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林梨香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兒,她最在意的便是她那張臉,又總是認為沒有誰比得上她。如今出現了一個比她模樣兒還要好的人,她忍了那麼久,到底最後也沒有忍住。
也就有了現在這樣的一副畫面。
她坐在凳子上,一直也沒有怎麼抬起頭,可是,那眼睛的餘光卻是靈活的。一直聽說大哥那媳婦兒很好看,現在看來,倒是比那昏迷時候要秀美多了。那時候,雖說也看着不錯,可臉色到底是白得不正常,臉上一兩肉都沒有,看着就跟那死人差不多的。現在養了這麼久,看着倒是紅潤了不少,雖說臉上還是消瘦,可那雙眼睛卻顯得更大更靈動,就跟山裏的清泉一樣。林梨香也不知道自己看着那雙眼睛,怎麼就想到山裏的清泉去了。只覺得那眼睛清亮清亮的,似乎就跟那山裏的清泉一樣,就連印在水裏的月亮,看着也跟天上的無一二。
那皮膚白皙細膩,此刻臉頰因為前兩日在雪裏凍過,跟那雪色肌膚相映襯,更是顯得絢爛如天邊的煙霞。饒是林梨香同為女子,也不由得心裏一跳,連那心跳都快了半拍。心裏卻是不承認那桑玉比自己模樣兒長得好。
只道不過是咋一看倒是有些好看罷了,若是長長久久的,哪裏有自己經看。
這樣一想,原先還有些不平的心裏,此刻是完全得到平衡了偷心高手在都市。
見桑玉不找自己搭話,林梨香平日裏也鮮少跟別人主動說話,她本就很少出門的,都被王氏拘在家裏繡東西,說是以後嫁進了那等富貴人家,也不會被婆家看輕的。
豈知,那真正富貴的人家。講究的是那門當戶對,便是你什麼都不會,也不會被看輕的。
便是遇着村里人,也大多都是村里人主動跟自己說話,自己很多時候連理都不想理,只得裝作羞澀的樣子,久而久之,竟是被村里人誇說林家也養出了個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
此刻,見桑玉不跟自己搭話,林梨香竟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是該自己主動說話嗎?可是。又該說些什麼呢?
桑玉不知林梨香所想,便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可她又找不到話跟林梨香說,又不是自己找她來的。實在無趣,便去柜子裏找了帕子來繡。
林梨香平日裏在家,也就是在屋子裏繡繡東西,見桑玉拿了針線籃子出來,又拿出一塊竹青的帕子。上面已經繡了點點梅花。又把自己繡的東西心裏一比較,還是覺得自己繡得好看。心裏一得意,臉上頓現無疑。
&嫂,你這帕子看着可是太過簡單了,就這麼一枝梅花,也才佔了這帕子的一角。其餘地方全都是空着的,看着可就不好看了。」
林梨香有些得意的說道,她眼角主意桑玉的表情。只見桑玉聽到了。似乎頓了頓,便抬起頭,看向她,「那你覺得怎麼繡才好呢?」
林梨香聽桑玉問自己的意見,心裏更覺得意。果然還是自己更勝一籌,雖說這大嫂看着是模樣兒不錯。可那刺繡的功夫,哪裏有自己在行。
當即就正了正身體,把臉上的笑意收了收,眼睛裏卻是藏不住的得意。
&覺得吧,還是應該把花兒繡在帕子中間最好,繡上大大的一簇,梅花也不好看,哪裏有大朵大朵的牡丹來得好看。自來牡丹就被成為天香國色,最是富貴不過的,哪裏是梅花比得上的。況且,牡丹寓意又好,看着又好看,最是不錯的。」
林梨香很是賣弄了一番,她自小便把林大發當做自己的偶像,也會識些字,自然懂得比一般的鄉下姑娘多些。她私心裏認為,桑玉也跟小林村別的女孩兒一樣,什麼都不懂,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心裏更覺得自己不一般。如此,更是覺得桑玉跟自己完全沒有比頭,什麼都比不過自己。不,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
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桑玉只聽着,卻是沒有說她說得對,也沒有說自己要把那花樣子改了。面上只微笑着,安靜的看着林梨香發表自己的見解。
待林梨香說完了,桑玉還給她倒了一杯茶。
林梨香見桑玉眼中既沒有對自己的崇拜,也沒有話說,平日裏只要她說這些,村里那些姑娘誰不崇拜的看着她,就像她崇拜的看着林大發一樣。可桑玉一點兒表示。林梨香心頭就不舒服了。
居然問道,「大嫂,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大嫂?
