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危語警絳珠·賈二爺胡言惱瑧玉
瑧玉只覺這裏也有些古怪,前世所見書中並未先見賈赦,況邢夫人同熙鳳行止也自不同,故而更加留心。一時進了榮府,下了車,一個老嬤嬤引着穿過一個東西的穿堂,進入堂屋中向椅子上坐了,本房內的丫鬟忙捧上茶來。瑧玉不見王夫人,因問道:「這位姐姐,敢問二舅母在何處?我們好去拜會的,沒個主人家還沒見到,做晚輩的先安坐在這裏吃茶的道理。」那丫鬟面上便頗有些不自在,尚未說甚麼,只見另一個穿紅綾襖的丫鬟走來笑說道:「太太說,請林大爺同林姑娘到那邊坐罷。」老嬤嬤聽了,又引二人出來,往東廊三間小正房而去。
瑧玉只覺好笑,不曾想這一世有了自己這個舉人哥哥,王夫人還敢如此給林家沒臉,這下馬威是做給誰看的?一行想着,同黛玉進了正房,見炕上橫設一張炕桌,靠東壁面西設着引枕。王夫人卻坐在西邊下首,見二人來了,便往東讓。兩人只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攜他二人上炕,黛玉方挨王夫人坐了,瑧玉只坐在炕沿上。王夫人因說:「你們舅舅今日齋戒去了,再見罷。只是有一句話好教大姑娘知道:你三個姊妹倒都極好,以後一處念書認字學針線,或是偶一頑笑,都有盡讓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個孽根禍胎,是家裏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廟裏還願去了,尚未回來,晚間你看見便知了。你只以後不要睬他,你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便知這是那銜玉而誕的表兄了,因素聽哥哥說他頑劣異常,極惡讀書,最喜在內幃廝混,外祖母又極溺愛,無人敢管,更罵讀書人皆為祿蠹;林海便是前科探花郎,自己哥哥也是舉人,聽了這話豈有喜他的?因道:「舅母說的可是銜玉所生的這位哥哥?在家時亦曾聽見母親說起過,我來了,自然只和姊妹同處,兄弟們自有課業,想來見面時日也少些,豈得去沾惹之理。」王夫人笑道:「這就是孩子話了。你這二表哥如今不過七歲,尚未到進學的年紀——」一行說着,忽想起瑧玉也不過十歲,如今卻已是舉人,面上便有些不好看,轉口道,「如今只在家中請了業師教授的。你不知道原故:他與別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愛,原系同姊妹們一處嬌養慣了的。若姊妹們有日不理他,他倒還安靜些,若這一日姊妹們和他多說一句話,他心裏一樂,便生出多少事來。所以囑咐你別睬他。他嘴裏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一時又瘋瘋傻傻,只休信他。」
黛玉只納罕這二舅母緣何將這兄長說得如此不堪,一一的都答應着。只見一個丫鬟來回:「老太太那裏傳晚飯了。」王夫人忙命先前那個老嬤嬤引二人去。二人辭了王夫人,進入後房門,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見二人來了,方安設桌椅。賈母正面榻上獨坐,兩邊六張空椅,熙鳳便拉了瑧玉在左邊第一張椅上坐了,正欲將黛玉引至右邊,黛玉笑道:「我同哥哥在一處罷。」二人告坐,迎春姊妹三個告了座方上來,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右第二,惜春便挨着黛玉。旁邊丫鬟執着拂塵,漱盂,巾帕,李,鳳二人立於案旁布讓。寂然飯畢,各有丫鬟用小茶盤捧上茶來。當日黛玉在家中原是飯後過一時再吃茶的,因見哥哥接了,便也接了茶。早見人又捧過漱盂來,黛玉也照樣漱了口。淨手畢,又捧上茶來,瑧玉只一沾便放下了,黛玉見他如此,也依樣學他。賈母便說:「你們先吃飯去罷。」鳳、李二人聽了忙起身,又說了兩句閒話,方去了。
賈母因問二人念何書。瑧玉便看自己妹妹,黛玉知哥哥不慣同他人閒話,便代他道:「我哥哥讀的書多,可算得上是博古通今了。我自小讀的書多是哥哥所授,不過是《四書》《五經》之類。」賈母見黛玉面有得色,宛然便是「與有榮焉」的模樣,不免笑道:「你哥哥是年少的舉人,學問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姊妹們沒有你這般好的福氣,有這麼一個哥哥教授,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黛玉聞言面色微異,料想外祖母是不喜女兒讀書的;又疑自己方才言語輕狂,心下正不自在,只聽瑧玉笑道:「外祖母這話可是過謙了。母親當日曾同我們說過,舅舅家幾個姊妹學問上都是極好的,——我於這詩詞上原也平常,每被妹妹比下去,不知聽了他多少嘲笑。如今卻好,有這些姐姐妹妹伴着,看他日後還怎麼說嘴。」說得眾人都笑了,賈母笑道:「瑧哥兒,你這話可要叫二丫頭他們愧死了。小小年紀便是舉人,這文采自然是一等一的,想來是你當哥哥的讓着黛丫頭罷了。」瑧玉只是笑,轉頭向黛玉一眨眼睛,見他已無異色,方回過頭去同賈母說話了。
