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怪羅南想到武皇陛下,碰到這一行人,這些元素,羅南立刻想了幾個能夠幫助他深入了解的聯絡人選。但都不用翻通訊錄,只在腦中過了一圈兒,就覺得裏面大有問題。
他想到了孫嘉怡,是因他知道,去年在夏城,費槿是孫嘉怡的手下。雖然是LCRF體系,與星空俱樂部無關問題是,武皇陛下在LCRF也有大筆投資的。
還有白心妍,當初在阪城,「尼奧」這事兒她差不多從頭跟到尾,找她也師出有名。
可選了這兩人,就覺得味兒不對了。
嗯,還有那個巴蒂,武皇陛下在LCRF的高級經理人,那個肥胖的胰腺癌患者,LCRF的事兒找他,總要說出個一二三來。
非要再深入的話,羅南還可以從地理位置和科研角度找一個人:牡丹。
有快一年的時間,她一直在春城這邊搞研究。哪怕她和她所在的團隊研究的是畸變生態領域,可此前他們得到的結論,卻涉及未知位面與地球本地時空的結構關係問題。
看吧,孫嘉怡、白心妍、巴蒂、牡丹,每挑揀一個人,就能將其與武皇陛下扯上關係,而且是那種直接的、密切的、有大量利益往來的關係。如此一來,那位陛下的嫌疑實在太大:
她和她的手下,與現場這些人和元素,幾乎是一一對應的關係,一點兒都不帶遮掩的。
再加上羅南收集十三區的消息,這兩天應該在里世界高層信息網裏傳瘋了;昨夜則是「大通意」的錘擊掀動「神明披風」,招來那位親自過問。
當時兩人沒說太透,是羅南心裏存着戒備,緊接着武皇陛下搞這麼一出,很合理。
羅南的本事,武皇陛下起碼知道個六七成;他到火神蟻巢穴的消息也是毫無遮掩;再加上這裏還有金不換的戰場
真不擔心碰不上。
至於武皇陛下為什麼要玩這一出羅南不太確定。
要說以武皇陛下的性格,以及「結盟」後相對坦率直接的態度,有什麼事兒直接談就是。
羅南再戒備,真頂到臉上,還能拒絕不成?
或許,這是在暗示:我知道一些事兒,你要不然主動點兒?
「主動」就是「讓步」的意思,羅南不想這樣。
有那麼一瞬間,羅南想再用「大通意」來一次「錘擊」,只是要掌握好火候,看怎麼比較得當,既不讓武皇陛下拽着李維一起過來圍攻,又能讓她「主動」吐露更多秘密。
羅南最終決定,耐心看下去。
看這究竟是一個單純且荒誕的巧合,還是武皇陛下有意傳遞的訊息,那訊息的底色又怎樣。
費槿那幫人還在繼續,主要操作人員是德朗,且是精神領域的動作,表面上看不太出來。只有銀色手提箱裏的監控設備,顯示操作人和工具腦的狀態。
不過這對羅南來說不是難事,他看得要比德朗與尼奧腦組織臨時拼接成的「形神框架」更清楚,如果必要還能幫他們拓展一下邊界。
….
至於信號的來源,這時候已經挺清楚了,正是來自他之前捕捉到的上地幔區域的那處時空「瘢痕」。
那樣明顯的扭曲,採集到信號很正常,如何篩選解讀才最重要。
所以他也在靜靜等待。他有預感,那個時間點馬上就要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期間魔方也給羅南匯報了火神蟻巢穴周邊後期處置情況。可以看出來,隨着清場進入尾聲,羅南卻要比預期時間晚到,那邊有點兒不安。羅南出言安撫了他,只說想在戰場遺蹟這邊多看會兒,至於魔方乃至春城方面如何理解他就不管了。
又過了幾分鐘,70公里的地層深處,上地幔與下地幔數千度的溫差形成的又一波強勁岩漿對流衝擊地殼底部,一部分地殼崩裂陷入到地幔區域,也有一部分岩漿上頂,沖入地殼孔隙中,激涌着尋找更向上的通道。
地層在微微震動,比激涌的岩漿更早一步傳導到地表。
這是火山區時刻都會發生的事,但自然條件下,並不會發生得如此頻繁。實在是那「時空瘢痕」持續作用,消蝕地殼底部結構,使之一直無法達到穩定狀態;而且也像一個大功率渦輪,給上涌的岩漿持續加力,擠迫地殼,推動岩漿溢出。
可若想再進一步追究那「瘢痕」形成以及這般作用的原因,就不太容易了。
也許眼前這些人能給羅南一點兒參考?
