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伸出手,宋辭小心翼翼地用指腹給她擦拭眼角。ΩΔe.la
她哭得大聲,抬着頭,任眼淚落在他指間,滾燙滾燙的溫度:「宋辭。」
宋辭應她,伏在她面前,嗓音哽塞:「別哭了,別哭了……」
他不知道說什麼,反反覆覆只有那一句。他突然知道了,為何第一眼便想要她,因為只要她一哭,他會疼,渾身所有器官,都在叫囂,在戰慄,像在被撕扯,獻血淋淋。
阮江西抓着他的衣服,哽咽地喊他:「宋辭。」
他靠過去,將她顫抖的身體抱住:「我在。」
她用力地搖頭:「不,你不是他。」
「你不記得我,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我那樣愛着你。」
「你已經不是我的宋辭了。」
她看着宋辭,淚水決堤,空洞的眸,荒涼得絕望。
一滴淚,足以叫宋辭一潰千里,他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臉,輕輕親吻:「別再哭了,我會想起來的。」
親吻她的眼,他說:「我會變成你愛的樣子。」
「會像曾經一樣,很愛很愛你。」
他想,曾經他一定很愛很愛過這個女人,所以,才會這樣連心都為她揪扯,要有多愛呢,會讓他恨不得將命都給她,只要她不哭。
原來,他宋辭,這樣玩命地愛過阮江西。
「不哭了,我心疼。」他執着她的手,親吻她手指上的戒指,「我回來了,不會再走了。」
他以前肯定也這樣吻過這枚戒指,大概用了所有虔誠,所以留下了溫存,以至於,他捨不得摘下,以至於,她不在身旁時他每次親吻戒指,都會隱隱心疼。
他抱起她:「江西,對不起,我來晚了。」
興許是哭久了,阮江西懷着身子,摟着宋辭的脖子,偎在他懷裏睡着了,宋辭走得很慢,動作很輕。生怕驚醒了她。
酒店十米外的路口,泊了兩輛車,見宋辭走近,車上的人立馬下了車。
是兩個男人,宋辭並不認識他們,他冷眼以對,視而不見,只顧着懷裏睡着的女人。
這二人,正是顧白與秦江,因為放心不下阮江西,特地趕過來,吃了一晚上的冷風,現在又遭冷眼。
半年不見,秦江心頭激動,也不顧被冷落,硬是湊上去:「宋少?」
宋辭一副『你是誰』的冷漠表情。
秦江好激動:「我是秦江呀!」恨不得撲上去好好擁抱一下,不過,宋辭卻瞥都沒瞥他一眼,完全不感興趣。
「……」好冷好尷尬,說好的久別重逢呢?
宋辭抱着阮江西,直接越過他們。
顧白擋在路中間,看着宋辭懷裏的人兒:「她哭過了?」眼睛腫成那樣,顧白心疼壞了,語氣越發森冷,帶着敵意,「你又惹她哭了。」
阮江西不愛哭的,但為了宋辭,流了太多眼淚。
宋辭不答,反問:「你是顧白?」語氣,很防備。
這個姓顧的,宋辭不喜歡,很不喜歡,不喜歡他在阮江西的產檢病例上簽字,不喜歡他這樣看阮江西,最不喜歡他夜深了還跑去找阮江西。
當然,顧白對宋辭也是深惡痛絕。
他磨牙,爆了句粗口:「媽的,半年音訊全無,一回來就讓她哭,老子真想揍你。」
這個傢伙,惦記他的女人。宋辭如是想,眼神冷冰冰的:「你打不過我。」
秦江覺得,他家老闆半年不見,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可一世唯我獨尊得沒朋友。
不過,要真打起來,顧白還真討不到好。
顧白冷哼:「打不過你也得讓你脫一層皮,我只是怕揍了你阮江西心疼。」
這種解釋,讓宋辭更不滿,若不是現在阮江西在懷裏睡覺,他定要教訓教訓這個姓顧的。
姓顧的還惡狠狠地放話:「宋辭,你給我記住,我顧白從來不是君子,不要再讓我有趁虛而入的機會,只要你鬆手,我就算是拖也會把她拖到我的領域裏。」
若是這個姓顧的真的把阮江西拖道他的領地,宋辭一定拆了他的一畝三分地!直接丟了個冷眼,宋辭抱着阮江西就走。
「!」
顧白飆了句粗話,若不是怕吵着阮江西睡覺,這一架,怎麼也得干,一腳踢在車門上,上了車,直接飛車走人。
「那個傢伙,」宋辭突然開口。
秦江立馬湊上去:「嗯?」
宋辭眉頭一擰,語氣很酸:「他有沒有趁我不在,打我女人的主意?」對於阮江西產檢病例上家屬欄的簽字是顧白這件事,宋辭很耿耿於懷。
喲,這是吃醋了?早幹什麼去了?對於宋老闆半年音訊全無,秦江是很替阮江西抱不平的。他就問了:「要是阮小姐的寶寶是顧律師的——」
還沒說話,宋辭就扔了一個字:「滾!」
這態度,是幾個意思?
