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以前,兩人之間更加親近了,而在親近裏邊又多了一種老夫老妻的默契,明明不過一年的時間,他們卻好像已經相處了很多年一樣。
太子是很疼愛兩個孩子的,當初兩個孩子的洗三禮因為當時他處境尷尬,並未大辦,這讓他心裏總覺得有幾分歉意,因而這次的滿月禮他放下話了要大辦特辦。
雖說是庶長子,但是因為太子這麼大年紀也才得了這麼兩個孩子,雖說有所逾制的地方,大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皇后來看過兩個孩子,當時抱着就不願意撒手了,恨不得將孩子抱回自己的椒蘭宮去養。對於兩個孩子滿月大辦之事,更是無比贊同。這可是她盼了這麼多年的孫子孫女,自然是要大辦了。
阿木和阿嬌滿月這天,整個東宮都是喜氣洋洋的,一大早珍珠就起來準備着了。
穿着遍地灑金對襟石榴紅掐腰緙絲褙子,底下一條素白滾邊的綾羅裙,烏髮輕挽,戴着華貴的紅寶石頭面,珍珠整個人顯得極為的端莊動人。
每個參加兩個孩子滿月禮的人都要對她贊上兩句,說得珍珠臉都忍不住紅了。
雖說是庶子庶女,可是瞧瞧如今太子妃已經瘋魔,被關在她自己的怡芳院裏——一個瘋女人,怎麼還能繼續做太子妃?
倒是這寧良媛,本就得太子恩寵,如今膝下又有一子一女傍身,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日後這造化可是大着的。因而,無論心裏作何想法,願不願意,來來往往的客人,都是真心實意的贊着兩個皇孫皇女,氣氛熱絡。
珍珠端坐在上方的正座上,保持着從容端莊的微笑,時不時與底下奉承她的夫人說着話。
她心裏也忍不住感嘆,想當初有什麼宴會,她都是不起眼的,這屋裏的許多夫人更是絲毫沒將她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呢?瞧瞧她們一個個對自己的態度,簡直是天差地別。
&是多虧了你,以前對我瞧不上的夫人如今可是態度來了個大轉變。」
珍寶便坐在她的身旁,湊過身去與她低聲說着話,眼裏滿是諷刺,譏諷道:「你看看她們,當初對我有多不客氣,如今就有多麼恐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我有了一個受太子寵愛的妹妹。」
雖說是和離,比起被休棄要來得好聽,不過當初珍寶還是被許多夫人話里話外擠兌過。當時太子剛好勢落,她們更是無所畏懼。那段日子,如今回想起來珍寶就忍不住覺得好笑。
珍珠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珍寶卻不在意一笑,道:「我可沒有難受,反正都是與我毫無干係的人,我為什麼要在意她們?只是覺得,難道取笑我,她們就會覺得開心了?」
見她們兩姐妹頭挨着頭親熱的說着話,底下曾經對珍寶冷嘲熱諷的夫人表情都有些不自在。早知道這寧珍珠會有如今這造化,她們當初就不會這麼不客氣了。
&後娘娘駕到!」
外邊傳來太監尖利極有穿透力的聲音,珍珠與珍寶相視一眼,忙站起身來。
皇后着了玄色華貴的長裙,眉目間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儀,珍珠剛拜下身就被她拉了起來,語氣帶着親近:「你這丫頭,便是這麼多禮。」
繁昌陪在她右側,珍珠便伸手扶住她的左手,笑道:「知道您疼妾身,非是妾身多禮,只是禮不可廢,妾身又怎弄恃寵而驕了?」
自從從青山別苑回來之後,她就發覺皇后待她的態度變了許多,少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威儀,而多了幾分親近。
眾人再次落座,皇后居了首座,珍珠便坐在落後她一步的一邊。
&木和阿嬌呢?」她問。
珍珠笑道:「妾身讓張嬤嬤照顧着。」
在座的夫人待皇后的態度更加尊敬,話里話外都是恭敬討好,氣氛比起剛才更要熱鬧。
&媛,吉時到了。」
綺羅俯身說。
珍珠看了眼時辰,讓綺羅下去把兩個孩子抱上來。
&的乖孫!」
兩個孩子被兩個奶娘一人一個抱了上來,看見兩個孩子,皇后滿臉堆笑,忙讓奶娘把孩子遞給她。
珍珠抱了另一個,兩個孩子雖然是雙胞胎,可是眉眼卻不是完全相同的,只有幾分相似。珍珠看了自己懷裏這個,是阿木。
阿木比阿嬌壯實多了,不過一個月,已經很有重量了。
眾人移步去了前院待客的地方,寬大的堂屋用了一扇開的百子圖將男女隔開。
