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純潔的有些不真實。白色的飛雪,染成白色的山、水和樹木。冰湖邊上,白玉鑄成的涼亭中,一張玉桌,兩個凳子。那一抹殷紅可能是這個世界中唯一的顏色了。
玉指輕撫,一曲《殤》緩緩流淌而出,滄桑悠揚,透露着淡淡的憂傷。漫天飛雪仿佛被音符指引,飛揚韻味。整個蒼白的世界因為這曲《殤》多了一種叫做歲月的色彩,能夠感覺,但卻無從觸摸。
「又是一個萬年輪迴,想不到傲然如你也尋找了應劫之人!」
聲音雖然輕柔,但是卻比這漫天飛雪還要來的冰冷,唯一相同的就是單調如一的顏色。
「我從不需應劫之人!」
音符依舊在流淌,女子面前沒有任何人,詭異的現象沒有讓她有任何情緒波動,十指完美跳躍,飛雪飄揚,她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整片天地都在為她舞動。
「九尾天脈,上上之資。可惜了…」
冷然的聲音依舊不知出處,淡淡的傳來,卻又默默的消散,女子沒有說話,十指早已停止,但是曲調卻在久久迴響,映照着飛雪,嬌顏生輝,紅衣刺眼…
「我只是一個女人。要是他有點滴損傷,這天劫也不用再出現了。大不了掀了幽冥…」
鈴鐺清脆,笑聲悅耳,雖然面紗遮擋,但卻能夠想像下面的絕妙之姿。嬌小的身影不但絕美,而且散發着讓天地顫抖的霸氣凌然,雖然這樣的理由有些小女人,也有些不講道理。
「殘缺又何妨,我便笑看你掀動九天風雲…」
皓月生輝,瞳子晶瑩,仿佛倒影着整個世界。穿透空間屏障,茫茫人海中準確找出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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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海難渡,飛羽難越。星辰浩海是九天中的一道奇景,它並不是真正的海洋,而是一片巨大的綠色森林。夜幕降臨時,這片浩瀚書海的樹冠上便會亮起點點星火,仿佛星海墜落,星辰浩海便從此而來。
辰海是九天諸國無法涉及的領域。但是這裏卻有着一個小小的村莊,位於辰海邊緣。孩童歡笑,老人靜觀,壯年耕種,初陽照耀之下,一切祥和安然,這樣的村子遠離世俗,看樣子就算是百年都不一定會有人來。
就在村中人悠然吃完早飯,初陽剛剛爬上山頭時,這個村莊迎來了一位客人,一個奇怪的少年。
白衣勝雪,長發隨意束起,金光照耀在臉上,美的過分的臉龐綻放傾城色彩。雖然嘴角輕輕勾起,但是好看的眼瞳中卻閃爍着沉靜淡然,如晨霧般清新冰涼。
這裏處於深山之中,就算距離最近的城鎮也有萬里之遙,且無路無車,只能在荊棘中寸步移行。少年悠然而來,不見狼狽疲倦,白衣不沾點塵。實有些奇怪。
「辰,我又回來了!」
在村頭石碑前略微停頓,微微一笑。舉步踏入村中,眼神依舊,只是多了一絲不明的寒芒。
對於突然出現的少年,村中的人沒有絲毫異色,仿佛早已司空見慣,只是微微抬頭便不在理會。少年散步於辰村中,步履悠然,但是目標明確,看似緩慢,身影卻眨眼即逝。不多時,不大的村子便已見盡頭。
這裏的房屋已經稀少,只剩下一間木屋獨立於此。一塊舊布迎風飄飛,上面的『茶』字早已模糊不清,門前的老嫗睡眼惺忪,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老婆婆,勞煩給我一碗星茶!」
狐昧微笑上前,靜靜的站着。老嫗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不清楚裏面的光華。微微的看了一眼眼前風姿卓越的少年,轉身進了半開的房門。少傾,一碗清茶便交到了狐昧手中。
茶碗有些陳舊,但卻很乾淨,茶水翡翠淡綠,陽光下反射着純淨的光華,綠葉漂浮,茶香淡然卻凝聚。
「辰海難度,往事如煙!」
聲音有些乾澀,眼神渾濁,仿佛是對着狐昧說的,又仿佛是自言自語。
「老婆婆的茶依舊如此清雅,但這個世界已經變了很多了!」
放下手中茶碗,她計算的很精確,不管什麼人來,這裏的茶卻總是只有一口的量,不多一滴,不少半分!
