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的日子裏,解府卻被陰雲籠罩。
清早,桓致洗漱過後就去了靈堂,果然就看到了靠在棺材邊兒熟睡的解鈞,以及解鈞身邊的幾個空酒罈。
暗嘆了一口氣,桓致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撿起酒罈抱在懷裏,打算將這些空酒罈送出去。
桓致不小心弄出一點兒輕響,驚醒了熟睡中的解鈞,解鈞霍然睜開雙眼,一把抓住了桓致的手腕。
&妍!」
桓致看着解鈞,溫聲道:「姐夫,是我。」
桓致的長相跟解夫人只有四五分的相像,在此之前解鈞也從沒覺得桓致跟解夫人長得像,可自從解夫人去世之後,解鈞就總是會認錯,只因桓致的那一雙眼睛生得與解夫人是一模一樣。
解鈞一愣,悵然地鬆開了手:「是你啊。」
桓致張了張嘴,可到底是什麼都沒說,只抱着空酒罈走出靈堂,將酒罈放下後便又轉身回到靈堂里取另外的酒罈,來回三趟後便將所有的空酒罈都搬出了靈堂,給解夫人上了一炷香,桓致就離開了靈堂。
跟解鈞不同,桓致不太喜歡待在靈堂里,那掛得到處都是的白布和線香的味道時時刻刻都提醒着他解夫人已逝的事實,而桓致並不想一遍一遍地再去證實這件事。
離開了靈堂,桓致便去了解鈞夫婦住的院子,才剛走進院門就聽到了孩童的啼哭聲,桓致的心一揪,快步走進主屋。
&世為什麼又哭了?」
&侯爺,奴婢也不知道,小公子今兒一早醒來就開始哭了。」奶娘抱着嚎哭不止的解元世急得團團轉。
&早就哭了怎麼不不叫人來報給我?」桓致趕忙將解元世抱進自己懷裏,溫聲細語地哄着。
奶娘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了一句「小侯爺恕罪」。
小孩子哭鬧本就是正常的事情,可他們家小公子就像是看得懂家裏在辦喪事似的,這幾天哭得厲害。夫人去了,解大人又沒日沒夜地守在靈堂里,丟了魂似的只知道喝酒,解府內外大小諸事都要小侯爺操持,才幾日的功夫,小侯爺都瘦了兩圈了,叫他們如何還忍心給小侯爺添亂?
桓致也沒有那個閒心去責怪誰,只抱着解元世一圈一圈地在屋子裏走着,哄了快半個時辰才把解元世給哄好。
將解元世送還給奶娘,桓致囑咐道:「奶娘你收拾一下東西,今日起就帶着元世去我那裏住。」
&奴婢知道了。」奶娘毫不猶豫地應下。
猶豫再三,奶娘還是開口說道:「小侯爺,還有三天就是夫人下葬的日子了,還請小侯爺保重身體,若連小侯爺都倒下了,那這解府……」
&知道,」桓致笑笑,「放心吧。」
三日後,解夫人下葬,除了解府的人,長孫伯毅、黎紹和雍寧也隨着送葬的隊伍一路將解夫人送到了墓地,直到葬禮結束,又陪着解鈞和桓致回了解府。
&鈞他一直都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坐在桓致住處的堂屋裏,黎紹抱着解元世逗弄着,隨口就問了一句。
黎紹是聽人說過解鈞的悲痛欲絕,可黎紹沒想到解鈞竟是一副三魂不在七魄不全的模樣,就是在今日的葬禮上都是眼神渙散、神情迷茫,瞧着跟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
桓致坐在黎紹的對面,一直只看着黎紹懷裏的解元世:「恩,姐夫一直都是那樣的,好在他還沒想着要追隨姐姐而去,不然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黎紹嘆一口氣,道:「希望有伯毅和雍寧陪他說說話,能叫他振作一些。」
桓致垂頭不語。
黎紹仔細打量了一下桓致的神色,突然蹙眉問道:「青予,你是不是不舒服?」
桓致抬頭,沖黎紹笑了笑:「沒事,只是有些發熱而已,睡一覺就能好。姐姐的後事這就算辦完了,待會兒送走殿下我就歇着。」
