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飛為難了。
答應郝灼吧,可這是崑崙派的議事大廳,在坐的全都是崑崙派的人,連老大和韓翎都站到一邊兒去了,自己一個鷹爪門的弟子湊上來,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答應郝灼吧,那就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不給郝灼面子,酒會讓他這個「長輩」難堪。
李少飛正猶豫不決,郝灼卻是利索的幫他做了決定。
他拉着李少飛的手,把他硬拽到自己椅子後面,冷着臉訓斥着,「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在這兒站着!還反了你了,連二哥的話都敢不聽。」
得,李少飛撇撇嘴,還是站這兒吧,滿足一下你的虛榮。
蘇馳見狀,嘴角微微翹起,心頭卻是一嘆。
他猜到了郝灼的心思——郝灼這是在幫李少飛!
郝灼這麼做看似不着調,實際上卻是靠譜的很!
在坐的長老,每個人身後都站着一個親傳弟子——只要李少飛往他身後一站,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李少飛學崑崙派那些密不外傳的武功秘籍!
要是有人不服,郝灼有的辦法堵住那些人的嘴。
蘇馳甚至都想到了郝灼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
什麼?你說李少飛不是崑崙派的人?
笑話!灼爺我還不是頭一次來崑崙呢,你們一個個的還不是一口一個郝師叔的叫着!他站在我身後,就是我的親傳弟子!
不服?來咬我啊!
待郝灼坐定之後,莫雲山淡淡的瞥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楚離一眼,沉聲開口道:「楚離,你可知錯?」
隨着莫雲山開口,眾人目光齊齊落在楚離身上。
此刻的楚離,怎叫一個慘字了得?
衣服全破了,頭髮散落一地,被郝灼拽了一路,頭上臉上不知道被蹭破了多少皮,血次呼啦的,又粘上了雪水泥湯,都快認不出模樣了。
再一想僅僅幾個小時之前,站在雪山之巔上的楚離那副狂傲囂張、睥睨天下的模樣,眾人心頭無不唏噓不已。
「楚離知錯了,還請掌門開恩,饒了我這一次吧。」楚離哀求聲音在大廳響起。
什麼?
眾長老們齊齊一怔——他……這就服軟了?
他們本以為楚離怎麼着也得坡口大罵一通,就算敗了,也應該有骨子裏的傲氣,唯有如此,才能配得上他宗師的身份。
任誰也沒想到楚離張口就是求饒!
真是軟骨頭……丟臉啊!
郝灼卻是露出玩味笑容。
拖了楚離一路,郝灼看似玩着鬧,實際上卻是在心理上對他摧殘!
任誰被如此拖行,心態都會發生變化,更何況楚離一個高高在上的宗師!
一路上,郝灼一直在暗暗觀察着楚離。從楚離一開始的不服,到漸漸畏懼,再到最後本能的求生,楚離心態的變化全都看在他的眼裏,此刻楚離說出求饒的話郝灼毫不意外。
莫雲山卻是瞳孔微微一縮,楚離求饒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沉吟片刻,莫雲山沉聲道:「既然你已經知錯……孟長老,你是刑堂主事,又是楚離的師父,如何處置楚離,就交給你了。」
莫雲山淡淡的看着孟承塵,眾長老目光也都齊齊落在孟承塵臉上。
「師父!」楚離拼命的蠕動着,向孟承塵滾爬過去,一把抓住了孟承塵的褲腿——被點穴到這會兒已經幾個小時,再加上一路的顛簸,他已經多少能動一點兒了——「師父……弟子知錯了,弟子昏了頭,看在你一手把我帶大的情分上,你就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楚離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着饒,那叫一個可憐兮兮。
眾長老卻全都傻眼了。
我他娘、的沒看錯吧?
他真是那個囂張跋扈到叫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楚離楚宗師?街頭小混混栽了跟頭,也不至於這麼沒臉沒皮沒羞沒臊吧……
孟承塵緩緩睜開一直閉着的眼睛,機械的轉過頭,目光落在楚離臉上,神色無喜無悲。
良久之後,他輕輕嘆了口氣,「楚離啊,既然你還認我這個師父,為師就再幫你一次。」
「多謝師父,多謝師父!」楚離兩眼一陣放光,面露狂喜之色。
老傢伙到底還是心軟啊!
只要這一關過去了,我楚離還是宗師,早晚有翻身的一天!
你們都給我等着,今日所受屈辱,來日我必將百倍奉還!
孟承塵又看了楚離一眼,再次緩緩開口,可說出的話,卻讓楚離的狂喜之色瞬間僵在臉上。
「你一身功夫都是為師所授,你做了錯事,為師也有責任,今日,當着掌門和眾位長老,為師收回傳授給你的武功,師徒名分止於今日,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說着,孟承塵俯下身,緩緩抬起手指,真氣催動之下,手指微微顫抖!
「不!不要!」楚離絕望的嘶吼着,掙扎着,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孟承塵手指點在自己丹田之上,真氣瘋狂肆虐,氣海坍塌、經脈盡毀……
少卿之後,孟承塵收回手指,楚離已經古武全失,成為了一個廢人!
在古武被廢的同時,楚離被封住的穴道也被解開,但他卻還直愣愣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哈哈……」
忽的,楚離一陣癲狂大笑,猛地翻身坐起,振臂高呼着,「我是宗師,我是崑崙第一高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崑崙今後只允許有一個派系,那就是我的楚離的派系!哈哈……我是宗師!我是楚離楚宗師!你們這些螻蟻見我為何不拜!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哈哈……」
楚離瘋了!
一邊癲狂大笑着,一邊踉踉蹌蹌的出了崑崙大廳。
一日之內,突破宗師,登臨古武巔峰,成為崑崙第一高手,其時的他何等意氣風發,誰都不放在眼裏。可轉瞬之間,一切全都沒了,由宗師變成了一個廢人,天堂到地獄般的巨大的心裏落差,衝破了他心理承受的極限!
失去了古武的一代宗師,變成了一個瘋子……
「掌門,」孟承塵緩緩起身,沖莫雲山一抱拳,「老朽年事已高,已經無力再為宗門之事奔波,刑堂主事一職,還請掌門交於他人。有生之年,老朽想帶着髮妻到處走走,她跟了我一輩子,還沒走出過崑崙……」
聊下這句話,孟承塵轉過身,緩慢卻又堅定的走出大廳,直到身影消失,一路不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