「多謝,下次再來打擾。」
狐昧輕輕一笑,轉身離去,幾步間就已離開村子,只剩下一個白色的淡然背影。
「上天好生,得饒人處且饒人!」
「眾生平等,唯我不眷。」
少年的身影泯滅在樹木間,聽了狐昧的話,老嫗渾濁的雙眼中釋放剎精光,下一刻再次歸為混沌,一聲嘆息吹散了林間薄霧。拿起桌上瓷碗,緩緩步入房中,半掩着的房門瞬間關閉…
星辰浩海,想要走過難上加難,就算是生有翅膀也難以飛越。但是這裏並不像是想像中那麼的了無人至,相反,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埋骨密林,因為這裏是九天和荒之間的阻隔界限。
神跡不顯,九天戰亂,傳說荒乃是一片淨土,飛天遁地,神仙居所。曾經有人學成歸來,掀起一片追趕狂潮,雖然能夠越過星辰浩海達到荒的人越來越少,但是無數年來,想要進入傳說淨土的人卻從未停息過,就算埋骨萬千,依舊趨之若鶩。
狐昧悠然而走,點點寒芒環繞身前,所過之處,荊棘讓道。少年白衣若雪,臉上淡笑。荒,十年未回了,不知你們可安好。
腳步悠然,雖然速度無雙,但是浩海仿佛無邊際,天色漸漸開始暗了下來,寂靜的森林在殘陽籠罩的瞬間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凶戮之氣蔓延,腐屍的氣息漸漸蔓上鼻尖,獸吼清晰入耳。隨着黑夜的緩緩將領,地上荊棘竟然緩緩縮回,但這並不是好運的開始。荊棘之下的森森白骨閃爍着悽然的光芒,月華灑下的瞬間,這裏竟然變成了一片煉獄幽冥。
「看來只能暫時先休息一會了!」
在荊棘完全消失之前,狐昧躍上了身邊的一顆巨樹上。懶散打了一個哈欠,靠在樹幹上閉上了眼睛。
當月華從樹木間灑下,地上的枯骨竟然在一片卡擦聲中組成了完整的人形,關節脆響,開始漫無目的遊蕩,時不時空洞的眼神會看向樹海深處,閃爍的靈魂之火透出的波動似乎是期盼也似乎是怨恨。
就在這個時候,地上的骷髏竟然有目的行動了起來,雖然行走緩慢,但是目的明確,而在樹冠上的狐昧也在這個瞬間感應到了生者的氣息,雖然微弱,但是相比起普通人來說卻要強悍得多了。
「平添一具枯骨,奈何呢?」
狐昧好看的眼睛看向骨海的移動方向,在距離他不遠處的地面上,一個黑衣少年,剛硬的臉龐俊逸非凡,冷峻着眉目揮舞手中長槍,一片的骨海包圍中,三丈之內竟然骨沫紛飛,顯然少年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這讓狐昧在無聊的瞬間來了興趣。
看上去雖然少年威武無比,但是狐昧卻能夠感覺到他身體中的元氣在急速的消耗着,枯骨不知幾何,這個黑衣少年的結局從一開始便註定,當他想要攀上身邊的樹木時,樹木仿佛成為了幻影,整個身體直接穿了過去。嘗試了幾次之後,少年也就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狐昧在樹冠上饒有興致的看着,這個少年的歲數不大,應該和自己同歲,但是一身修為竟然已經達到侍級九重巔峰,馬上就能突破到持的境界,就算是在荒,這樣的資質也難得一見,但是感應着他身上的氣息,卻是從未進入過荒。
「罷了,無聊時有人在身邊也好。」
元氣已盡,就在白骨的爪子即將穿透黑衣少年的胸膛時,狐昧閃身來到了少年身邊,抓起他的領子,仿佛提着一個小雞一般,在這些智商地低下的骷髏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已經站在了樹冠上,少年剛才觸之不得樹木在狐昧的腳下卻穩穩噹噹。
「不想掉下去的話就不要離開我所在的樹枝,掉下去我可沒興趣救你第二次!」
狐昧把少年放在身邊,再次懶散的坐了下來。看着地面上恢復了茫然的枯骨,嘴角掀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多謝!」
「九天枯骨已經鋪滿了這裏,真不明白荒有什麼好的。」
沒有在意少年僵硬的道謝,狐昧饒有興致的看着一臉冷然的他,自始至終,除了知道地面上的枯骨是九天死去之人時瞳子有了少許波動之外,整個人就像是一塊萬年不化的玄冰,硬而冷。
少年除了道了聲謝之外就再也沒有了其餘的語言,開始靜靜的擦拭着自己的長槍,這個時候他臉上的冷然才有少許的融化。看了一會,狐昧也失去了興趣,懶懶的斜靠在了樹上。
天狐體質本來就不凡,雖然殘缺,但卻依舊霸道。更何況村口的星茶可不是用來解渴的,只是小時候見過一次,狐昧卻深深記住,那一口清茶,淡雅醇香,現在依舊在嘴中迴蕩。
兩人無話,圓月緩緩升入高空,地上的骷髏依舊不知疲倦的遊蕩着,不時有猛獸奔過,強悍的力量掀起斷肢無數,但是只要沒有化成飛灰,散落一地的骨頭依舊能夠重組,再次起來遊蕩,雖然身體中的零件,甚至頭顱都不知道換了幾次,但遊蕩卻萬年不變。
深夜,星辰漫天,圓月生輝。星辰浩海中瞬間點燃點點星火,清冷的光芒閃耀於樹冠之上,一片浩瀚神秘的星辰包圍了樹冠上的兩人。不知星火從何而來,雖然看到就在身邊,卻無法看清,無從觸摸。仿佛在向你炫耀着自己的美麗,彰顯着你的渺小。
對於眼前的奇景,黑衣少年只是微微側目便沒有再看,低頭認真擦拭着自己的長槍,瞳子冷然依舊。狐昧自始至終枕着自己的雙臂沒有睜開過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