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會人員對照着視頻資料,尋找「樣本1號」對「長纓號」、或者乾脆是對羅南遙空感知的蛛絲馬跡。
然而痕跡並不是特別明顯,有可能是衛星和偵察機並沒能那麼巧合的捕捉到有關影像,畢竟這些設備面向的是整個戰場,不可能完全鎖定「樣本1號」連續35個小時的一舉一動,只能從海量的監控資料中抽取對應的片斷。
真要特別清楚,戰術情報處的專業人員早就找出來了。
羅南確認並沒有特別明顯的線索,便在別人努力討論、辨析的時候,自顧自去考慮其他的事。
「織夢者」和「劣版祭壇蛛網」這樣的佈置,有可能會引起「對面」,也就是孽毒環境的「關注」,羅南是有心理準備的。
因為這本就是一個極限測試,看的就是「系統」反應。
系統內的強勢存在的「關注」,也算是反應之一。
如果真能夠確定二者之間有感應聯繫,倒是值得繼續深挖。
此時羅南還想到,與純大君的最新交流中,說到「大通意」的影響時,那位貌似隨意說出的一句話:
只要不去輕易觸碰「精神側」的領域,就不至於造成太明顯的回波。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警告」?
他險些就忽略掉了。
現在想想,「織夢者」和「劣版祭壇蛛網」應該算是羅南這幾天裏最「精神側」的建構了。其他的如「精神感應」之類,都還在「影霧」保護的範圍內,淺嘗輒止,沒有擴散開來,想來也不入人家的「法眼」。
當然,單純從「織夢者」「祭壇蛛網」一頭揣測,也只能是揣測,最終還是要找「對面」的證據,由於羅南不可能拽着「赤輪三魔」挨個打量問訊,他目前能夠把握的切入點也只有「標本1號」。
「標本1號」陶顯醫官。
羅南並不會因為「稱謂」的變化,而有自欺欺人的想法。
多重因素疊加之下,「標本1號」不是陶顯醫官的可能性反而更低。
羅南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反正他按照這個預期的答案,梳理思路,快速理了一個時間線。
從他擔任機動五連主官、與陶顯醫官見面,後來上調到前委三局,再到現在,按照天淵帝國的標準,接近三個標準周,也就是三十天、三百個小時不到。
這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瞬息萬變的戰場環境而言,已經是近乎奢侈的漫長。
羅南在機動五連的時間,其實也只有一個標準周左右。
而自從他上調到前委三局,期間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沒有收到機動五連的消息。
嗯,嚴格來說,他離開機動五連的時候,地面戰場已經進入三局「指揮序列」直接指揮一線班組單位的扁平化階段,那時候已經沒有機動五連這個單位了。
「機動」一詞,其實就有臨時之意,戰場變化就是如此迅捷。
這時候又覺得,洛魅大君的「框架體系論」格外有用。天淵帝國的體系框架的原則立在那裏,明白昭示,大體不違,才有這樣的效果。
饒是如此,也只能整體如此。個人的命運,仍是聚散飄忽,不由自主。
等羅南收到故人信息,最早的一次,就是親眼目睹包隆士官的死亡。
那已經是嗯,八十五個小時前。
也是那時候,他知道包隆士官大約是機動五連較早被輪換下來的人員之一。
之前在指揮中心,羅南又聽到允泊校官講,三十個小時前,陶顯醫官還在「未撤離人員」之列。這個時間,與「軌跡追蹤」的三十五小時,有一小段衝突,但尚屬於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兩次一線輪換,間隔幾個小時很正常,上次確認「未撤離」,而期間發生不幸,可能性是很大的。
這樣就要確認,上次確認、錄入「未撤離」信息的時間點在哪兒,提供相關信息或與陶顯醫官有直接關聯的人員,是否有問題。
由此可見,靖冥機關對於機動五連倖存人員的處置是沒有問題的,畢竟他們每個人都與陶顯醫官胸口的「火種」以及內部的「告死鳥」氣機互通。
羅南翻閱資料,靖冥機關的訊問資料和戰術情報處提供的情報均顯示,錄入「未撤離」信息的時間點是在四十二個小時前,那時候他幹什麼來着?