被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叫大嫂,桑玉心裏還真有些壓力。
一邊繡着手裏的帕子,一邊回道,「你覺得對,那便是對的。只,我繡東西也純粹是打發時間,哪裏用得着費那時間去想什麼花樣子,只自己喜歡便是。你若是喜歡牡丹,便繡牡丹便是。」
林梨香笑容僵在臉上,她萬萬沒有想到桑玉會這麼不給她面子,在她看來,這小林村的都該給她面子才是。這時,林大山從外面回來,他手裏還拿着一個包袱,裏面裝的正是那次拿去硝的鹿皮風騷重生傳。看見林梨香居然在,林大山臉上那錯愕的表情真的很精彩。
他自來很疼自己這個小妹妹,雖說林梨香跟他不親,可林大山有什麼好東西,從來都是親手送到林梨香面前的,林梨香連開口都省了。
&妹,你怎麼來了?」
林梨香對這個大哥心裏是厭惡的。看着哪裏有二哥那樣斯文,連說話都那麼粗聲粗氣的,就跟那些鄉下農夫一個樣。真是丟盡了自己的臉。若是可以,自己才不會叫他大哥呢。
臉上只淡淡的喊了聲大哥,又看林大山手裏的包袱,若是以前,她是沒什麼興趣的。左不過是些野果子之類的,自己一點兒都不稀罕。可,如今見着這新建的房子,先不說房子本身在村里就是好的,就是這屋裏的桌子板凳,也全都是新的。剛進來的時候,眼睛看到桑玉那屋子裏,一應家具都是全的,還都是新的,林梨香也不敢如以前那樣小瞧林大山了。眼睛只盯着他手裏的包袱,見林大山絲毫沒有半點反應,林梨香面子上掛不住了,自己都這樣了,若是以前,大哥早就把那包袱拿過來了。
壓下心裏的不舒服,林梨香揚起頭,一臉的天真純潔,「大哥,你手裏拿的是什麼呀?」
自己這樣說,大哥便能明白了吧。
林梨香心頭竊喜,又偷偷看了桑玉一眼,只見桑玉也一臉好奇的盯着林大山手裏的包袱看。心裏忍不住得意,看吧看吧,一會兒大哥把東西送給我了,你就看不成了。現在呀,你就可着勁的看吧。
林大山見兩人都看着自己手裏的包袱,忙笑道,「你說這呀,這是我給你大嫂弄的,她冬天裏最怕冷了,又要織布。才不久我去山裏打了只鹿,剝了皮去找村里趙大叔給硝好,這不,我給拿了回來,準備給你大嫂做點皮子穿着。」
說着,便把那包袱放桌子上打開,只露出一整張煙褐色的皮毛,白斑點點卻並不明顯,整張皮毛顯得油光發亮的,摸上去,也很柔軟。林梨香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可林大山剛才已經說了是給桑玉的,林梨香手停在那皮毛上,心裏只盤算着怎麼把那皮毛弄到自己手裏來。
桑玉沒有想到這便是那天晚上看到的梅花鹿,這皮子硝得極好,一點兒氣味都沒有,裏層的皮子也是一點兒腐肉都沒有,摸着也極為舒服的。她現今最需要的便是這種保暖的東西,這梅花鹿皮倒是及時雨。
桑玉眉眼彎彎的,只覺得心裏一陣暖流經過。
抬眼望着林大山,「這真的是給我的嗎?」
林大山看着桑玉那驚喜的神情,只覺得這些天裏在山上挨的凍都沒有白挨,忙點頭說道,「不是給你的是給誰的。」
林梨香咬着嘴唇低着頭,手指細細的撫摸着那梅花鹿的皮子。若是在以前,大哥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是最先拿給自己的,那時候自己還都看不上呢。如今,大哥娶了媳婦兒,就再也不想着自己了,有了好東西都是先緊着嫂子,連想都沒有想到自己。不光是自己,大哥有多久沒有回過家裏了,自己有多少天沒有吃肉了,這嘴裏都淡出青菜味兒了,以往,大哥隔三差五的便能在山裏得些獵物,自己什麼時候缺過肉吃呀。
如今,這些好處全都被大嫂一個人佔了。
連這新房子,也被她佔了。明明是自己大哥的,若是以前,自己定是能搬到這新房子來住的。現在,都怪那女人。
林梨香有些怨恨的看着桑玉,桑玉此刻臉上如花的笑容,更是刺得她心裏難受極了。
走過去便搖着林大山的胳膊撒嬌,「大哥,這皮子那麼好,我好喜歡的,你以前送了我那麼多東西,加起來也沒有這皮子好。你一向最疼我的,如今有了嫂子,心裏就只有嫂子沒有妹子了。大哥,大哥,你就把那皮子給我吧。屆時,你再去山裏給嫂子弄個更好的,我保證不跟嫂子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