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卿如冷冷而視,嘴角笑意,越發冷冽。
池修遠身體微微一晃,瞳孔微縮:「你在胡說什麼?」
她扶着他的手驟然鬆開:「夫妻一體?」魏卿如突然哼笑了一聲,眸中顏色一凜,唇角冷冷諷笑,「侯爺,你殺害我腹中孩兒時,可想過夫妻一體?」
她眼底,分明毫無掩飾,那樣憤恨,到底為何事已至此?池修遠幾乎嘶吼出聲:「魏卿如!夫妻一體,你到底在做什麼?」
魏卿如好似未聞:「傷口在流血,先讓軍醫給你包紮。」
她啊,居然置定北大軍於不顧。
池修遠哂笑:「兵符在你手裏,楚家軍只聽你調令,從軍營行軍到卿曲關最多不過半日,援軍卻在一日後才到。」
魏卿如抬眸,面色如常:「明榮不懂侯爺所指何意。」
池修遠冷笑:「兵力還有軍心,全部盡失。」視線牢牢緊鎖,火光翻湧,他輕嗤,「明榮,你倒是好算計。」
只要留他的命是嗎?
魏卿如凝眸,斂下的長睫遮住了眼底神色:「侯爺相安無事便好。」
雙目相視,掀起波濤洶湧,池修遠突然開口:「十萬左翼軍出征,只有本侯一個人回來了。」
帳中只剩了二人,池修遠滿臉血污,模糊了樣子,一雙墨黑幽深的眸子灼灼盯着魏卿如。
「是,公主。」
魏卿如上前攙扶:「受傷了嗎?」轉頭吩咐侍女,「成君,讓嚴軍醫過來給侯爺診治。」
魏卿如抬頭,只見池修遠從帳外而來,渾身是血,甚至看不清輪廓。
天方透亮,楚家軍歸營,明榮公主的營帳外,侍女急急喊道:「公主,侯爺回來了。」
定北十萬左翼軍已滅,他只能戰敗而歸。
池修遠轉身,看着城中冉冉升起的戰火,聲嘶力竭地喊道:「撤。」
好一個來晚……
楚家軍,只聽命於兩人,一個是北魏當今的輔政三朝元老楚國舅,另一個便是楚皇后之女明榮公主。
池修遠不怒,反笑,眼底,一片殺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何罪之有。」
楚容俯首,單膝跪下:「末將來晚,請侯爺恕罪。」
池修遠看着城外千軍萬馬,一聲大笑:「本侯十萬定北軍已全軍覆沒,楚將軍,你來的可真是時候。」
來了,楚家軍終於來了。
城外,楚國舅府三公子楚容道:「末將見過侯爺。」
突然,一聲撞擊巨響,城門大破,池修遠抬眼,血水浸進了眼球,模糊的視線里,他看到了軍旗,楚家的軍旗。
「砰!」
隔着半座空城,一路撤逃,池修遠路徑卿曲關的西城門,護衛軍一個一個倒下,燕軍緊追不捨。
十萬定北左翼軍,一夜之間,全軍覆沒。
一聲令下,刀槍劍戟再起,殺伐森然,血淌城池,戰火徹夜,不死不休,染紅了東邊方露出半邊的初陽。
林勁領旨:「末將遵命。」轉身,高聲傳令,道,「陛下有令,一律殺無赦!」
陛下這是要趕盡殺絕!
一個不留……
燕驚鴻高坐馬上,銀色的戎裝,不沾一點血污,他道:「降軍不忠,」沉凝片刻,薄唇輕啟,「一個不留。」
城下,不過兩萬人馬,殘兵敗將罷了,怎敵得過燕軍二十萬雄兵,不降,便死。
「陛下!」林勁道,「池修遠逃了,定北軍副將求降。」
半個時辰,定北軍退無可退,被逼至城牆,困獸之鬥。
刀光劍影里,血肉橫飛,遍地的屍體,無休無止的殺戮,整個城池裏,血氣瀰漫,這,便是戰場。
池修遠緊了緊手裏的佩劍,毅然決然轉身而去,身後,骨肉撕裂的聲響,全部拋之腦後。
譚副將揮劍砍殺,大喊:「侯爺,撤!」
兩位副將領命,帶着將士從左右兩翼縮進,將池修遠牢牢護在中間。
「侯爺,別再猶豫了。」譚副將扯着嗓音,一聲震吼,「劉副將、周副將,掩護侯爺撤退!」
池修遠沉默不語。
「尚未。」譚副將將池修遠護在身後,滿臉血污,殺紅了眼,「侯爺,將士們快撐不住了,您先撤退吧。」
「援軍可到了?」
再如此下去,他的十萬人馬,只怕要全軍覆沒。
池修遠一劍刺入敵人的胸膛,縱身一躍便踢開了屍體,他劍拄地面,元氣耗盡,幾乎快要站不住身體。
燕軍圍而攻之,勢不可擋,步步緊逼。十萬定北左翼軍,不過三個時辰,便所剩無幾。
一紙書信,將所有烽火打亂,整整三個時辰,不見援軍,卿曲關里,紅色喧囂,血染城樓。
「奴婢這便去。」
魏卿如臉色慘白,緊緊咬着唇:「去把嚴軍醫叫過來。」
明榮公主從未發過這樣大的脾氣,侍女戰戰兢兢地上前:「公主,當心身子。」
頓時,滿地碎片,茶水混着湯藥,一片狼藉。
「呵,」魏卿如冷笑,「池修遠,你可當真好狠的心。」抬手,打碎了案台上的茶壺。
「是。」
她大吼:「快去!」
楚容將軍驚愕:「那侯爺?」
「傳本宮的口諭給梁將軍,原地待命。」魏卿如握着信封的指腹,緊緊收攏,指甲幾乎陷進皮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