滿月儀式一共有十個流程,待太子告祖之後,珍珠便抱着兩個孩子出去,這叫迎子。
兩個孩子繼承了父母的好樣貌,性子又乖巧,身份又極為尊貴,抱出來外邊的人滿口都是稱讚,誇得兩個孩子簡直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仙童了。
氣氛正熱鬧的時候,外邊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珍珠臉上的笑容還未散去,扭頭看去,便見被宮人簇擁而來的太子妃。
&子殿下您可真狠心,兩個孩子的滿月禮,竟然也不叫本宮這位嫡母。」
着了大紅金線繡牡丹的襦裙,太子妃裊裊娜娜的走進來,紅唇殷紅似火,一張臉卻極為削瘦,不僅是臉,她的身體也很瘦,露出來的手指瘦得只有一層皮裹着。
她的身體分明是一副孱弱到了極致的模樣,可是她的精神頭卻十分的足,一雙眼帶了幾絲血絲,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怎麼過來了?」
太子走了一步,將珍珠擋在自己身後,不動聲色的問。
&怎麼來了?」
太子妃突然咯咯咯地笑起來,笑聲刺耳,她笑道:「今日可是本宮的庶子庶女滿月之喜,我做母親的怎麼可以不來?倒是太子爺,您竟然也沒讓人來通知本宮一聲,莫不是被寧珍珠這個狐狸精迷惑了去,連我這個太子妃都不放在眼裏了?」
越說她的聲音越大,她身邊伺候的雨落急得眼睛都要紅了,一邊拉着她,一邊道:「太子妃,我們回去吧,回去吧。」
&什麼我要回去?」
太子妃瞪大眼睛,道:「我才是東宮的女主人,她是誰?她不過是一個賤妾而已,你們這些人竟然還上趕着奉承。」
&
珍珠懷裏抱着一直乖乖巧巧的阿嬌大概是被嚇到了,突然哭了起來,哭聲小小的。
被張嬤嬤抱在懷裏的阿木聽到自家妹妹哭,也扯了嗓子開始哭了起來,哭聲震得人耳朵疼。
看阿嬌哭得滿臉是淚,一副快要厥過去的模樣,珍珠心裏心疼極了,也顧不得太子妃,只抱着孩子小聲的哄着。
「……孩……孩子……」
原本還鬧得不停的太子妃突然安靜了下來,喃喃的叫了一聲,目光落在珍珠懷裏的孩子身上。
她的眼睛越來越亮,突然大聲叫道:「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給我!」
她猛的沖了過去,珍珠嚇得忙退後了好幾步,太子擋在她的身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子,我的孩子!」
太子妃嘶叫着,頭上的金釵隨着她的腦袋的擺動滑輪在地上,青絲凌亂,看着似乎有些瘋魔了。
&你們太子妃帶回去。」
太子面帶薄怒,斥了一聲,幾個宮人不敢再有留情,牢牢的將人抓住。
&子…>
太子妃整個人突然顫抖起來,原本紅潤的臉頰立刻變得慘白起來,她抱着自己的雙臂,瞳孔渙散,滿頭冷汗。
&子妃,太子妃!」
太子眉頭一皺,吩咐許久:「去叫太醫來。」
等太醫來之時,太子妃已經被人移到了屋裏的美人榻上,她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身體不斷的抽搐,而且力氣很大,真的就像是瘋了一樣。
&我,給我,我要,我要!」
被七八個宮女壓手壓腳壓在榻上,太子妃還在不斷的掙扎着,雙目圓瞪。雨落被她一手抓在臉上,頓時鮮血淋漓的。
太醫為她診治的時候,險些就被她撓到。
「……老臣學藝不精,太子妃這情況,實在是聞所未聞啊。」
一把年紀的老太醫一臉慚愧,竟是說不出太子妃是生了什麼病。
太子眉間褶皺更深,太子妃從一開始的瘋狂,到後邊卻是無力的抱着胳膊顫抖,她往太子那邊伸出手,祈求道:「殿下,殿下,我好難受,救救我!給我,給我藥。」
她此時鼻涕眼淚滿面,再也見不到以前的端莊雍容來。
太子問以帕撫着臉的雨落:「你們太子妃樓口裏的藥,那是什麼?」
雨落猶豫了片刻,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太子妃,這才老實的道:「這是我們太太給太子妃求來的保胎藥,每次吃完太子妃的精神都很好。太子妃,要的藥,應該是這個。」
太子又問:「你們太子妃以前可曾這樣過?」
&有,只有這四個月,剛開始,症狀只是很輕微,後來卻越來越嚴重了。」
雨落身體不自覺的顫抖她知道,那是恐懼的。
太子吩咐道:「許久,你陪着她去怡芳院將太子妃的保胎藥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