還問奴婢多大了。您說氣人不氣人。」寧溪難得地臉紅。
綺羅忍不住捂着嘴笑:「那你回答了嗎?」
&姐,奴婢怎麼可能回答他!沒羞沒躁的。」寧溪難為情地說。
綺羅卻琢磨了起來,當初答應寧溪二十五歲的時候把她放出去嫁人。眼看十年過去,寧溪也已經二十二歲了。如果是嫁給透墨的話,以後還是可以在侯府,主僕之間也能有個照應。只不知透墨的人品如何,可曾娶妻。她想着晚上要問一問林勛。
這一天,林勛到了很晚才回來。回來的時候,看到綺羅趴在羅漢塌上睡着了,身上只蓋着一件斗篷,小身子凍得冷颼颼的。她趴着的小几上,還有一個青瓷的酒盅。他皺着眉掃了了跟進來的邢媽媽一眼,今天是她守夜。邢媽媽縮了縮身子,覺得自己很冤枉。她是勸過小姐的,小姐不肯聽,堅持要等,喝酒也是小姐執意的。
林勛把綺羅抱起來,小小的人兒,輕得像雲。她很自然地拱到他的懷裏,像只小奶狗一樣。他的懷抱很熱,能暖她。
林勛把她小心放到床上以後,去了淨室裏頭沐浴,等洗乾淨了,才躺到床上抱着她。綺羅一被林勛抱着,就很主動地貼過去,臉埋在他的心口處,那裏最熱。她已經很自然地依賴他了。
林勛靠在她的發頂,輕輕撫摸着她滑如絲綢的頭髮,不知道他這算圈養成功了沒有。夜很寧靜,他的心卻不然。今天葛氏跟他說,前幾日玄隱的人找到了那裏。陵王到底想做什麼?又從哪裏知道她們母子的事?看來他真得去找陸雲昭了。
這個時候,綺羅有點醒了,揉着眼睛說:「你回來了。」她臉頰紅撲撲的,此刻是微醺的。
林勛正猶豫着要不要跟她坦白葛氏母子的事情,綺羅伸手環着他的脖頸,笑眯眯地說:「你今天出門為什麼沒有帶透墨?還這麼晚回來……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瞞着我?」
林勛要開口,綺羅抬手按着他的嘴唇:「噓,你是不是在外面養了女人?」
林勛眯了眯眼睛,綺羅埋在他的懷裏說:「養了也不許告訴我,我會很難過的。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林叔,我喜歡你很久了。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放我離開吧。看不見你,我就不會難過了。」
林勛低頭,從她的氣息里聞到了酒氣,他捧起綺羅的臉:「在胡說八道什麼?」她說要離開那幾個字,刺得他心裏隱隱作疼。他很清楚,自己今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她的。
綺羅只是傻笑,大概是酒勁上頭了。林勛把她抱緊:「以後再不准偷偷喝酒了。」
綺羅的酒量是真的很差,第二天醒來就連昨晚說過什麼話都不記得了。林勛也懶得跟她計較,吃了早飯,便要出門。綺羅故意支開寧溪,一邊給林勛穿袍子綁玉帶,一邊問:「侯爺,透墨今年多大了?」
&十七?二十八?你問這個做什麼?」林勛一邊理着袖口一邊問。他長得高大威嚴,自帶氣勢,平日裏丫環伺候他穿衣的時候都不敢看他,動作也很利索。他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個如此不熟練的,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子在這裏。」他無奈地拿着綺羅的手,按到系帶的位置。這丫頭是越發霸道了,居然都不願意讓丫環來給他更衣,偏偏她自己又弄不好。幸而不用上朝,林勛就隨她折騰。
綺羅正在自顧想事情,沒注意到某人是耐着性子配合她。她想兩個人的年紀倒是正合適。
&可曾娶妻?」
林勛搖了搖頭,把綺羅抓到懷裏:「你在打什麼主意,嗯?都打到透墨身上去了。」
綺羅踮起腳,招了招手,讓他低下頭,貼在他耳邊說了一番。
&溪和透墨?」林勛抿了抿嘴角,虧她想得出來。
&不好嘛。」綺羅抱着他的手臂,送他出門。林勛想了想說:「皎皎,這姻緣得當事人雙方都有意才可以成。你不要亂點鴛鴦譜。」
綺羅嘟囔:「我沒亂點,你不反對就成。今日可要早點回來,總共就休七天,天天不見人。」
林勛一笑,捧起她的臉,低頭親她:「嗯。中午就回來。」
身後都是丫環婆子,綺羅難為情地躲了躲,林勛卻故意親很久,等她喘不上氣了才放開,然後步下石階,闊步離去了。
