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們會在這附近找到。我猜一大群烏鴉找的速度會比一個狩魔獵人快。我不是在批評你的技巧,朋友。話說回來,這估計得花上一點時間,所以呢,要來曼陀羅酒嗎?」
「我很難向酒杯說不。」
「可惜這只是比較弱的泡酒,不是蒸餾酒。」
「這樣更好。我還記得你的曼陀羅烈酒會讓人說出不想說的內心話。」
「利亞的羅傑特有什麼不想公開的內心話嗎?」
「每個人都有秘密。」
「我完全同意。不過我也相信偶爾向自己信任的人吐露秘密、卸下心頭的大石頭是明智的選擇。」
「你是拐個彎問我信不信任你嗎?」
「我偏好拐彎抹角的問話方式,可以測試對象的智力,你高分通過了。」
「還是你先開個頭,說個你的秘密?畢竟吸血鬼的生活肯定很精彩。」
「你有什麼特別想知道的嗎?」
「你有了新生活和新的身體。所以你打算一切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是個很廣泛的概念。你指的是什麼?」
「像是你對鮮血的癮頭。不知道你的身體是否還跟以前一樣,記得吸血的滋味。或許你現在吸血也不會上癮。」
「所有癮頭都是奴役的一種。我可不願意冒着再次上癮的風險,來測試肉體再生是否會保留其特質。」
「你說的也對。我只是好奇罷了,抱歉。」
「別擔心,羅傑特。面對這種情況難免好奇。況且,我一直很欣賞你的好奇心。」
「我很好奇你重生後做了些什麼。」
「相信你一定猜得出來,我一開始把所有心力都花在康復之上。我到現在都還沒完全康復。不過,我第一年甚至虛弱到沒辦法自己站起來,更不用說移動了。蒂拉芙展現了極大的耐心,幫助我一點一滴復原。要不是他,我今天不會出現在這裏,也不會重生得這麼快。
我恢復到可以自己站立之後,就出發前往我以前在布魯吉的家,帝林跟。我在布魯吉以村醫和治療師的身份,過着和平寧靜的生活。左鄰右舍都很尊敬我,我的形象跟傳統可怕的吸血鬼形象天差地遠。」
「布魯吉?重生讓你變得多愁善感了嗎?」
「可能有那麼一點吧。你呢?你去哪裏了?找到你的西莉亞了嗎?」
「那時候我找到她了沒錯,但不久之後我們在此分道揚鑣。等到時機成熟時,她會再度回來,我們將攜手打敗狂獵。」
「啊,看來我...缺席時錯過了很多精彩故事呢。」
「沒錯。但我們改天再細說這個故事吧,我現在想多了解你。我有個重要的問題想問你,肯定沒有人不想知道答案。死後會發生什麼事?」
「你想要我告訴你,人類對神明的信仰是否其來有自嗎?我不知道答案,我們吸血鬼跟人類大不同。我們就算沒有形態還是可以存活下來。我們不需要心臟、不需要大腦、也不需要呼吸。」
「但你死了嗎?」
「就人類對死亡的理解來說,我是死了沒錯。」
「有什麼感覺嗎?體悟到了什麼嗎?」
「解釋起來不太容易。我有強烈的不安感受,沒辦法用言語形容,因為連我自己也搞不懂。我在重生之後才理解那股感受是冰冷、超越想像的恐懼感。要不是蒂拉芙,我可能會永遠迷失在寒冰的恐懼世界裏頭。」
「那你當時肯定已經不算活着了。天,那種經驗肯定很駭人。」
「沒錯,我認知的一切全都無法比擬。不過,你也知道我們看死亡的觀點與你們不同。你們糾結於生命,我們覺得特別奇怪。你們是凡人,所以連爭都不用爭,你們肯定會死,只是時間早晚。所以我經常會疑惑為什麼你們要拼命想辦法活久一點。活到二十歲、四十歲、甚至是一百歲,有什麼差別?這些全都是一眨眼的時間罷了。」
「這就是觀點不同了。有一百萬克朗可花的人,不可能理解只有二十枚克朗的人的心態。」