黎紹將解元世交給奶娘,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在你這兒多待了,你歇着吧,我回宮之後再派一個太醫來給你看看。」
&謝殿下,」桓致跟着站了起來,身子卻有些搖晃。
&快坐下吧,」黎紹趕忙繞到桓致身邊,扶着桓致坐下,「跟我還客氣什麼?」
解夫人死後,解府大概一直都靠青予撐着,這會兒喪事終於辦完,青予這一鬆懈下來,堆積多日的疲倦就要讓他病上一場。不過也如青予所說,睡一覺就能好個七七八八了。
桓致順勢坐下,聽到黎紹這話就輕輕點了點頭,先前明明還撐得住,可一被黎紹說破,桓致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似的,怎麼都熬不住了。
黎紹還是不放心桓致一個人,便親自將桓致扶到床上躺好,又囑咐桓致這裏的女婢好生照顧着,這才離開。
桓致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着了,他甚至不記得黎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總之再睜開眼時,房間裏已是漆黑一片,還有人站在門外不住地拍打着桓致的房門。
&侯爺!小侯爺您快去看看大人吧,大人他、他……小侯爺!」
一聽是解鈞出了事,渾身無力的桓致強撐着起身,披上件衣裳就有些踉蹌地走到了房門口,拉開了房門。
&夫怎麼了?」
&婢不知,大人把房門給閂上了,咱們從外面什麼都看不見,就只能聽見大人在裏面發了瘋似的,小侯爺您快去看看吧!」
&這就去。」眉心微蹙,桓致抬腳出門,快步往解鈞那邊去。
一走近解鈞的院子,桓致就聽到一陣又一陣男人嘶吼的聲音,這叫桓致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長史,姐夫怎麼了?」桓致一眼就找到了站在主屋門前的齊長史,快步走了過去。
&侯爺!」一見到桓致,齊長史就跟見到救星似的,「啟稟小侯爺,大人他已經這樣吼了快半個時辰了,主屋的門窗都是閂着的,屬下實在是怕……」
&窗都閂上了?」桓致輕輕晃了晃頭,好讓因為發熱而不太清醒的頭腦清醒一些,「砸開,立刻讓人把門砸開。」
&齊長史立刻安排人砸門,「小侯爺是不是不舒服?」
&一點。」桓致伸手抓住齊長史的手臂,借力穩住自己的身體,「不要緊。」
齊長史眉心緊蹙,卻也只能伸手扶着桓致。
他們家大人都這樣了,解府里能拿主意的人就只剩下小侯爺一個了,更何況與大人有關的事情,他們也不敢隨意處置,只能讓小侯爺受累了。
解府的幾個下人把屋門砸開之後,就見裏面的解鈞並沒有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就只是躺在床上嘶吼,一邊吼一邊哭。
見狀,眾人不知所措地看向桓致。
桓致暗嘆一口氣,緩步踏進主屋:「你們都下去吧,留一兩個人在院子裏候着。」
姐姐死後,姐夫就一直沒有哭過,這會兒終於是哭了出來。
聽到桓致的話,齊長史就將下人們遣退,他親自守在院子裏,隨時聽候差遣。
桓致慢吞吞地走到床邊坐下,聞到濃烈的酒氣時才知道解鈞又喝了不少酒。
桓致想了想還是拉住了解鈞的手,卻什麼都沒說。
察覺到身旁有人,解鈞轉頭看向桓致:「瑞妍?」
&夫,是我。」
&妍!」解鈞騰地起身,一把抱住桓致,「瑞妍,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身體被解鈞勒得有些發疼,可桓致卻已經沒有力氣抱怨,他甚至連說明自己身份的力氣都沒有了,只任由解鈞抱着,有話想說,卻頭腦昏沉得什麼都說不出。
桓致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耳畔解鈞的哀求聲也越來越不清晰,桓致的眼前一黑,人就徹底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