等出了侯府大門,透墨已經領着十幾個親衛在等,一行人直奔嚴書巷而去。到了陸府門外,親衛在門外一字排開,陣勢有點嚇人。巷子裏僻靜,原本還有幾戶開着門的人家,一下子都關上了。
林勛勒了馬韁,仍然端坐在馬上,環看四周。以陸雲昭今日的地位,居然還肯住在這樣的地方……透墨跳下馬,過去敲烏漆木門。
鍾毅把門打開,看到門外的人,身子一凜,下意識地要把門關上,透墨一柄劍伸進門縫裏來,抬腳一踹,門就打開了。
朝夕和暮雨聽到聲音趕過來,擺開架勢。朝夕是知道透墨身手的:「師兄,你們要做什麼?」
透墨道:「我不想動手,主子只是想見見陸大人。」
林勛這時候才從馬上下來,他穿着湛藍的火焰紋斗篷,黑色暗紋的翻雲履,腰間掛着佩劍,走路生風。他來到朝夕和暮雨面前,不說話,卻像兵臨城下一樣有壓迫感。朝夕和暮雨都知道,林勛若是真想動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她們不得不讓開了路。
陸雲昭已經能坐起來,只是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血色,瘦骨嶙峋的。陸瀟正在餵他喝藥,他擺了擺手,陸瀟便把一旁的果脯端給他。陸雲昭看着那碟孫記的果脯,微微出神。這是她最愛吃的果脯,以前路過,總要鬧着買一包。
一個丫環跑進來,戰戰兢兢地說:「公子,有有有客來了。」
她話音剛落,林勛就跟在後面走進來了。
陸瀟騰地一下站起來,防備地看着林勛。眼前的男人衣飾精美,挺拔英俊,氣勢壓人。她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也知道對方來頭肯定很大,不然不會連朝夕和暮雨都攔不住。
&去。」林勛冷冷地對她說。
陸瀟回頭看了陸雲昭一眼,陸雲昭道:「瀟瀟,出去吧。」
陸瀟這才端着藥碗退出去了。
林勛拉了一張圈椅,四平八穩地坐在陸雲昭的床邊,打量他:「沒想到你真的傷得不輕。」
陸雲昭咳嗽了兩聲:「九死一生,如何做假?你今日來,可是要問案子的事?如果我說,刺客身上有火焰紋的事我並不知情,也不知道是誰想陷害你,你可會相信?」
林勛來之前沒料到事實是這樣,陸雲昭雖然心機深沉,但那些刺客是真的要取他和趙霄的性命。林勛靠坐在椅背上,冷靜地理了理案子的頭緒。陸雲昭被刺之後,傷重昏迷,沒工夫陷害他。那便是太子的人了。或者準確地說,是趙家的人。
&前你讓我來找你,是因為葛氏的事情吧?」林勛摸着扳指說。
陸雲昭點了點頭:「是,玄隱查到了他們母子。我需要你的解釋。」
&為何要向你解釋。」林勛反問。
陸雲昭笑了笑,雖然病弱,卻難掩丰神俊朗:「我之所以沒有直接告訴她,是怕傷了她的心。如果你的解釋不能讓我滿意,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她帶走。你不會認為,娶了她就可以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吧?」
林勛的拳頭握緊,指節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沉聲道:「陸雲昭,你敢!」
陸雲昭的手在被子底下抓緊手帕,仍是笑着:「你可以試試。」
兩個人沉默地對峙了一陣,好像刀鋒滑過了寒冰,陸雲昭的手心都出了汗。林勛終於緩緩地開口:「那是我的義子。他的父親曾是我的副將,幾年前打西夏的時候戰死了,他是遺腹子。」
陸雲昭似乎在思考他這番話的可信度,林勛道:「這件事郭孝嚴知道,不信的話,大可以去求證。」
&然不是你的女人和孩子,你何必遮遮掩掩?」陸雲昭繼續問道。
&副將有原配妻子,葛氏的身份只是一名軍妓。我為了照顧他們母子,特意把他們接到京城來,自然不能大張旗鼓。」
陸雲昭鬆了口氣,看來林勛並沒有對不起綺羅。同時又升起一股失落感。他以為自己抓到林勛的把柄了,養外室,有私生子,卻沒想到只是空忙一場。
&問完了?」林勛站起來,冷冷地說,「以後別再使計讓她來見你。否則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若不是蘇從修提醒,他還不知道曹晴晴那個女人這麼蠢,被陸雲昭給利用了。
