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出於虛幻的情感也好,出於本質的好奇也罷,羅南有這樣一份尋求答案的動力,而且隨着他的思維不斷深透進去,這份驅動力還在不斷地加速膨脹。
羅南曾試圖從「內宇宙」模擬器中尋求答案,但沒有任何結果。倒是越挖越多的大片空白,呈現在眼前,無從填補;更有種種細節透露出來的模糊趨向,只腦補一下,就能讓他的心臟揪成一團。
暫時來說,羅南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也許他用力過度,反而會變成一個追逐虛幻夢境的蠢才。
可是,羅南又相信,只要他在這條路上按照現在的節奏一刻不停地走下去,早晚有一天,或許就在不久的將來,它會觸碰到那個虛幻的夢境邊緣,觸碰到它留在現實中的痕跡。
不管是現在的深藍行者,還是隱藏在深藍天啟實驗室背後的那個魅影,也許還有其他潛藏的更深的東西。
羅南對這些,具備了高度靈敏的分辨力。
只需要去等待一個接觸的契機。
事實上就像「超構形」理論所描述的那樣,只要自身的存在性增加,在幻想層的「超聯繫」、「超干涉」的作用力下,外部環境乃至於整個世界都會扭曲成自己所希望的模樣。
好吧,他想得有點兒多了。
現在羅南想得再多,也不可能讓宇宙的真實隨他的意志轉動,最多就是讓撲面而來的風浪更大一些。
章瑩瑩很懂得給人以空間,她並沒有纏着羅南尋根究底,任由羅南在這邊瞎想,她只在旁邊陪着,順便好好享受了一番「本命」巨浪的加持——白虹連斬十七八回,有的斬浪成功,有的力有不逮,直澆得渾身濕透,看羅南的注意力重新歸於現實,才微喘着消停下來。
「今天的浪確實有點兒大,老闆說,不只是氣象的原因哦。」
「嗯,這個嘛」
羅南定下心神,正想和章瑩瑩聊下去,又有人頂着風浪走上了前甲板,沉聲道:「先生,海里的畸變種群有些躁動,情緒化現象很明顯。」
過來的這位是蒙沖。
相較於東倒西歪的章瑩瑩,這位腳下就是穩當太多了,身上更有一層黯淡紅光,如同將熄的火苗,似乎隨時可能被風浪擊破,但總能保持下去,永不熄滅。
這是沸石海灘上當「棋子」之後留存的後遺症,與爛嘴猿的氣機揉和還有些問題,脫離之後又不能快速消解淵區血魂寺的極端力量衝擊,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調整適應。
對他來說,慢慢修養是一種路子;但跟着羅南,及時請教調整,效率會更高。所以,他就以「為先生跑腿」的名義,直接跟着羅南上船了。
羅南無所謂,作為主家的武皇陛下也沒有拒絕。
相對於章瑩瑩,蒙沖的歷練更豐富,話不多但總能說到點子上:「這可能是一波小型『奔潮』形成的前兆,我們適逢其會,但也可能單純是遊艇被某個種群鎖定,引起的連鎖反應。」
不管是何年何月,海洋從來都與安全無緣。畸變時代後,更是變本加厲。
畸變的開端,來自於海洋
,基本已成公論。這裏向來都是畸變種群最活躍的領域。強大的畸變種比比皆是:有隨洋流環遊世界,全球覓食;有的則形成了巨大的海底「巢穴」,稱霸一方;甚至偶爾還會有超凡種級別的現蹤。
其實不用章瑩瑩、蒙沖提醒,羅南也知道,他們這艘正在海面上「飛行」的遊艇周邊,正綴着許多野性、混亂、暴躁的氣息。它們遵循着強大的本能,潛行在咆哮激盪的風浪之下,伺機而動。
有的從遊艇出海後不久,就開始跟隨,隨着風浪漸起,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在迅速增加。
對此,羅南很喜歡嗯,沒錯,很喜歡。
因為隨着那些凶暴卻又強大生靈的跟隨、聚集,在狂風巨浪之上,漫漫烏雲里,那被糟糕氣象環境壓落的嗞嗞雜聲,正變得越來越清晰。
在其他人所無法感應的層面,以億萬計的「操縱線」,正從雲層中垂落。目標已經不只是半休眠狀態的蠢沙,而是直接投射入海,在海水中翻攪,與那些兇悍暴躁的畸變生靈粘連在一起。
億萬線條,時有崩斷,時有增減,絕不穩定。而且每一次變化都是以「萬」為單位起跳,而變化頻次已經壓縮到了毫秒級。如此複雜混亂的局面,要全面監控並計算之,任何人的大腦都不可能做到。
羅南也做不到,但他有大型雲端生物腦陣列(殘)可以幫助處理,各種結構數據還都可以遠程存儲到外接神經元里,再調取分析。
內置的模擬器功能,不就是幹這個的麼?