秦江不敢造次了,老老實實:「宋少放心,阮小姐一門心思都在您身上,絕對不會被挖牆角。」這要孩子真是顧白的,宋老闆指不定就先弄死大的,再弄死小的,最後再彌補給阮江西另外一個小的,對,就是這個邏輯。
宋辭懷裏的人動了一下,他立刻僵住,騰出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坐在路燈下的木椅上哄阮江西睡覺。就這樣抱着她,才發覺,這樣滿足,他不曾有疑,這個會為了他哭得像個孩子的姑娘,一定一直在原地等了他好久。
「宋少,現——」
宋辭冷冷瞪過去:「小聲點。」
這奴性,恆古不變啊。秦江壓低聲音:「宋少,現在送你和阮小姐回家嗎?」
宋辭眼裏閃過一絲光彩,點點頭:「嗯。」嘴角揚起,他喜歡回家這種說辭。
秦江兢兢業業:「那我去把車開過來。」
因為宋老闆怕驚了他女人睡覺,幾次三番怒瞪秦江,秦江基本是以龜速在爬,四個輪子的車,還沒人兩個輪子的跑得快,還好是晚上車少,不然以這車速,會造成交通混亂的。
算了,今天心情好,秦江就大發慈悲,不發牢騷了,不免話多了幾句:「宋少,你可算是回來了呀,你不在公司,公司都亂套了,宋老爺子的手幾次伸到錫南國際來,宋三書記又不管事,還好阮小姐——」
宋辭打斷他:「你是誰?」
「……」他怎麼隱隱約約記得他之前介紹過自己啊,算了,心情好大發慈悲,再一次介紹,「我是秦江,是宋少您的特助,替您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地工作了八年了。」
秦江特地強調了一下『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宋老闆病不是好了嘛,這自我介紹得一次準確到位,不過顯然宋辭對秦江的工作屬性與年限等都絲毫不關心,只說:「繼續剛才的。」
「額?」秦江一時接不上線了,「繼續什麼?」他一想,「哦,剛才說到錫南國際了,宋三——」
宋辭又一次打斷:「你剛剛說到了她。」補充,「繼續說她。」他將阮江西往上抱了些,生怕壓到她的肚子,雙手扶着她的腰,不敢亂動。
看來,什麼宋三,什麼錫南國際都靠邊站,宋辭只關心他女人。
秦江投其所好,繼續話題:「哦,阮小姐啊,還好阮江西掌着錫南國際的決策大權,股份也都在阮小姐名下,就算老爺子有心爭權,也沒有籌碼,還是宋少明智,早早便上交了財政大權。」秦江說得很振奮。
財政大權?宋辭聽着,心情頗為不錯。
秦江說得眉飛色舞:「還有於家和唐家,都被阮小姐整治得服服帖帖的,阮小姐可聰明了,又會做生意,你不在的這半年,錫南國際好幾個大的項目都是阮小姐拿下的,以前股東會那幫人還不服,現在一個一個唯命是從。」他是真佩服阮江西,不僅戲演得棒,對商業也很有一套,真是下得廚房上得廳堂。
宋辭意猶未盡:「繼續。」
顯然宋辭對阮江西的任何事,都很感興趣,這一時也說不完,秦江就問了:「宋少你還想知道什麼?」
「說她的事情,從我第一次見到她開始,不要遺漏,全部都告訴我。」
不是這半年,是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秦江足足愣了十秒,然後嗓門驟然拔高:「宋少,你不記得阮小姐了?!」
宋辭臉一沉:「小聲一點。」
秦江目瞪口呆,簡直難以置信:「你居然不記得阮小姐!」他嘟囔,「以前,你就只記得她。」秦江曾一度以為,就算宋老闆不記得吃飯睡覺也不會不記得阮江西的,到底唐婉和於景致那兩個小賤人對宋老闆做了什麼?他老婆罵得對,小賤人!小婊砸!
「我以前只記得她?」
「對!」獨寵獨寵!
