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樓下,隨着繡球的拋下,人群再度沸騰,卻不是大家相互爭搶,而是相互「謙讓」。眼見着繡球到了眼前,眾人都不約而同的一把拍開,生怕這燙手的山芋落在自己手裏。樓下的人群把這「接力遊戲」玩的不亦樂乎,樓上的丫環卻看不下去了:「少爺,你說他們怎麼這樣,不接就算了,還這麼丟來丟去的!」
錢小寶一笑,全不在意:「我說雪兒,你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娛樂一下大家有何不好?」話音未落,看着身邊的丫環臉色越加不好,忙又說道:「好啦好啦,雪兒莫再氣了,眉頭皺着一點都不漂亮了!」
墨雪聽他這麼說,一臉無奈的說道:「我也不是生氣,只是替少爺委屈,她們全都不知道少爺的好……」
&兒,」錢小寶打斷了墨雪的話,「本少爺的好,外人知不知道有何相干?無須為了如此小事這般費神。」
&是……」
&要可是了。趕緊看完熱鬧咱們就回府了,到時候我叫廚房做你最愛的醉茶雞,可好?」錢小寶笑眯眯的將墨雪安慰一番之後,才終於向着樓下看了一眼。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拋出的繡球似是不知疲倦,仍然在頭頂上方被傳遞着。歐陽兮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心想:今天也就這樣了,看人們這嫌棄勁兒最後肯定不了了之,沒有人會接的,還是抓緊去把藥賣了回家吧!再說了,也不知道藥鋪離這裏遠不遠,興許走過去也得好大一會功夫呢!這麼想着,她便回頭想叫上虎子哥趕緊去辦正事,豈料轉身卻早已不見了虎子的身影!
一定是剛才被人群給擠散了,歐陽兮一時有些心急,先不說沒有虎子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去藥鋪,就連回家的路她也不認得啊!再說了,出來的時候是兩個,回去剩下她一人了,怎麼跟家裏人交代?
歐陽兮心想無論如何得趕緊先把人找到啊,但是舉目望去,黑壓壓的一片全是人頭,實在看不出哪個是「她的」虎子哥,她只得雙手合攏成喇叭狀,放在嘴邊大吼了一聲:「虎子哥——」
喧囂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歐陽兮一愣,心說:我這一嗓子這麼大威力?又見周圍人都在盯着她瞧,一時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賠笑:「那個,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我就是找人,你們繼續哈,繼續,不用管我。」邊說邊腳步後退,想悄悄退出人群。
誰道,周圍的人卻不為所動,依然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眼裏隱約還透出一股憐憫的光芒,歐陽兮一時之間有些摸不着頭腦,剛想轉身離開,身旁一個大爺卻在這時開了口:「姑娘,你可別想不開啊!」
她一臉笑意的看向大爺,無所謂的說道:「怎麼會?找個人而已,這縣城也不是很大,總能找着的,有什麼想不開的?放心吧大爺!」
&是的姑娘,」大爺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指着歐陽兮身後的藥簍說道:「那繡球,掉在你筐里了……」
歐陽兮一下呆了,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身旁突然出現了一群着裝統一的家丁,在她身旁站定後,齊刷刷抱拳行禮:「恭喜少奶奶!賀喜少奶奶!」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目的待眾人賀喜完後,上前一步說道:「恭喜姑娘搶得繡球成為錢府少奶奶,還請隨小的們即刻回府見過老夫人、老爺和夫人。」
歐陽兮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擺手:「你們搞錯了,根本不是我搶的!你沒聽剛才那位大爺說了嗎,是它自己掉進來的,這怎麼能算數呢?」
眾家丁聽到這話均立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在樓上的墨雪卻將事情的始末看的清清楚楚,一時急得直跺腳:「少爺,怎麼辦啊?那繡球自己認主了!」
錢小寶一聽,「撲哧」笑出了聲:「你說說,沒人搶的時候吧你生氣,現在終於有主兒了你還不願意,還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針吶!」
&爺,怎麼這時候你還笑得出來?」
&親有結果了難道我不該高興嗎?」錢小寶笑嘻嘻的調侃道。
&什麼結果?沒看見人家姑娘根本就不願意嗎?」
&妨。」錢小寶放下手裏的茶盅,慢悠悠站起身說道:「咱們下樓去瞧瞧!」
這邊廂,歐陽兮還在和家丁們僵持不下,她可不想當什麼少奶奶,「要不,讓你家少爺再拋一次?這不是我自己願意接的,它就是個意外!」
