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時後換, 比例暫時設60第三十九回投桃李邢氏示好意報瓊瑤胤之籠人心
卻說寶玉一路往房中來, 見了襲人便笑道:「你再去教那個做活的女孩子給我做一個扇套子罷。」襲人便問那一個那裏去了,寶玉道:「原是我拿着去同林妹妹做的比,惹了他不快, 就把那個鉸了兩段, 我又不好說他甚麼。再做的時候,多給他些銀子,教他就依着這一個做來。」襲人聞言只叫得苦, 道:「那裏是甚麼外頭女孩子做的原是史大姑娘做了給你的。我兩個商議着哄你頑,故說是外頭人做的。如今可怎麼處呢」寶玉聞言, 乃悔之不迭, 道:「這可怎麼說白辜負了他的心思。」乃頓足不迭,又想如何同湘雲解釋。
偏那日湘雲去尋黛玉頑, 正見桌邊丟着那兩半截扇套子, 拿起來一看,見同自己做的一般無二, 乃唬了一跳, 問黛玉道:「這是那裏來的」黛玉笑道:「二表哥從外面得的, 說是有個扎花扎得好的女孩子, 煩他做了一個,拿來送我, 又有的沒的說了那們些子話。我不耐煩, 故鉸了。」
原來黛玉聞寶玉那話, 便想若是湘雲所贈, 他豈有拿來送自己的;故只道自己錯記了,為同寶玉賭氣鉸了兩段,若知是湘雲所做,斷然不至如此的。湘雲卻本要避人耳目,見黛玉如此說,雖心下不快,亦知黛玉不曾說謊,定然是寶玉聽信了襲人的頑話,故有些怏怏的,更不敢將其中原委同黛玉說知,又勉強說了幾句話,便回房了。恰他家中使人往這邊來接他,乃賭氣回了賈母,自回家去訖。寶玉聞湘雲回去,知是惱了,只得尋思日後如何賠禮,好歹令他迴轉。暫且無話。
卻說如今端陽將近,瑧玉便又想起托邢夫人引着黛玉往各家拜會之事。因見素日情景,乃暗忖道:「如今看來,邢氏心下最重的乃是這新生的若哥兒。偏他又是正月初一的生日,邢氏自覺壓過了二房,未免心下歡喜。如今卻冷眼瞧這賈璉,也不是有甚麼大出息的,只好指着祖上爵位罷;然此事若招了皇家的眼,削官奪爵亦是眼下之事,可嘆他們如今尚且不知。照這們看來,倒是從此處下手才是正經。」如是又暗自計劃一番,不在話下。
誰知這世間之事多有巧的。那日黛玉往賈母這邊省過,正同寶釵在那裏說話兒,忽見邢夫人的丫頭春喜來了,對幾人笑道:「我們太太請幾位姑娘過去有話說的。」他姊妹聞言,便往邢夫人院中而去。邢夫人見幾人來了,忙命看座,說了幾句家常話兒,乃笑道:「你們姊妹平日只在府里,可也不悶得慌麼前日我同老太太說了,如今將至端陽,這京里的人家多有走動的。你們如今也都大了,不若過幾日就同我往其他人家裏頑去。」又對寶釵黛玉幾個笑道:「我且托個大,三位甥女兒也同我們這裏的幾位姑娘一道去罷,人多也好熱鬧些。」他姊妹聞言忙欠身告謝,邢夫人留神看幾人神色,見並無不願的,方放下心來道:「謝甚麼原是我跟着沾光了。瞧着你們姊妹一個個生得花朵兒也似,可不是往我這臉上貼金麼」說着,幾人笑了一陣,方告辭出來。
一時黛玉回得自己房中,瑧玉正在那處坐着,見他來乃笑道:「大太太教你們幾個去作甚麼」黛玉便將邢夫人之語說了。瑧玉聞言,乃暗笑道:「當真得來全不費工夫。大太太如此知情識趣,少不得日後帶挈大房些兒。」原來邢夫人見瑧玉二人中得貢士,心下早起了拉攏之意,只是二人素日同賈璉並無深交,若乍教賈璉示好,未免不好看相,思前想後,乃想到寶釵同黛玉身上來。恰如今端陽將近,便忖道:「如今幾個丫頭都大了,必是要往其他人家拜會的,日後尋親之時方便宜些;林丫頭如今沒了母親,薛太太身份又低,料想也沒有其他人帶着去的,此事大有可為。我如今且送個順水人情,又使他兩個感我之意,又不必多費力氣,連老太太也不能多說一句甚麼;他日璉兒若有事求他兩個,也好說話。此乃是一石二鳥之美事。」如此想罷,便於翌日喚了他姊妹來說此事。果然此舉正中瑧玉下懷,就如送了一張投名狀與他的一般,便暗中想日後定要尋機提點賈璉幾句,不在話下。