他果然對她神魂顛倒,宋辭又問:「以前我和她是怎麼樣?」
秦江不好回答:「這就說來話長了。」宋老闆寵妻那點事,可以說上三天三夜。
宋辭說:「長話短說。」
秦江想了想:「如果真要高度總結的話,就一個詞,」他又想了想,用了個精闢的詞語,「唯妻是從。」
秦江真心覺得,他的高度總結很靠譜。宋辭沉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可能宋老闆不滿意這個總結,秦江再總結:「是我嘴笨了,換個詞,」這次仔細想了想,「荒淫無度。」
荒淫無度,秦江覺得也很精闢啊,看宋老闆曠工那麼多次,還多少次開會的時候來開着開着就去和阮江西親熱,不是荒淫無度是什麼。
不過,車廂里。瞬間冰凍三尺,秦江自動閉嘴,誒,又說錯話了。
秦江是把兩位主子送去了宋辭的別墅,到家的時候很晚,宋胖狗居然還沒睡,在門口等着。看見人來就叫喚:「汪汪汪。」
然後見宋辭抱着阮江西下車,宋胖立馬迎上去,搖頭晃尾好不高興:「汪汪汪!」跑到門口,宋胖叼來一雙拖鞋,討好地蹭宋辭的褲腿。
倒是只有靈性的狗,雖然長得醜了點,胖了點,加之之前在醫院見過一次,宋辭對宋胖的印象還是挺良好的。
「它是江西養的?」
秦江回話:「是的,是阮小姐最寵愛的狗。」
最寵愛……
一下子,破壞盡了宋辭的好心情,他一腳撥開那隻狗,抱着阮江西進屋。
秦江不明所以,摸摸宋胖的頭:「小辭,快躺回窩裏去。」這些日子,他跟着阮江西喊小辭喊慣了,有時還會惡趣味地喊幾聲宋辭呢。
只是這稱呼,讓宋辭冷了臉:「它叫什麼?」
背脊一涼,秦江立馬戰戰兢兢了:「宋、宋辭。」宋辭眼色冰凍三尺了,睃着秦江能砸出冰刀子來。他趕緊自救,「是阮小姐取的名兒,阮小姐喜歡。」
宋辭對這隻胖狗的好感度瞬間全部沒了,又一腳踢開了那一坨。
秦江走後,宋辭將阮江西放在了床上,又找來毛巾給她擦了擦臉和手,借着燈光看了她許久,然後忍不住親了親她,這才關了燈出了房間,按了手機的接聽鍵。
是小廖的電話:「宋少,你和那位阮小姐的資料已經全部傳給你了,有一部分是秦特助提供的,說你可能會比較感興趣。」
宋辭嗯了一聲,聲音壓得很低:「再去查一點東西。」
「宋少您說。」
宋辭念了一個名字:「於景致。」嗓音,冷若凝霜。
小廖瞭然,宋少這是起疑了,只是好奇,那個將宋少拐走的女人到底有什麼本事,只花了一個晚上,讓宋少對於醫生的信任土崩瓦解了,畢竟,之前在m過康復治療的時候,於醫生為宋少做了很多。
宋辭掛了電話就去了書房,看了許久的資料。
原來,遠不止,他遠不止像他以為的那樣愛她,遠遠不止……
輕輕推開房門,宋辭脫了鞋,赤着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走到床邊,半跪在床頭,借着微暗的燈光,看着床上的人兒,之前她穿着寬大的裙子沒有注意,她小腹已經隆起了很大,宋辭伸出手,覆在她腹部,溫熱的觸感傳來,讓他手下一驚,立馬彈開。
他從未想過,會有女人孕育他的血脈,就好像心被什麼溢滿了。宋辭又伸出手,輕輕落在她的肚子上,輕輕地拂着,嘴角越揚越高。
「宋辭!」
阮江西突然驚醒,從床上坐起來。
宋辭有點慌,捧着她的臉仔細看:「怎麼了」
一抬眼,宋辭便在她身邊,這樣近的距離,觸手可及。阮江西皺緊的眉頭鬆開,伸出手去摸宋辭的臉,流連了許久,最後抓住宋辭的手:「我以為你又走了,所以被嚇醒了。」
極度沒有安全感,她太害怕了。
宋辭心頭抽疼了一下,將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裏:「這裏不是我家嗎?我怎麼會走。」
「是你家。」她笑了笑,「不過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你的東西,全部都是我的。」她似乎刻意強調。
她想,沒關係的,不記得也沒關係,她會告訴宋辭,她們那樣相愛,曾為了彼此毫無保留。
宋辭似笑,眼裏有盈盈光影:「我以前那麼喜歡你?」
阮江西立馬點頭:「嗯,很喜歡很喜歡。」說完,她又有些惴惴不安,「不相信嗎?」
怎麼會不相信,他的心一直在叫囂,在一次一次告訴他,就是她,他生命里,最後的救贖。
宋辭低頭,親了親她的手:「雖然不記得,但是我一點都不懷疑,我曾經一定很瘋狂地愛你。」
就在剛才,他看了一堆股票基金,那個助理說那些都是他的財產,不過,擁有人全部都是阮江西。一個男人願意為了一個女人傾其所有,那絕對是瘋了,他絲毫不質疑,曾經瘋狂地愛這個女人。
還有他的電腦,手機,書房裏隨處可見的地方,全都是她的照片,就連喝水的杯子,也是她的照片。
他知道他愛她,只是不知道愛得這樣喪心病狂。
似乎這樣,也好。宋辭如此想着。
「那於景致是怎麼描述我的?」阮江西問?