錢府的家丁卻是無論她怎麼解釋,都不肯放人的,要知道,今早出門前,老夫人可是特意交代了:今兒個無論如何得給錢府帶回一個少奶奶!他們都心知肚明,以自家少爺這名聲,無論再拋多少次,都必定不會有姑娘家肯接。本來等了半天他們也已經不抱希望,心內早做好了回府挨罰的準備,誰知天可憐見,出了這麼個意外。因此,就算他們知道人家姑娘沒想搶這繡球,也是一致堅持要把人帶回去。反正只要先回府交了差,到時候老夫人怎麼處理就跟他們沒關係了。
歐陽兮見說破了嘴這群人都無動於衷,又抬眼看着面前家丁們圍成的人牆估摸着自己也闖不出去,正想低頭尋思下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人群卻在這時自動分離出了一條路,她抬頭一看,原來是那個一身大紅的小龍蝦,哦不,錢小寶走了過來。
歐陽兮頓時喜上眉梢,一個大跨步走上前,說道:「哎,你來得正好,你剛才在樓上也看到了吧,這繡球落到我筐里就是個意外,快跟你的手下們說,讓他們放我走!」
錢小寶在歐陽兮面前站定,手拿摺扇上下隨意搖着,仔細將眼前人打量了一番,心道:沒想到這女子不止相貌生得好,膽識似乎也不小,當真少見。面上卻不動聲色,只裝出一副色眯眯的樣子嬉皮笑臉地說道:「娘子,這怎麼能叫意外呢?該是我二人的「緣分」才對!」
歐陽兮也早在錢小寶剛站定時,將他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初時離得遠看不真切,現下凝眸細觀,眼前這人身材高挑,身形修長,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乍看確是名副其實的翩翩美少年一枚。只是……她看向錢小寶分外白皙的皮膚和纖細頎長的粉頸,心裏不覺微嘆:還以為這電視上都用爛了的招數是編劇們胡編亂造的,現在看來……嘖嘖……也不盡然啊。這樣想着,對於錢小寶輕佻的調笑也不生氣,一臉瞭然於心的站上前,說道:「現在就叫娘子怕是早了點吧,錢『少爺』?」
&會?你搶了我的繡球,此後便是我的娘子。我如此稱呼,有何不妥?」
歐陽兮笑道:「自然不妥。還記得招親開始時您的管家提的那三點要求嗎?我可都不符合,第一長相一般,第二年齡太大,第三本人已婚。最重要的,這繡球壓根就不是我接的!所以,這次不算,你還是再來一次吧。」
錢小寶聽她這麼說倒也不惱,依舊笑嘻嘻地說道:「本少爺倒是覺得娘子你貌若天仙呢!只要合了這一條,什麼年齡、婚否便都不重要了,少爺我喜歡即可。」
歐陽兮聽他一口一個少爺地胡說八道,肺都要氣炸了:「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連別人的老婆都要娶?」
&先回家與相公和離,再來與我成親。屆時你我都是單身,又有何不可?」
歐陽兮遏制住自己內心想上前一巴掌拍在面前俊俏的臉上的衝動,拍了拍胸口,又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說道:「錢『少爺』,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說,不知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喲!」錢小寶一臉驚喜:「娘子現在就忍不住要與我獨處,說些悄悄話了麼?這有何不可?娘子這般主動,本少爺歡喜還來不及呢,怎麼忍心拒絕。我家這酒樓里,房間可多得是。娘子請移步,你想怎麼獨處都是可以的。」
歐陽兮朝他翻了個白眼,話都懶得說了,當即隨着墨雪的指引踏進了酒樓。錢小寶卻並未馬上隨着她二人離開,而是收起摺扇,向着周圍的人群略一揮手說道:「各位鄉親,本少爺的機會只此一次,既然你們沒有抓住,就不必再妄想入我錢府大門了!現下我要與娘子相會,大家也都自行散了吧!」話畢,亦轉身翩翩然入了酒樓。
三人進到了一個雅致的別間,墨雪給兩人斟好茶後,躬身退了出去,並仔細掩好了房門。錢小寶見已無他人在場,照舊用着之前調笑的語氣說道:「如今只你我二人,不知娘子想與為夫談些什麼?」
歐陽兮對他厚顏無恥的行為只能無視,走上前再次對他一番打量,意有所指地問:「你為什麼這麼做?」
錢小寶答道:「你是說招親麼?本少爺之前不是說過了,因着本少爺府上家大業大,少爺我又是如此風流倜儻,夢想下嫁的姑娘實在太多了,為公平起見,才特意設了這樣一場招親大會。想來,娘子前世必是積下了過多陰德才能有如此運氣搶得繡球,今晚指不定有多少姑娘會為了少爺我的名花有主傷心哭泣,難以入眠呢,哎,想到這裏少爺我也是覺得於心不忍啊!
歐陽兮聽他這樣滔滔不絕的說完,內心早已咆哮不已:我搶到你的繡球那是人家積德好不好?別家姑娘真要哭那也是喜極而泣的吧?再說,那繡球是她「搶」的麼?明明就是沒人要「丟」給她的!怪就怪自己背了個「不會拒絕」的藥簍!她從小到大就沒見過什麼人能這麼自戀,這麼顛倒黑白的,歐陽兮單手扶額,一個深呼吸,狠狠吐出一口氣後才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要——女扮男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