卻說邢夫人送了他姊妹出去,因見鳳姐兒往這邊來,後面乳母抱着賈若,便往他手裏接了孩兒,抱到自己手上,因笑道:「倒比前日沉了好些。」鳳姐兒笑道:「快給我罷,仔細累着太太。」邢夫人笑道:「那裏就累着我了須知這累不累的,也要看是抱着甚麼。我如今抱着咱們家嫡親的金孫,縱抱上一天,也是不累的。」於是又同鳳姐兒逗弄了他一會子,乃對乳母道:「你先帶着哥兒下去罷。」
鳳姐兒聞言,便知邢夫人有話同他說,見丫鬟們都出去了,方聞邢夫人道:「我今日同他幾個說了,無有不願的。你如今身子也將養得好了,那日老太太還問我呢,想來是欲教你再出來理事。日後咱們且不可薄了他們,到時璉兒若想往高處走,少不得要些助力;你叔父那裏也需說一聲兒。」
鳳姐兒聞邢夫人說起王子騰,顯見也是重着自己娘家的,心下亦有些得意,又聞邢夫人笑道:「咱們這府里如今也不像了,那日你二妹妹同我來說這節禮,瞧着竟不如往年時七分的光景。我想着儉省也不在這上的,豈不是得罪親戚家咱們自然還如先前那般,另治一分禮送去,更要比往年厚些才是,已是取了銀子給璉兒去辦了;若銀錢不湊手,只管再往我那裏要。」
原來邢夫人雖也重這財貨,倒深知個「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眼前使這些銀錢皆是為賈璉鋪路;況賈璉日後若有出息,迎春也可尋一門好親,連賈琮都得益,便可使自家勢力壯大,更不必說惠及賈若了;故絕不吝惜銀錢使用,又下意同林家薛家交好。
鳳姐兒見邢夫人如此盡心,也甚為感戴,因又笑道:「我前日聞人說,二太太有些話兒要說似的,倒像不太願教幾個妹妹出去呢。」邢夫人因冷笑道:「他忒也昏憒得不像了。京中各家女眷皆如此,他只恐丟了自己體面,難道教幾個丫頭都耽誤了不成他自家養的姑娘原是送往宮裏去了,就不管旁人的事兒了」原來王夫人因只是個五品恭人,同其他世家女眷相會之時常恨自己身份不夠,故向來不曾領着幾個女孩子往別人家去的。邢夫人卻覺這般不是長法,於是一意往賈母那裏稟了。賈母素日雖待邢夫人淡淡的,然也覺他此話有理不好駁得,只得允了,直把王夫人氣了個倒仰,又不敢說得,只得自回房生氣。一時他婆媳兩個說罷,鳳姐方出來往自己房中去訖。
瑧玉那日回去,便將此事同薛蜨說了。兩人商議已定,翌日便請賈璉出來吃酒。及至酒過三巡,瑧玉便笑向賈璉道:「前日同東府里珍大哥哥吃酒,說起你們府上往那祖塋附近買田舍之事,又說二表哥也要買的;方知那處原是我父親一個門人家下的產業,他有些執古性子,珍大哥哥同他說了半日,只是不肯。改日我同二表哥去問他一聲罷。」賈璉亦聽賈珍說過此事的,見瑧玉肯為幫忙,乃心下大喜,忙舉杯道:「多謝表弟之情。」說着,一飲而盡。瑧玉同薛蜨亦飲了,又吃了一陣子,見賈璉已有了三分酒,二人對視一眼,薛蜨乃道:「表哥常日在京里走動,聽到過甚麼你們府上的話兒不曾」
賈璉聞言便知裏面有些緣故,乃道:「願聞其詳。」薛蜨笑道:「原也不是甚麼大事情,往日也曾聽的。不過是有人道你們府上福氣甚大,二老爺先得了一個命中帶貴氣的女兒,又得了一個銜玉而生的哥兒,連聖上都有耳聞;如今你家侄兒又是元月初一的生日,大家未免又想起之前的事兒來,故有這話。」
賈璉聞言,卻直驚出一身冷汗來。當日生賈若之時只顧着歡喜,竟忘了這事戳了人的眼;二房的元春本是正月初一生日,當日鬧了個赫赫揚揚,想必早已招人耳目;如今賈若又是元日降生,萬一有心人在今上面前着意提上兩句,那心下自然不自在的。故而越想越是後怕,幸得如今已知此事,自然有法去處;乃起身一揖道:「多謝表弟。」瑧玉同薛蜨忙起來扶他,薛蜨因笑道:「這是怎麼說不過咱們是至親,所以白說這們一句,我原是知道表哥不是那們等的糊塗人,方直說出來的。表哥如今這樣,卻是折殺我了。」賈璉精明之處雖不如他二人,卻也不是個不通世務的,況近兩年來也曾在官場上周旋,自然知他是好意,於是心下暗感二人之德,又想着要回去同邢夫人說知,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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