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藥王谷斷崖崖底,江清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湖中的無影拖上了岸。
幸好這崖底是一汪清泉,雖不知為何湖水冰涼透骨,但好歹緩衝了下墜的衝力,救了她二人性命。
&影……」江清瀟趴在無影身前輕拍她臉頰喚了聲,無奈身下人一動不動,未有任何反應。
莫不是落入湖中時不小心磕到了頭,這才失去了知覺?
江清瀟盤腿坐在地上,將無影的頭輕輕抬起置於腿上,仔細檢查一番,卻不見有任何傷口。
這可就奇怪了,她隱約記得剛落到湖中時,無影還怕她溺水使力一推將她送到了岸上,怎得她自己倒反而是一副溺水的樣子呢?
一想到溺水,江清瀟自然而然便記起在京城游湖之時兩人嘴對嘴渡氣那一幕。
有紅霞慢慢爬上了臉頰,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反正現在救人要緊,不試試怎麼知道是否管用呢?
事不宜遲,江清瀟當下扶穩無影的頭,俯身朝着那垂涎已久的紅唇就親了上去。
小兮當時是怎麼說來着?只是需要斷斷續續的送氣嗎?難道不用輾轉吸吮一下,萬一無影口中有不小心嗆進去的湖水,那她幫忙吸出來不是會更好嗎?
還有那舌尖,她真的不是故意在對方口中掃蕩糾纏的,只是唇齒間這清香甜美的感覺,實在太讓人慾罷不能了。
打着渡氣口號的人不知何時竟是沉醉地合上了雙眼,伴隨着逐漸厚重的呼吸聲,別說幫人送氣,連自己胸腔都開始慢慢缺了癢。
突然,被糾纏的舌尖毫無預兆地動了一動,江清瀟微怔一下睜開眼,入目便是無影清澈的雙眸,不知是否因為剛剛浸過水的緣故,那眸色不似平日裏那般冷淡清亮,而是像附着層薄薄的水霧,眼波流轉間,光彩肆意。
&你,你醒了……」
這時候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吧,怎得自己心底會隱約有些心虛呢?
江清瀟慌亂地微低着頭避開無影視線,雙手動來動去,一時不知該放在哪裏才合適,最後虛虛地垂在草地上,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我剛才是……幫你渡氣……對,渡氣……」
等了半天卻一直不見對方回應,江清瀟心中不禁開始嘀咕:難道剛才是自己看錯了,無影根本就沒醒?
滿心疑惑地轉頭看回去,卻見那倚在自己腿上的人正目不轉睛盯着她看得出神。
是醒了沒錯啊,那怎麼一直不說話?
&影……」江清瀟再次湊上前輕喚一聲,豈料,原本動都不動的人突然抬手搭上她的肩頭,穿過她髮絲的手只輕輕一勾,江清瀟便情不自禁湊了上去,隨即,剛分開不久的雙唇再次緊緊相貼。
不過這次主動的人卻換成了身下那個,淺啄,然後分開,吮吸,再後退,這充滿挑逗意味的動作像試探,更像代表她們感情進展的層層遞進。
江清瀟雙眼迷濛,一刻不停地追隨着眼前人傲世的美顏,直到耳畔傳來一個清冷含笑的聲音:「傻瓜——閉上眼睛。」
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江清瀟未有一絲遲疑,不及思考便乖乖合上了雙眸。耳邊又是一聲輕笑,隨即那人的唇才再次炙熱地貼了上來。
難以想像,似冰雪般寒冷淡漠的人,唇上竟也會有如此熾烈的熱度,初貼上時,甚至讓江清瀟不自覺瑟縮了下,但隨即,又憑着身體裏本能的渴望狠狠迎了上去。
唇齒間的遊戲或輕柔,或狂熱,卻無一不是感情的釋放。誰的舌輕觸口腔引起了彼此一陣輕顫,誰的齒又不小心輕咬唇瓣惹來幾聲低笑,不知不覺間,姿勢已經由坐換成了躺,原本在身下的也慢慢攀到了上面。
還是最初主動的那個慢慢停下來躺回一側,這差點勾動天雷地火的一吻才總算告一段落。
江清瀟與無影並肩躺在草地上,慢慢調整了許久,呼吸才再次恢復正常。臉上的紅霞就快要蔓延到脖頸之間,她歪着頭躲開無影視線,身體繃得緊緊的,甚至羞於跟對方有一絲絲碰觸。
&羞了?剛剛偷親我時的勇氣怎得不見了?」
奇怪,明明還是慣常那清冷到不見一絲波瀾的嗓音,如今聽來卻能尋到些別樣的意味,譬如方才那句中毫不掩飾的調笑。
&我沒有。」
江清瀟努力想將說出口的話表達得肯定甚至霸氣一些,卻連最基本的順暢都沒有做到。她背着無影懊惱地捏了捏拳頭,心裏恨恨地罵着自己的無用。
身後的無影未再說話,只是伸出微涼的手臂穿過後頸和草地的空隙來到她眼前,只輕輕一扳,轉過來的頭便再次和她四目相接。
無影嘴角勾着,搭在她側臉的指尖有意無意輕撫依然微燙的臉頰,說道:「既不是害羞,何以臉色紅成這樣。」
&是因為太熱。」這次倒是沒有結巴,卻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方才的湖水冰涼透骨,你居然會覺得熱?難不成是生了病?」