火山區又地震了,以至於火山錐口的熔岩流速有所增加,費槿五人卻沒有躲閃。
費槿還長長吐息,好像是裝備外骨骼裝甲時間長,有些疲憊了,扭了扭脖子,還抻了個懶腰,不太符合一位美麗女性的舉止,但做起來非常自然。
胥虎看了費槿一眼,往德朗那邊靠了靠。
五個人里,兩個純粹安保人員只是陪襯,費槿和胥虎也只能在旁看着,主力還是德朗。
他與尼奧的腦組織實現鏈接後,隨着時間延長,呼吸變得沉重,偶爾會有含糊的話語和罵聲,哪怕比不得最早近乎失控那回,也證明尼奧腦組織被強化的情緒殘餘,還是給他帶來了不少困擾。不過,也對本就是臨時拼接的形神框架有所彌合。
德朗不只是在感應,也在用各種專業符號、公式記錄自家心得,與儀器的自動標註糅合在一起,方便回頭進一步分析。.
忽然,他不斷敲擊的手指僵住,脫口說了一聲:「來了應該是。」
他都忘了用文字消息。
在場其他人並沒有提醒他,視線都聚焦到他那裏,但除了德朗本人以外,誰也不知道那信號究竟是什麼樣子。
德朗快要趴伏到火山錐口去了,頂着瀰漫的毒氣,他大口呼吸,外骨骼的面甲為他提供氧氣支持,但還不夠,以至於他必須再給尼奧的腦組織注射藥劑,才能維持住相對的平衡。類腦殼的容器內又渾濁起來,營養液甚至盪起了波紋。監控儀器界面正瘋狂吐出非專業人士根本看不懂的波紋和相應標註。
….
站的最近的費槿,卻是低頭看得頗是專心,手指似還在下意識地屈伸,好像掐指運算的樣子。
費槿屈伸的手指頓住,只留下右手食指,由裝甲包裹的指尖吐出一根細針,隨即刺入銀色手提箱側方一個預留接口。
這一刻德朗似有所覺,扭頭看過來,下一秒卻被胥虎按住了肩膀,整個人就僵在那裏,想掙扎卻又動彈不得,想說話卻連舌頭都僵了。
費槿隨即替過了德朗,開始操作銀色手提箱裏的儀器組。和德朗這位「專業人士」急促快捷的節奏相比,費槿的操作不緊不慢,但沒有任何錯誤輸入,也是充滿了專業味道。
德朗看着,嘴裏發出含糊的聲響,卻仍被胥虎鉗制着,至於其他兩名安保,便如泥雕木塑,都沒有任何反應。
他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被這突兀的變故沖得一陣眩暈。
這時候就不要談什麼「信號採集」了,本來剛剛捕捉、梳理出一點兒規律的信號,變得格外複雜,大量的噪聲侵入,腦子都快要炸掉了,還有來自尼奧的情緒在嘶吼:
「幫凶,你們這幫天外惡魔的幫凶!」
我是幫凶?
我現在正被人行兇!
他在深藍實驗室西太平洋觀測中心多年,非常清楚這是一個高危工作。嚴格的保密要求,不只體現在苛刻的協議上,也體現在協議根本約束不到的陰暗角落裏。經常有同事莫名其妙就消失掉,理由是「離職」,可真實情況如何,大家心中有數。
他曾天真地以為,前上司頌堪順利離職並成為頗有名氣的網絡紅人、深藍世界名義上也對全世界開放之後,這種要命的「保密制度」已經被打破了
可現在這又算什麼?
德朗想哭,說起來,他今天的狀態其實是很好的!
真的很好!
與「尼奧腦」搭起臨時形神框架的時候,他對尼奧「生前」最敏感的波段,已經牢記在心。隨着情報顯示的特殊「時空轟鳴」聲響起,他對這個喧嚷時空中流過的噪雜信息自然做了一番篩選,並沒有找到匹配那個波段的直接信息,卻隱約觸動了一點兒什麼。
他還沒有想明白,卻被胥虎拿住,又被費槿控制住――就像他控制尼奧腦組織那樣。
為什麼啊!
德朗實在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完了!
被排除在知情者之外,又是確鑿無疑的工具人,按照既往的經驗,死亡就是唯一的歸宿。
他曾經就是這樣猜測「前同事」的命運,如今輪到了自己。
世事就是這樣荒誕,面對死亡的絕望情緒衝擊下,德朗的「好狀態」卻是又一次迸發出了靈光,他莫名就醒悟:
是了,之前觸動的,應該是尼奧「生前」的記憶。
對的,就是記憶的碎片,是尼奧從一個高溫燒灼的甬道中奮力衝出來的時候,聽到的一種奇特的「撞擊聲」――對德朗這種在觀測中心長期工作的專業人員而言,所謂的「撞擊聲」,就是指位面時空之間的碰撞。
德朗聽深藍世界與地球的類似的「撞擊聲」很久了。
只是這個不太一樣,更加模糊,更加複雜。
以至於他理所當然地質疑:對面真的有一個位面嗎?
倒更像是夜間忘了關窗,大風吹動窗簾,噼啪作響,外面還傳來攝人心魄的尖銳呼嘯。
好似有妖魔橫行,又拍打窗戶,嘗試探頭進來猙獰面目就貼在他臉上!
德朗雙目凸出,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推着他胸腹間氣息上頂,穿過喉嚨,震動聲帶,可最終也只是發出尖細又微弱的聲響:
「幫凶!」
39314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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