「沒錯。看法的確會因人而異。」
「我覺得吸血鬼的重生能力非常了不起。重新長出一隻手是一回事,但是蒂拉芙讓你從一團麵糊變回人形?那又是另一回事。」
「這個過程非常艱辛又費力,但並非不可能,畢竟我人現在就在你面前。不過呢...我聽說你也經歷了一場大冒險,聽說你先前失憶了?」
「的確失憶了一段時間,但莉莉幫我找回了記憶。只失憶還算我走運了。」
「沒錯,你們人類最怕這種事情。剝奪你們的生命實在太容易了,我一向都覺得這點相當值得憐憫。我們吸血鬼可就沒那麼容易死了。如果其他種族的成員殺了我們,我們可以在另一位高階吸血鬼的協助之下重生。但是,如果我們被同族殺死,那死亡便無法復原,不可能重生。這正是吸血鬼在許久以前就發誓絕不自相殘殺的原因。」
「對你了解的夠多了,現在你可以問我了,給你問一個問題,你想知道些關於我的什麼?」
「羅傑特,你的生活這麼有趣,卻只給我問一個問題?有點太小氣了吧。但我會儘量問到刀口上的。如果你跟我一樣死亡重生...你還會再次選擇當狩魔獵人嗎?」
「這就是你最感興趣的事,我想不想繼續當狩魔獵人?」
「我感興趣的事情很多,但時間不多了。請你回答。」
「不是我選擇當狩魔獵人,是命運選擇了我。如果我能自己選擇,我會選其他職業。我也不希望每天每分每秒都有生命危險,我也希望有人能尊敬我。」
「謝謝你說實話。只有夠勇敢的人才可以對自己誠實,很少人能夠辦得到。」
羅傑特抬頭看了看天:「還是沒看到你的鳥朋友,你確定它聽得懂你的要求?」
雷吉斯:「確定。在等一下下吧。它很快就會回來,我毫不懷疑。」
羅傑特:「你的曼陀羅酒還剩了不少,不如送一些給我的弟兄們,感謝他們聽了我們這麼長時間的嘮叨。」
雷吉斯:「沒問題,我送他們每人一瓶。」
系統提示音響起,唐屠看向自己的包裹,發現裏面多了一件道具「雷吉斯的曼陀羅酒」。「雷吉斯的曼陀羅酒」可令服用的人吐露真言。
羅傑特站起來,抱着手臂看向遠方。果然,一隻烏鴉飛了過來...烏鴉落在雷吉斯的手臂上。
羅傑特:「有什麼消息嗎?」
雷吉斯:「你說的沒錯。附近方圓幾里都沒有地精和麻料...不過它們找到了一隻斑紋妖鬼。它佔據了卡羅伯塔森林附近的廢棄宅邸。」
羅傑特:「不可能。我的前輩在我出生前就把所有斑紋妖鬼都殺光了。」
雷吉斯:「看來你對於斑紋妖鬼的歷史情報已經落伍了。這隻斑紋妖鬼逃過了你前輩的殺手。嗯...我應該知道它佔據的這間屋子是什麼地方,背後有個故事,當地人相信那地方受到詛咒,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妖鬼才能在那裏遠離紛擾地生存下來...」
羅傑特:「妖鬼很少出現在森林裏頭,更少出現在廢棄的人類屋子裏頭。它們只會住在偏遠的荒野、老舊廢棄的墓園...」
雷吉斯:「那又怎樣?」
羅傑特:「說不定那根本不是斑紋妖鬼,可能是你的小幫手搞錯了。」
雷吉斯:「我不這麼認為。烏鴉是非常聰明的生物,它們具有高度演化的觀察能力。」
羅傑特:「那它們究竟觀察了什麼東西?」
雷吉斯:「那屋子附近全都是...湯匙。」
羅傑特:「湯匙?」
雷吉斯:「別給我擺出那副懷疑的笑容,我只是轉告訊息給你而已。說不定這隻斑紋妖鬼是收集狂?還是湯匙跟詛咒有關係?」
羅傑特:「你對這詛咒有什麼了解?」
雷吉斯:「我沒什麼印象,這種故事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只是有人向我提到過而已...」