陸雲昭不置可否,林勛便轉身大步出去了。他剛剛看到床邊的矮柜上放着陸雲昭的錢袋,那圖案針法,顯然是出自他的女人之手。還有放在杌子上的果脯,孫記的。這個房間裏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兩個人曾經親密的關係。
陸雲昭默默地把手帕從被子裏拿出來,上面繡着幾朵梅花。他以前問過綺羅為什麼會喜歡繡梅花,綺羅並沒有說什麼喜歡梅花的風骨,梅花的品節,只是笑了笑。直到那日,他為了印證玄隱的話,特意去了葛氏的住處,看到林勛抱起那個孩子時,孩子手裏捧着糕點,高興地對林勛:「娘用爹爹最喜歡的梅花蒸了糕點,爹爹嘗嘗。」
那一刻,他才真正知道了原因。
綺羅去嘉康那裏請了安回來,把嫁妝清點了放進庫房裏,對着幾間鋪子犯了難。她手邊沒有人會做生意,這幾家鋪子的地段又很好,想必賬目的進出很大。她若是管府里的內需處,可沒有心力再管這些了。變賣了又覺得可惜。
她決定等林勛回來,問問他的意思。
於坤在後院裏忙碌了半天,派人來跟她說都收拾好了。她走過去一看,果然是像模像樣,有書房的樣子了。林勛要把住處跟她並在一起,她房裏的那處書房太小,放她的東西已經滿滿當當,哪裏還能再塞下他的,所以又把後院這個朝南的廂房收拾出來,放了書案,博古架和多寶閣,置了幾個大書櫃和休憩用的床榻。
林勛常用的筆墨和文書已經擺放在書案上,背後就是橫排窗,窗外是一片小竹林。旁邊的山水青花箭筒里,插着卷好的畫軸。
綺羅點了點頭,對於坤說:「這裏再添個博山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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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羅走到書案後面,從筆架上拿起林勛常用的毛筆,放在手裏握了握,這是他用的筆,比她用的要粗許多,仿佛還留有他的氣息。她在案上的宣紙認真地寫起來,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最後一筆剛剛收起,有個人從背後猛地抱住她,她嚇了一跳。
&回來了?」綺羅連忙拿了一張宣紙擋住,屋子的下人早就走光了。
&寫什麼?」林勛低頭深埋在她的脖頸里,呼吸她身上的馨香,「這是給我備的書房?」
&坤叔忙了很久,你喜歡麼?」她側頭,嘴唇便碰到了他的臉,又軟又嫩,她縮了一下。林勛卻呼吸一窒,直接把她壓在書案上就吻了起來。綺羅起初還反抗,這人現在真是什麼地方都可以來,可是當他擠進她的雙腿間,把她填滿的時候,她癱軟成泥,根本就是予取予求了。
她抱緊身上的人,喘息着到達了極致。她已經很能享受他們之間的交融。林勛悶哼一聲,把她抱在懷裏,細細地親吻着,也不退出去。綺羅踢了他的腳一下,埋怨地瞪他,自己把衣服拉了起來:「你下次再這樣!我就……!」
&就怎麼?」林勛抵着她的鼻子,哄孩子一樣問。
綺羅用鼻子出聲,推開他坐了起來。這時,林勛看見了她寫在宣紙上的字,字跡娟秀工整。
&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念了出來。
綺羅連忙把宣紙揉了,把手背到身後,氣呼呼的。林勛看着她這孩子氣的舉動,忍不住笑:「我都看見了。」
綺羅別過頭,林勛俯身把她抱進懷裏,吻着她的頭髮:「皎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再沒有別人。」語氣溫柔寵溺,像是滋潤萬物的春風一樣,驚得蹲在外面橫排窗下動也不敢動的雨桐心中一痛。
她本想來偷偷看看這位侯爺的新夫人,卻沒料到看到這樣一幕。而且一向警覺的侯爺,竟然都沒發現她躲在外面。她仰頭望着天空,嘴角露出苦笑,她輸得很徹底,毫無餘地。
有一種愛,無關其它,是命中注定。她是他的。他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