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不,我不是盧侯!」
奔跑中,紀倫又醒了一次,只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剛剛趴在一片柔順溫暖背上,嗅到茉莉花清香,還聽到隱隱風鈴叮噹,有種溫暖注入自己身體,讓自己與黑氣的對抗中站穩腳跟……就迷宮裏,不知名女子在黑暗裏的吻。
「媽媽……」
紀倫喃喃醒來,醒來只是姜山背着自己,仿佛之前一切都是錯覺,這時昏昏沉沉難以分辨,只是一股力量湧進身體,咳嗽讓他放下自己:「謝謝你,不過我已醒了……下次扔人時,記得輕點。」
「紀倫少尉,你認識那些老虎?」姜山忍不住問。
紀倫一頭霧水:「什麼老虎?」
「就在山上……我帶給你看,特別那隻大白虎,能通人性,會法術,我現在都開始相信古時動物成精故事……」
姜山帶着紀倫跑到山頂光門,這裏的怪物已給虎群清空,但虎群本身也不見了蹤影,姜山迷惑盯着光門,它已修復組合出許多碎片,但碎片太小,最多容一隻貓通過!不可能容納老虎,尤其大白虎……
「你說的白虎呢?」紀倫望過來。
姜山無言以對,檢查一遍光門碎片,自己也是納悶:「剛剛都還在啊,這樣小的通道,老虎鑽不過去吧?真見鬼了……」
「這些我們回去再說,離開這裏……」紀倫定了定神,一陣頭疼襲來,將手按在光門上。
「轟!」一枚殘缺的紅印金字浮現,迅速彌合光門:「姜山,我這時如果不去醫院,而回到別院,會不會遭遇軍警,及臨陣脫逃的逮捕令?」
姜山認真:「你沒當逃兵!我作證。」
「如果你這監軍也當成了逃兵了呢?」紀倫笑着,但笑容扭曲起來。
黑氣可見在衣服下遊動,這樣觸目驚心心驚,讓人想想都覺得痛,不知道這個少年如何忍受下來,還能笑……姜山有心幫忙,無法提供任何一點實質幫助,只能低聲說:「我的任務是保護,不是監視……我不是監軍。」
「你個人意志無所謂,對上面來說,結果一樣。」紀倫拍拍這個少尉,見他臉色難看,又笑笑安慰:「放心,我不會這樣容易死……無論是這片地獄,還是現實……」
「轟!」
光門重啟,迅速閃過各個節點——地方不一樣,共同點是隨着光門開啟連通,每個節點都衝出黑氣。
節點設陣戒備着軍警,一個個都是大驚,尤其閃過特別行動處,正用繃帶包紮傷口的謝庭樹臉色微變,對空氣喊:「王孫塵?出來——」
門這面,紀倫臉上也出現了痛苦,失去制衡的黑氣在身體裏破壞,金紅色殘印不穩起來,一直堅持着光門閃到醫院時,看到姐姐病房裏沒有人,紀倫心一沉,低喝:「快走!」
姜山跟着衝進光門,就在瞬間回首,下方小山,許多陰影似乎是看到了龍門的鯉魚,不顧一切湧上,跳向光門……
白色巨大光海撲面,一個世界拉近,星橋對面隱隱出現一個光圈,大片黑氣跟着兩人身影衝出了光圈,就出現在一個井底——乾枯沒有水!
「轟!」光門炸開。
一點黑氣在頂上,正迅速下移,突化成一隻飛鳥,俯衝撲下。
「去死!」紀倫刀光一閃,在井裏閃亮,這飛鳥慘叫一聲,砍成兩半,分成兩半的嘴正嘶嘶出聲。
更可怕的是,井壁周圍,更多的怪物正在慢慢浮現,似乎要伸出手,將他們重新拽回地獄深處。
「快上去!」這次是紀倫背着姜山,攀着井壁磚石跳出井口。
跳上去瞬間,眼前一暗,又是一明,只見明月照下,顯是回到了現實世界。
這是醫院大樓後面的一口廢棄枯井,兩人跳出井口,還聽到井底隱隱有着哭喊聲,慘叫聲傳來,姜山臉色微變:「不要回頭看井!」
而他提醒晚了,紀倫正向井裏一看,只見井底伸出了密密麻麻黑手,每隻黑手上都有紅色的眼睛,眼睛是會說話一樣發出聲音:「別丟下我們——」
一個精神恍惚,霧氣瀰漫,恍惚立在一處城樓。
城樓下面是廣場,密密麻麻的青黑色制服軍人,軍靴踩上去發出清脆響聲,齊聲唱着軍歌齊步走過長街,一個個神情肅穆而興奮!