以謊圓謊從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江清瀟絞盡腦汁,再也想不出個其他的理由,羞憤之下本能地就想將頭轉回去,卻不想被無影穩穩制住。
&你到底要做什麼?」
雖然十分享受被意中人調戲的滋味,但難以把握不明所以的感覺也是怪令人難受的。
&是我問你要做什麼才對吧?」
難道是在報復剛才偷親她的行為?做賊心虛的江清瀟倒是敢做敢認,當下便開口回道:「偷親你是我的不對,但我原本,原本只是想幫你渡氣。」
只是後來一親上去就頭腦發熱,忘了本來的目的。後面這句江清瀟只敢偷偷地加在心裏,可沒膽子說出來。
&是這個。」
還有別的?難道是在水裏時亂碰了,還是剛才情難自禁時亂摸了?
無影看她眼珠在眶中滴溜溜亂轉,不知正在胡亂想些什麼,當下便直接將問題拋了出來:「為什麼想都不想就跳下來?」
被夏凌宇的毒針射中下墜時她只是全身麻木,可頭腦卻是清醒的,眼睜睜看着身邊的人想都不想就一躍而下時,心口那突如其來的一痛,現在她依然清清楚楚記得。
&知道,那時候直覺便是要隨着你一起跳下來。」江清瀟定定地看着她,毫不隱瞞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無影聽到這個答案,毫無疑問心中是歡喜的,眉頭卻在第一時間地皺了起來:「你不知道會死嗎?」
江清瀟聞言卻是沒心沒肺地一笑:「你若死了,我活着做什麼?」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其他好說的?無影心中除了感動,滿滿的便都是心疼,輕輕湊上前去在那人頭上印下一吻,道了句:「傻瓜!」
江清瀟「呵呵」一笑,心滿意足往她身邊湊了湊,隨即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忙坐起身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後問道:「你方才昏迷不醒,可是哪裏受傷了?」
無影搖頭:「沒有。只是……」
&是什麼?」江清瀟抓着她的手急急問道。
&本在崖邊被夏凌宇毒針射中時全身麻木失了知覺,在這湖中一泡卻好像輕了些,至少手腳可以小幅度活動了。」
&針?」江清瀟聽到這話大吃一驚:「那姓夏的居然暗算你?!」
&無影看着江清瀟不放心的湊上前將她四肢挨個抬起來摸索了一遍,甚至想輸些內力為自己療傷,急忙拉住她的手制止道:「別急,我感覺現在體內的毒輕了許多,雖不知這崖下的湖水之內有何玄機,但至少可以確定是能解那毒針上的毒的。一會兒再去湖中浸泡片刻,稍後自行調息便沒事了。」
江清瀟卻仍然不放心,只緊緊盯着她問道:「當真?」
&真。」
無影說着話,右手牽着江清瀟輕輕一扯,將人再次拉回身側躺下,隨即說道:「再陪我躺一會兒。」
&江清瀟輕輕點頭應下,頭貼在她胸口上摩挲了一下,口中尚狠狠嘀咕着:「姓夏的陰險小人,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
無影將下巴輕抵在她髮絲之上,聽着這略顯孩子氣的話會心一笑,隨即便合上了眼。
草地清爽,秋風微涼,冷冽的空氣中滿滿充斥的都是鳥語花香,幸福相擁的兩人竟不覺在這美好的氛圍中沉沉睡去了。
而此時在藥獨老人的居處,錢小寶牽着歐陽兮的手回到房內,站在門邊四處打量一番確認無人跟蹤後,這才掩好房門來到桌前坐下。
&寶,怎麼樣,裏面是什麼人,聽到她們說什麼了嗎?」
&錢小寶點點頭,將所聞所見一五一十道來。
&以,那老婦人昨晚潛入清瀟房內是被夏凌宇所迫?」歐陽兮一下便抓住了話中的重點。
&實這一點我之前便猜到了。」錢小寶抬手斟一杯茶遞到她手邊,看她一口飲盡,這才繼續說道:「清瀟說昨晚睡前便聞到了『迷人醉』的香味,香囊又是在枕頭底下找到的,我猜便是夏凌宇之前派人打掃房間時放下的。」
&也有可能是剛才的老婦人一早放下的啊。」歐陽兮問出自己心中疑問。
&但一來這件事無論怎麼看都是對夏凌宇有利,而我實在想不出於那老婦人有何干係,二來,以剛才的身手看,那銀髮女人的武功該在阿二之上,沒有道理在昨晚打鬥中落敗,除非……」
&非她是故意的。」歐陽兮接口。
錢小寶點點頭:「若真有心設局擄人,斷然沒有故意失敗的道理。所以我猜她該是被夏凌宇脅迫,不得已前去抓的清瀟。」
歐陽兮聞言眉頭緊蹙,心中尚有一點不解:「那姓夏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要抓走清瀟想辦法和她完婚這不難猜。但那做飯的婆婆武功既然那麼高,怎麼還會被他脅迫呢?」
&於這個,之前阿二搜集到的信息中確實也提到了一些:傳聞藥王谷上一輩的谷主,也就是藥獨前輩的師父,曾育有一女,名曰巫連翹。」
巫?這個姓不常見,歐陽兮幾乎在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正等在谷外的巫靈夕。同是姓巫,精通藥理,又對藥王谷附近的地形如此熟悉,難道這巫靈夕也是藥王谷中人?
