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琳娜公主使團等人在官道旁一處平地停下來,拿出了乾糧、肉乾和清水,就地休息進餐。
前面不遠處就是茂密的林區,貴族們提供的情報顯示,那支實力相當可觀的賊匪,正藏身在裏面。
一大幫貴族是跟來圍觀打醬油的,使團停下休息,他們當然也不走了。
不過貴族就是貴族,跟苦哈哈的大頭兵不一樣。早有下人撐起簡便的遮陽傘,擺放好桌椅,放上精緻的糕點飲品,等着自己的主人享用。
只可惜這處平地太小了一點,兩隊人馬也才剛剛好安置得下。雖算不上擁擠,但人和人之間難免挨得近了。
於是尊貴的貴族老爺們跟阿伯丁的戰士都混坐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得的表現出「其樂融融」的一面。
許風碰了碰身邊林志風的肩膀,低聲說道:「我們的戒備是不是太鬆弛了一點?像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敵人突然殺過來,倉促之間列陣都未必來得及。更不要說裏面還混了些貴族老爺們,即便列陣及時,也阻礙了陣型的正常運轉。」
林志風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他們,也壓低了聲音回道:「你傻啊,就算唐鋒疏忽了,頭兒也絕不可能漏算了這一點。想想吧,我們的敵人都是些什麼人?他們敢現在衝殺過來?他們比我們還要更在意貴族們的安危。這裏的老爺們如果有點什麼損傷,即便他們立下再大的功勞,回去以後怕也沒命享受。」
「哦。」許風恍然大悟,也放下心來。
正要再開口說話,突然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從貴族那邊走過來,連忙閉上了嘴巴。
那男人當然不是找他許風,而是來到了安東尼身邊。
「三少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嗎?」
安東尼見到來人,率先打了招呼。
這男人是列夫?查爾頓伯爵家的人,本身沒什麼本事,但喜好結交朋友,在漢諾威小小的算是個名人了。在他所在的圈子裏,人們都叫他「三少爺」,本名幾乎沒人記得了。不過面對安東尼,他卻說不敢稱個「爺」字,只讓安東尼稱呼他為「三少」。
但從他平時在宴會或其他場合發表的言論看來,其人或其背後的查爾頓家族也許並不看好輝煌帝國。對於雅琳娜和安東尼而言,可能會成為以後的敵人。
當然,至少表面上現在雙方還保持着和諧。
三少哈哈笑着,聲音豪爽。
「沒事沒事,安東尼先生跟各位英勇戰士今天要為我漢諾威掃除一大禍害,真是讓人大快人心。我一介閒散之人不能跟大家一起上陣殺敵,但探望慰問一下還是能做到的。」
安東尼也是面帶微笑:「三少有心了。」
兩人一陣閒聊。
三少說是探望戰士們,雙腳卻如生根般沒有挪動分毫。
安東尼早知他必然另有目的,但對方不開口,也懶得主動詢問。
天南地北的扯了一陣,那三少終於說到正題。
「我們都知道先生這次出兵剿匪,除了為民除害以外,還有一展麾下戰士神威的目的。我和後面那些貴族朋友們一樣,也想要一睹各位的風采。只是安東尼先生和卡頓劍聖以及公主殿下那些侍衛都是高階職業者,對上烏合之眾的賊匪根本毫無懸念。如此一來,這300多位戰士恐怕難以盡情施展。因此……」
三少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希望安東尼等高階職業者不要出手。
那些對公主使團抱有敵意的貴族們為了「悍匪」的規模、人數、裝備等可謂費盡了心思。
人數太多了不行,會直接把對方嚇跑。
要知道,所謂「悍匪」本來就是憑空捏造的,只要是熟悉情況的本地人都知道怎麼回事。對方欣然「中計」,不過是意氣之爭加上對自己實力有信心。若拉起一支大軍過來,對方還依舊悶頭往前沖,那才是腦殼被魔獸踢過,出問題了。
人少了更不行,600正規軍尚且抵擋不住對方的鋒銳,何況是這些各家族拼湊起來的私兵。
因此最終給安東尼送去的情報顯示的是1000多人,這個數字想來是比較適中的。當然,到時實際出戰的人數要再多兩三百左右。畢竟情報總有點出入的嘛,誰能保證百分百完全正確。
但這裏考慮的是正常的戰場廝殺,若高端戰力加入戰團,那一切都將失去懸念。
雅琳娜公主身邊的高階職業者陣容太豪華了,兩大頂級武者,加上二十位白銀鬥士,真真的晃花了人眼。不要說一千來人,即便再翻一倍,也同樣不頂事。
對付高階職業者的最好方法是同等級的高階職業者,但把這些家族全部捆起來,湊出二十位白銀鬥士也是夠嗆。頂級武者?更是只能呵呵了。
無奈之下,他們也只好指望能用言語擠兌,讓那頗為熱血的安東尼一時衝動,自願束縛手腳了。