他皺着眉頭回答:「她說你是無關緊要的人。」那個女人,宋辭覺得,實在不可原諒了,於家的事,他原本還打算幫一把,就當醫療費,現在這筆賬,恐怕要重新算了。
阮江西眉頭皺得更緊,盯着宋辭的眼,特意叮囑:「她是我最討厭的人,你再也不要忘記我說過的話。」
宋辭乖乖點頭:「嗯。」伸手,宋辭揉揉她的肚子,又不敢太用力,動作笨拙,「寶寶還聽話嗎?有沒有讓你很辛苦?」抿緊唇,他自責得難受,他的女人,一定受了好多苦。
阮江西兩手覆在宋辭手背上,乖巧地回答:「沒有,他很乖,現在六個月大,小名叫阮寶。」
宋辭靠過去,親了親她的肚子,溫柔得虔誠,喊了一聲『寶寶』,也不知是在叫她,還是叫孩子。
阮江西笑着:「你不懷疑嗎?母憑子貴的劇本並不少。」她玩笑的語氣,眉間明朗了很多。
宋辭覺得,他的女人笑起來好看極了。
他糾正她:「不是母憑子貴,是夫父憑子貴。」宋辭笑,「正好,我打算用孩子來拴住你,畢竟我所有的財產都在你名下。」
阮江西淺笑吟吟。
宋辭親了親她的戒指,手自然地落在她腹部:「我猜你一定很厲害,我肯定鬥不過你,不然我為何第一眼看見你,就想佔為己有,不然為何都沒有記憶了,我卻還願意這樣跪在你腳邊。」
他的驕傲,大概也就允許他這輩子,只會跪在阮江西一人面前,奉上所有,任她掌控。
阮江西勾住他的脖子:「那你記不記得我這樣吻過你?」說完,她俯身,吻住宋辭的唇,像曾經宋辭吻她一樣,那樣用力,那樣急促又暴烈。
一個吻,宋辭只覺得心都在顫抖。他想,阮江西太厲害了,讓他這樣交出靈魂。
抱住她的腰,他用力地回應,在她唇齒間啃噬,甚至生出了一個瘋狂念頭,就這樣把她吃下去,那就再也不會弄丟了。
貼着阮江西的唇:「對不起。」宋辭說,「把你忘了,對不起。」
阮江西不動,睜着眼,將唇一直停留在宋辭唇上,聽他輕語:「不過我可以確認一件事,那就是,和記憶無關,我只想要你。」
視線相對,氣息纏繞,宋辭說:「江西,我用我的生命起誓,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親吻,將所有委屈與怨恨,都發泄在唇齒間,知直到血腥凝重。也不願罷休。
這夜,溫柔纏綿,風卻清冷刺骨,方才還月圓,這會兒,又隱在了雲層里,天空昏昏沉沉的。
國道上,車停在路邊,女人面向路對面的海,看了看時間。
不一會兒,又停了一輛車過來,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很高大,裸露的手臂上,紋身覆住了整條手臂,他不過是個道上混的,殺人搶劫做點無本生意。隔着三四米的距離,站在女人一側:「事情已經差不多了。」
因為是國道,四面環海,遠去十幾米外才有路燈,周邊昏暗,搞不清兩人的模樣。
女人開口:「不是差不多,要萬無一失。」
這客人,真難伺候,果然是大人物!
男人回:「消息已經送到於家了,後半夜於家三老爺就會帶着錢來交易。」男人頓了一下,「不過,我擔心於家會報警。」
------題外話------
我又要搞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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