「帝國欲將大局保,盧侯遵旨練新操,第一立志君恩報,第二要靠長官教,第三行軍莫民擾,不當兵國家不能保……」
紀倫站在城樓上遠遠看去,只見這些軍人,分成一隊隊,軍容嚴整。
初步估計,百人一團,分十數團,人數怕有一千五百。
特別是還有騎兵隊,肅然列陣,自是攝人。
「軍紀森嚴,各有旗幟,幾乎全部是軍官,這是不同兵團的閱兵?」
「這樣,要掌控多少軍隊?」
紀倫正想着,突見閱兵完畢,集中在廣場上,所有軍官,全部正對着紀倫敬禮:「盧帥!」
紀倫下意識回禮,突聽到一聲龍吟,打破了霧氣,精神回醒,發現自己半個身子探進了井口,似乎短暫的白日夢中要重新跳井,姜山死死抱住雙腳:「快醒醒!紀倫少尉!你中魔怔了!」
整個肅穆的閱兵似乎還在眼前,而井底還在發出吶喊敬禮的聲音,紀倫咬着牙,忍住不看,硬生生別過首,連着那種身體失控的感覺終壓下去,姜山鬆了口氣,拽着他離開井口:「沒人告訴過你,冒邪氣井口,是決不能去看……」
才脫離井口,突井裏冒出了黑紅色的火焰,下面一切陷入火焰之中。
隱隱還有軍歌:「帝國欲將大局保,盧侯遵旨練新操,第一立志君恩報,第二要靠長官教,第三行軍莫民擾,不當兵國家不能保……」
接着,就是連綿的慘叫,呼喚,吶喊,使得紀倫不由一驚。
「盧帥!」
「主上!」
「別拋棄我們!」
「砰!」
槍聲在醫院一樓傳來,紀倫一驚,徹底醒了過來,沖了上過去,姜山也熟悉分辨出來:「黃金獵魔槍!是相思小姐!」
就在這時,看到前面紀倫一個踉蹌,腳下有鮮血流出,姜山一驚,這時緊急不敢叫停,只跟着衝過去。
「紀倫少尉?」話音剛落,整個大樓毫無徵兆一震,隨後霧氣籠罩着全體,姜山根本看不見三尺外的情況。
只有槍聲,腳步聲,怒喊,接連而來。
「噗噗噗!」
隱隱聽見了刀光撕開人體的聲音,這樣有節奏,毫不留情,一個個人體撲在地上的聲音,以及血腥氣越來越濃。
腳步聲越來越少,最後是個年輕男人驚恐緊張的威脅:「不要再過來,再過來我就開槍殺了她!」
霧氣里寂寂無聲,聲音在響起:「開槍啊。」
「咔!」
槍機落空,再扣動,還是咔,這個年輕男人正要抓着女孩前撲,就感覺到手中一空,女孩不見了,接着,霧氣一散,姜山隱隱看見,一支冰冷槍口頂着這個年輕男人的眉心,扳機扣動,砰——鮮血飛濺。
霧氣中,燈打開,照亮屍體血泊上的小女孩,紀倫神情微松,是她。
小女孩收起黃金獵魔槍,吹了吹槍口,雙腿無力放在地上,努力坐直身子做出姐姐的姿態,微笑着看一身盔甲的少年:「姐姐就知道阿倫會趕到——還有輕雲姐姐為引開敵人而受傷了,快去救她!」
「已有人去救了。」紀倫手指點了點走廊跑上樓的姜山少尉。
紀相思就鬆了口氣,任由紀倫將她抱上輪椅,突目光掃見地面,神情一驚:「唉,你受傷了!」
鮮血在紀倫腳下流淌成血泊,還拖着長長血路,他收起盔甲,紀相思有些手忙腳亂地察看背後,看到一條鞭傷猙獰傷口,斜斜縱貫整個肩背。
她按着自己心口,幾乎喘不過氣來,眼眶紅紅:「快去包紮一下。」
「一點小傷。」紀倫強忍着痛,在姐姐面前說着,推她到了洗手間,自己進去用水龍頭沖洗血痕與傷口。
水聲嘩啦啦,冰冷沖洗,紀倫冷靜反省這一次遭遇……
紀相思在隔壁護士休息站里找到了一個醫療箱,過來要給他包紮時,見傷口已癒合,只餘一道長長蜈蚣的醜陋紅疤。
紀相思撫摩着疤痕,這時才輕輕問:「這怎麼傷……」
「某種法術傷害。」紀倫說。
輪椅少女「啊」一聲,在自己的銀色筆記本里翻找起來,神情:「……等等,這不是法術……」
紀倫穿上衣服,讓她幫自己別上紐扣。
女孩沉默幫他穿上衣服,呼吸越來越急促,出聲:「阿倫,你帶我走吧。」
紀倫微怔:「什麼?」
「你不要留在盧侯麾下,姐姐也不要治病了……」輪椅少女抬首說,這時平靜下來,小臉神情認真而憧憬:「你帶姐姐走,今晚就走,我們去天涯海角……」
月光靜靜穿過窗欞,照在女孩臉上,分外純淨,甚至一點點屬於她這個年紀天真,讓紀倫心底一陣暖意,正要開口。
嘎吱——
小汽車在外面急剎車聲傳來,還有更多軍車轟鳴,腳步聲,槍械上膛聲……包圍了整座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