不知道如果讓跟安東尼打過交道的老傢伙知道他們給安東尼打上「衝動」、「熱血」等標籤,會是怎樣一個表情反應。
可以一直表現得很「衝動」的安東尼這次卻難得的冷靜。
「這不可能!」安東尼一口回絕了三少的要求。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戰士們都是用性命在拼搏。若有可能,我希望每一個踏上戰場的將士,戰後都能平平安安的回來。而每多消滅一個敵人,就是多為己方戰士減少一份壓力和危機。放着強有力的打擊力量不用,那是一位統帥的失職,也是對麾下戰士的不負責。這事休要再提!」
安東尼說得大氣凜然,不容置疑,三少只有唯唯稱是,卻是無法再勸了。
正當他心中失望的想要告辭離開的時候,安東尼又補充說道。
「不過如果敵人沒有出動超出普通人範疇的攻擊力量的話,我也很樂意讓戰士們多鍛煉鍛煉。」
三少當即一愣。
還沒等他會過神來,想清楚安東尼話中的意思,少年已經踏前幾步,揚聲吐氣,大聲喝令道:
「集合!披甲!出發!」
……
「你說什麼?敵人全部都是重裝步兵?!」
大當家又驚又急,一把抓住來人的衣領,將他雙腳離地的提到自己面前。
「你他瑪的怎麼不等到明年才說!」
那信使苦着一張臉,卻不敢在這個時候頂嘴,只能心中叫屈:我就是一送信的,你沖我發火有什麼用。再說,主人也是才剛剛知道情況,立馬就讓我過來了,你還想怎樣。他看到敵人那一水的全身甲時,表情比你還驚訝呢。
大當家一甩手將信使扔到一邊,在草地上來回踱起步來。
他只是一時急怒攻心,也知道沖一個小小信使發火沒有任何意義。
但現在怎麼辦?大當家一時猶豫不決,也沒了主意。
他身後站着幾百人,都是箭上弦刀出鞘,摩拳擦掌的準備大幹一場。
在被枝葉遮擋着視線的左右兩側不遠處,另外兩隊人馬的情況應該也是差不多。
三隊人彼此看不到對方,但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他們隱隱的組成一個口袋陣型,只等敵人踏入包圍圈,立刻就衝殺出來。
可以說,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重裝步兵雖然名頭嚇人,但說到底也只是普通士兵套上一層烏龜殼而已,也未必就有多厲害。面對重重包圍,又能有什麼作為。
大當家在心裏努力的說服着自己,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按原計劃執行!
這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卻是他唯一的選擇。
難道他能帶着手下後撤,跟敵人打游擊戰嗎?他的主人能答應?要知道他一跑,敵人跟着跑,他的主人和其他貴族老爺也一樣要跟着漫山遍野的跑。
再說了,其他兩支隊伍可不歸他統屬指揮。他這一跑,預定好的包圍圈就破了,這讓他們怎麼辦?到時候折兵損將的都是別人家的兵,只有自己毫髮未損,那不是把所有貴族的仇恨都往自己家族裏招。
雖然大當家從沒有領兵的經驗,但他如今卻首先體會到一個處處受制的將領的苦處了。
但形勢如此,容不得他多想了。
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緩緩傳來,人影尚未看到,殺伐的氣息卻已透過林間的空氣傳遞了過來。
「準備!」
大當家一臉嚴肅,眼光死死的盯着前面,右手緩緩的舉到了空中。
「放箭!」
舉起的手臂猛然揮下。
只聽「嘣嘣嘣」一陣弓弦響動的聲音,五百多把強弓一起發動,箭雨在這片特意挑選的林木稀疏的草地上空划過,紛紛落入敵人陣中。
叮叮咚咚~
叮叮咚咚~
到底不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隊,「賊匪」們射擊步調並沒有保持一致。在這個地形中,其實齊射與否也沒多重要,那些高大的樹木多少還是會阻擋部分的箭雨。
但即便剩下的長箭幸運的擊中目標,卻也沒有任何意義。
敵人披掛着的,是從頭到腳全面覆蓋的全身鎧甲!
更過分的是,這些敵人都已經把自己整個包在厚厚鐵板裏面,居然還嫌不夠,有部分人手中更是提着一面大大的盾牌。
這樣的防護力量,是為了對抗攻城弩箭嗎?「賊匪」們射出的長箭連給他們撓痒痒都做不到啊。
大當家也是有眼力的,果斷下令停止射擊。
知道敵人搖身一變,變成重裝步兵以後,他就已經料到原本定好的第一波遠程攻擊怕是沒多大用處了。此時也只是驗證了他的猜測而已,不值得意外。
防護是強了,攻擊力未必厲害。披着笨重的盔甲,加重戰士的負擔以外也降低了他們的靈活性。而此處又是不利於列陣的叢林區域,只要雙方陷入了混亂的纏鬥,體型高大卻笨拙的大水牛未必斗得過靈活的豺狼。
戰鬥,才剛剛開始。
「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