唔,應該是在主基地接收、熟悉「體驗方案」。
還有,三四十個小時的孽毒污染,「活屍化」的那種,可能造成的後果是
正默默看着資料,小腿部位被人狠踹了一記,對方是用腳底,所以聲音不大,力量卻不小,把羅南踹得身子一斜,還好很快調整過來。
羅南就看邊上那位,允泊則作勢與另一邊的時繁校官交流,等羅南眼神快瞥斷了,才放大了些聲音:「師姐你看看,我說這趟出來有點多餘吧,這種分析資料的活兒,『長纓號』上不能做嗎?用得着跑到戰場上空,頂着外面這些孽毒活體、畸變種,費神耗力地折騰?」
時繁校官懶得搭理他。
然而允泊自己也能撐起一台戲:「這不就是先確定了某人有問題,定了罪名,再尋找證據麼?某人還是那個『萬事都我背』的狗屁模樣」
羅南聞言也不以為意,一笑置之。
罔軫校官卻是看向允泊:「那允泊校官你覺得,這次戰場巡視該做些什麼呢?」
允泊揚聲道:「光看以前的濟什麼事兒?既然全球『軌跡追蹤』做起來了,目標又這麼特殊,就別讓它脫了鈎,直接上手去抓啊!抓到了,送到實驗室,或者乾脆請純大君看一眼,很多事情不就有答案了嗎?」
這回羅南扭頭看過來。
見羅南的反應,允泊就更來氣,又光明正大踹了羅南一腳:「你不是很內疚嗎?不是很想負責嗎?那就趕緊去處置啊,現在在這兒背鍋背得習慣了,結果不急不躁了是吧哎呦!」
這回是允泊挨了時繁校官一腳。
羅南沒有回應,雙層面甲很好地遮蔽了他的表情。
罔軫校官看了羅南兩眼,並沒有順着允泊的話頭來問,而是又扭頭看宣賀校官:「現在『標本1號』的位置?」
宣賀校官流利回答:「在組織『突擊集群』未果後,就主動遠離了『長纓號』周邊空域,又回到了東半球二象限55區,也就是最早20個小時所在的那片區域。其實我們也正往那邊飛過去目前已經快到了。」
貝鷗校官點點頭:「有點『戀家』不過這種行為模式,又回歸典型了。」
說着,貝鷗校官又看向允泊:「這就比較靠近蟠魔的領域了,怎麼處置?」
允泊脫口而出:「快進快出,抓了就走啊。」
之前一直默默聽會的應急支援處主官解鵠就搖頭了:「允泊校官,東二55區目前是非常激烈的戰場前沿,如果在那裏進行登陸處置的話,太冒險了。」
雖然應急支援處在前委三局是個弱勢處室,平常基本撈不到重要任務,可怎麼說也是管理着「長纓號」上僅有的一個成建制登陸作戰力量。解鵠校官又是今天參加戰場巡視的唯一一個「八大處」主官,他此時的意見還是非常有份量的。
允泊皺眉,不料此時卻是貝鷗校官輕笑着為他「解圍」,提出另一個意見:「再吸引它過來如何?有了第一次,肯定可以有第二次。」
可緊接着,他就當面刺了一刀:「當然這就必須找到最關鍵的『感應鏈接』,難免還要走資料和數據分析的路子;也需要當事人,包括我在內,好好回憶一番,尋找可能的線索。」
辯論這種事兒,身為造物學派的精英,允泊才不帶怕的。
他呵呵一笑,正要反駁,卻見旁邊羅南微幅搖頭:
「不,我們過去。」
這是羅南與會以來,首度如此簡潔明了表明態度和要求。
與會大部分人反倒有一種「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的輕鬆感。
主持會議的罔軫校官當下就問:「理由?」
哪怕有純大君的授意,要讓靖冥機關、前委三局一干精英聽從他的安排,冒險到前線戰場去進行「專項處置」,也是要有極為充分的理由的。
體系在面上的運轉,需要一個過得去的理由;如果這個理由確能說服人,那就更好不過了。
羅南卻是以極簡單的方式回應:「我認為她逗留在那片區域,應該有她的理由。」
會議室里眾人一時間面面相覷。
幸好,此時羅南已經不是那個總拿出令人費解的判斷、解釋不清還硬要人執行的青澀少年了,他很快就做出補充,而且先用問題把其他人套進來:
「宣校官,請問,以這片區域的位置和現狀,應該經過反覆爭奪吧?」
「是的,事實上我們現在基本是繞開了。因為這是『蟠魔』一個重要的領域支點,前期戰事很不順利,有關工程無法推進,最後是決定暫時繞開,由太空部隊遠程火力壓制,等到周邊工程完工後再合圍」
「死的人很多吧?」
「這很多。」
羅南微微點頭:「那我建議,提前進行登陸處置。因為我懷疑這個位置,很可能會持續產生多個『活屍』。『告死鳥』我是說,在那片區域,她胸前的『火種』波動劇烈,裏面承載的『告死鳥』與多個目標形成反應。」
罔軫校官就問:「何以見得?」
貝鷗校官低聲道一句:「這是能『看』出來的嗎?」
羅南扭頭看他:「確實『看』不出來,但這種一體多源式的波動,又在『蟠魔』領域邊緣,對於周邊『齧空菌』是有影響的,這個距離上,我可以感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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