羅傑特:「加把勁。努力回想看看,任何訊息都可能派上用場。」
雷吉斯:「那詛咒應該是跟飢餓相關...不對,或是貪婪、貪慾?有人因此被懲罰...」
羅傑特:「每個詛咒故事都是這樣開始的。」
雷吉斯:「抱歉,羅傑特,我不會把所有我聽到的天方夜譚細節全都牢記在腦子裏。你有什麼想法?」
羅傑特:「早就該絕跡的怪物品種和詛咒發生在同一個地方...是巧合?還是有關聯?」
雷吉斯:「你的職業病又犯了。我是不介意你深入調查,但記得我們只需要妖鬼的唾液,僅此而已。」
羅傑特:「就這麼做吧。你先開始製作煎藥,我去設法拿妖鬼的唾液,它們會用口水來煮湯。」
雷吉斯:「你覺得妖鬼會乖乖把唾液賣給你嗎?」
羅傑特:「最糟糕的情況之下,我會直接把唾腺帶給你。唾腺應該也沒問題。」
雷吉斯:「我剛剛還以為你會要妖鬼把口水吐進試管里,真是有趣。但是唾腺當然也可以。」
羅傑特:「那我們晚點見。」
雷吉斯:「好,晚點見。我會開始閱覽書籍,做好準備。」
羅傑特:「書籍?我以為你要先開始做煎藥。」
雷吉斯:「我們還需要最後一個原料。哎,取得那原料相當困難,所以我想找看看是否有合適的替代方案。」
羅傑特:「好吧,祝你好運。」
雷吉斯:「你也是,朋友。」
雷吉斯回墓室去了。羅傑特帶着玩家們去找斑紋妖鬼。這個地方離得不遠,應該說很近。
這棟房子周圍的確到處都掛滿了湯匙。
羅傑特:「真奇怪...總覺得這些湯匙隱藏着訊息...似乎想告訴我什麼東西。」
宅子的牆壁上刻着一些文字:「無人會與你同桌用餐,你的湯匙不能讓你滿足,永遠別想在鏡子中看到你的倒影。」
羅傑特:「聽起來是詛咒沒錯...鑑於房子四周全被刻上了詛咒,顯然有人被附身了。雷吉斯說這個地方可能被詛咒了。這不可能是巧合,四處看看吧。」
於是,玩家們分散開四處尋找線索。唐屠仍然跟在羅傑特身邊,跟着他一起進了房子。
羅傑特:「真是髒亂,得徹底搜索過一遍才行。我得想辦法收集妖鬼唾液。」
屋子裏也到處懸掛着湯匙。
羅傑特:「這妖鬼還真着迷。它是貨真價實的收藏家。」
有玩家在屋子的灶台上找到了一本污損的日記:「這幾天以來我一直覺得頭昏昏的,我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雖然我一直討厭巫術和魔法,但如果持續下去的話,我就得找草藥醫生了。
頭昏沒有好轉,現在又有頭疼,有時候痛到眼睛都看不見。
我去看草藥醫生了,是一個長相令人作嘔的老太婆,看我的眼神像看到怪物一樣。她給我什麼奇怪的藥水,要我一天喝兩次,一點用都沒有。
今天我像平常一樣看鏡子,結果嚇到說不出話來。通常我照鏡子是檢查臉上有沒有皺紋和眼袋,今天是沒有皺紋,但有皺紋我還高興一點。我的胸前在長毛,太可怕了,一定是因為那該死的草藥...
我去找草藥醫生,要砸了她的招牌,但她的房間都空了,她一定知道我會這樣,就跑掉了。
我的家人開始懷疑了,雖然我會把毛剃掉,但越長越快...
我一直不想胡思亂想,但是克制不住。也許這不是藥草造成的,是我有一次趕走的老乞丐,對我下了詛咒。我一定要找到真相,我必須找到一個可以揪出那草藥醫生的人。
我不能思考,寫字越來越難了。
寂寞。沒有家人...
吃,我要吃,沒有好湯匙,湯池都空了。
沒有,能吃,痛...
鏡子,說謊,不要。
啊啊啊啊啊」
羅傑特:「這個小女孩真可憐...她知道自己正在變成怪物,還寫在日記裏頭。真是悲慘。」怎麼知道是小女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