一語未了,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黛玉心中正不自在,只道不見那蠢物也罷了。心中想着,忽見丫鬟話未報完,已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生得倒甚是齊整,衣裳裝飾鮮艷奪目。黛玉便心下不樂,想到母親方去世,縱使不必為姑母守孝,穿這大紅衣裳也不妥至極;見瑧玉臉上也隱有怒色,更覺得這表兄空有一副皮囊,便不想再多看他。只見這寶玉向賈母請了安,賈母便命:「去見你娘來。」寶玉即轉身去了。一時回來,再看,已換了家常衣裳來,賈母因笑道:「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你哥哥妹妹!」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同一個哥兒,便料定是林姑媽那一雙兒女,忙來作揖。廝見畢歸坐,仍是在黛玉面上打量,看罷,因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可又是胡說,你又何曾見過他?」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他,然我看着面善,心裏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別重逢,亦未為不可。」
瑧玉直氣得眼前發黑,比那看書時惱怒又多增一層,見黛玉垂頭不理他,方覺得氣得好些,又見賈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不由怒火又生,恨不能立時將他痛打一頓。只聽惜春笑道:「二哥哥,你只說見林姐姐面善,可也覺得林哥哥面善不曾?」寶玉聞言,又細細打量了瑧玉一番,見他生得不凡,雖非精緻秀美,卻也氣度過人,便道:「我倒不曾覺得林表哥面善,——說來也怪,林表哥同妹妹雖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生得倒不像。」賈母道:「這也沒甚麼奇怪的,你妹妹生得同你姑母年輕時一般無二,想來你林哥哥像你姑父多些。」
寶玉便走近黛玉身邊坐下,方要開口,已被瑧玉搶先道:「常聽母親說,我這表弟是最聰穎不過的,想必於學問上多有進益,如今來了京中,也好請教。寶兄弟如今讀些甚麼書?」寶玉聞言皺眉道:「我素日並不愛讀這些勞什子書的,白白把人熏得一身酸氣。」探春笑道:「罷,罷,平日在我們面前說這些還可,如今在外客面前說起,不怕羞人。」寶玉只不理論,又問黛玉:「妹妹尊名是那兩個字?」黛玉便說了名。寶玉又問表字,黛玉笑道:「字是胤然,還是哥哥為我起的,重他一個胤字。」賈母聞之問道:「瑧哥兒表字是甚麼?」瑧玉道:「回外祖母,是『胤之』二字。」寶玉搖頭嘆道:「可惜了的,我本欲送妹妹一妙字,誰知已起過了。」便按下不提此事。
【其實我覺得人的性格都是從小養成的。林黛玉從小沒有個兄弟姐妹陪着,如今有個哥哥寵着,再加上四爺有意識的引導,性格自然和原書中不同,況黛玉當時才六歲(虛歲),還是小女孩,一時想誇誇自己哥哥也是正常的(反正夸的又不是自己),大約就是那種「我哥哥天下第一」的感覺……此外,瑧玉是那種很沉穩的性格,相貌上也是英氣多於秀氣,黛玉肯定是覺得自己親哥哥什麼都好,捎帶着對賈寶玉那種精緻相貌還有撒嬌撒痴也看不慣了==
再說瑧玉,他這輩子是從小同黛玉一起長起來的,兩人感情不錯,有時候也會被妹妹的幼稚(?)帶偏一些,更接近真正的小孩子的樣子,兩個人是互相影響互相改變的;皇子從小接受的教育相當嚴苛,但林家就不一樣了,雖然是詩書繼世,但玩的時間肯定多了不少,這輩子四爺在林家過得應該是比上輩子舒坦多了,還有幾十年的皇帝從業經驗+紅樓劇情早知道,所以在前期,林大爺的日子是很爽的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