雖然現在「內宇宙」模擬器受到上次超載式模擬的影響,目前還在修復期,但基本的分析演算功能還是靠得住的。
為什麼羅南放着更高效的空中飛艇不坐,強烈要求到海上來?
絕不是為了休閒的夜釣,也不是想拽上幾尾莫須有的「大魚」,說到底,只是這一項原因而已。
羅南在沸石海灘上的初始實驗結束了,但他真正的大實驗,才剛剛開了個頭——這才哪兒到哪兒?
「這都是小問題啦。」
章瑩瑩確認了羅南的情緒只是一時低落,便再不管他腦子裏轉什麼念頭。在她看來,這種時候就應該好好去享受大海上獨有的體驗。至於跟隨着遊艇的所謂畸變種群,船上有武皇陛下鎮着,還有羅南、蒙沖等等強人,又怕它怎地?
「來來來,拍個照!」
章瑩瑩用不久前還起到重要作用的懸浮攝像頭,給自己、羅南拍了張合影,嗯,也送給蒙沖半張臉。
然後發到了群里。想想還不過癮,社交媒體上也發了,並標註為:
「弄潮兒!」
羅南之前的直播課,造成的影響方興未艾,衝擊波還在通過各種媒介,不斷擴散,說不上橫掃全球,卻也在與里世界相關的各個領域迅速滲透。
作為最重要的直播者之一,章瑩瑩的賬號更新,正好是趕在浪尖兒上,當即引起了大量轉發,留言區則一幫人在那裏悲號:
「怎麼突然就結束了?」
「熱身活動那麼久,高潮那麼短,小小年紀要慎重啊!」
「
一臉懵逼的進來,一臉懵逼的出去。」
「我的板書啊,誰有課堂筆記借我抄一抄?」
「殺千刀的資本社會,我搜到的所有共享資源都收費了!」
這些章瑩瑩就不管了,也管不了。目前她已經在群裏面和人聊得熱火朝天,不時發一個羅南在船頭的留影,算是給自家朋友的福利了。
不過群里的傢伙,個個得隴望蜀:
「發什麼圖片,開直播,請羅老師上小課,不要騎兵要步兵。」
「現在他沒什麼可看的,前面還傷春悲秋呢。」
說到底一蓬水汽而已,這才真是如夢幻泡影。可恨哪,這麼好的機會,想看有沒有料都不行!
章瑩瑩心裏嘀咕着,但最後還是順應民意,將那顆懸浮攝像頭的功能發揮到極致,在狂風暴雨中,給了羅南一個相對穩定的鏡頭。
海上的信號傳輸也就那樣了,就算靈波網接收後做了些優化,也只能勉強說不卡。
蒙沖則很自覺地向後退,避開了鏡頭覆蓋區域,依舊穩立在風浪下,充當保鏢——這也算是他的本職。
「來,給大家打個招呼,唱個歌什麼的。」
或許正如章瑩瑩所說,狂風巨浪是她「本命」,她真的有點兒嗨了。幾個小時前,羅南吹的那一段口哨,總共也不過幾十秒,卻讓他非常驚艷,很想試一試能不能從羅南這裏榨出更多。
羅南倒還記得一些片段旋律,可也沒必要不是?只當聽不見,給群里的大伙兒打了聲招呼後,便非常嫻熟地轉移了話題:「差點忘了問你,沙灘你說的那個方塊兒,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章瑩瑩又撇嘴:「我就不該對你抱有不該有的希望」
「啥方片2?」剛被羅南提溜出來,在全球能力者眼前,充當了反面教材的剪紙,才收拾好心情上線,以為新的教學課程出來了,趕忙詢問。
「打牌啦!」章瑩瑩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給你張方片2要不要?」
「小鬼管上。」作為手工藝品店的資深經營人員,無論是是打牌還是賣牌,剪紙都算是專業的。
「果然是名頭一響,膽子暴漲!」
竹竿已經明白了章瑩瑩在說什麼,笑呵呵地發了張美圖上來。照片是抓拍的,只拍到了目標人物的側臉,通過似在擺動的髮絲間隙,第一時間就能把握女性在濃妝下更顯深刻的側臉輪廓,以及瞬間凝視鏡頭的犀利眼神:
「這位你都敢管話說拍這張照片的,已經墳頭草三尺高了吧?」
「貓眼姐?」薛雷插了句話。
「神貓眼兒啊怪不得你上回被甩了之後,到現在沒找到下家。」
「暈,看岔了,抱歉抱歉!」薛雷趕忙道歉。實在是直男這邊,很大程度上是憑妝扮來認人的,圈子裏大約也就是經常混跡夜店的貓眼,做這樣的裝束。
貓眼那邊並無回應。
「我擦!你們是說那張方片2啊。」剪紙終於醒悟過來,發了個大拇指向下的表情,「你們是在南太平洋,那我就預祝你們和方片K喜相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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