歐陽兮隨即便將自己心中猜想說與錢小寶聽,對方聽完凝神思索片刻回道:「兮兒所想也並非沒有道理。」
&年齡來看,你說巫靈夕會不會就是藥獨前輩巫連翹的女兒?」歐陽兮雙眼放光,簡直要為自己這聰明的頭腦點個大大的贊。
錢小寶看着她那洋洋得意的模樣,雖不忍打擊,卻還是搖了搖頭,據實說道:「藥獨前輩是前谷主收養的孤兒,因其無父無母,收為徒弟後特賜名巫紫蘇,是巫連翹的師妹。藥獨前輩和巫連翹並不是同一人,兮兒怕是弄混了。」
&剛才夏凌宇給那老婦人叫師伯,所以她才是巫連翹?」
錢小寶點點頭:「應該是了。」
歐陽兮卻愈發不解:「巫連翹可是夏凌宇的師伯,武功又遠在他之上,為什麼還要受他脅迫?」
娘子心中有惑,作為相公自然要積極地答疑解惑。錢小寶當下便繼續說道:「聽夏凌宇話中的意思,二十年前,巫連翹和巫紫蘇師姐妹兩人,似乎是因為什麼誤會反目成仇,是以巫連翹偷回藥王谷十數年卻不敢讓藥獨前輩知道,而那姓夏的無意中抓住了這個把柄,自然便能成功以此脅迫。」
&是個惡毒的小人!」歐陽兮恨恨地罵了一句,隨即又想到一點:「不對!那天我聽藥獨前輩給做飯的婆婆叫巫姨啊,巫這個姓一向少見,她就不懷疑是自己認識的人嗎?」
錢小寶道:「娘子可是忘了,錢二錢三錢四那名字可都是我取的。」
&也對,我怎麼忘了這茬兒了。」歐陽兮抬手輕拍自己腦門:「那巫姓應該也是藥獨前輩賜給婆婆用的,就像之前她師父賜名給她是一樣的道理。」
錢小寶點頭表示肯定,眉頭卻是愈發深鎖起來。
歐陽兮見狀問道:「小寶,怎麼了,你是在擔心無影和清瀟嗎?」
&錢小寶回想着剛才夏凌宇同巫連翹見面,提到要去搜救清瀟她們時雖也是一臉堅決,相信定是會用心,但無影墜崖一事實在過於蹊蹺,讓她心底總有股隱隱地擔憂。
&如我們跟在夏凌宇後面一塊去崖底看看?」
錢小寶卻出乎意料地拒絕道:「阿二身上還有剩餘的響箭,若是她們墜崖後平安,自會想辦法發信告知。我們且先等候半日,若無音信,再想辦法去尋。」
最熟悉這藥王谷的肯定不會是夏凌宇,即便是那個隱姓埋名的巫連翹對那崖底的地形估計也了如指掌。與其偷偷摸摸跟在姓夏的小人身後,還不如另尋他法。
不知為何,錢小寶心中總覺得今日的偷聽似乎也像是那銀絲女人刻意為之,離開前她望向窗口的一瞥,準確無誤地對着自己所處的方位,這絕對不是巧合。
&響箭能發射得了這麼高嗎?」
歐陽兮關注的點總是與常人不同,錢小寶也見怪不怪了,當下便開口答道:「那是她找人特製的,應該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