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屋子裏,茅草凌亂的散在地上,還有長長的茅草從屋頂垂下來。茅草做成的屋頂,不,已經不能稱為屋頂了,陽光從斗大的窟窿直直的照進來,一根一根大大小小的光柱中,數不清的微塵紛紛舞着。
在一塊貼着牆擺放着的木板上,此刻上面正躺着一個瘦弱的女孩子,身上只蓋着一塊油膩得發亮的破爛毯子。
興許是陽光有些刺眼了,她捲曲而長的眼睫毛輕輕的抖了抖,朦朦朧朧的半睜開眼睛,停了三兩秒,隨即又閉上。呼吸重新變得平緩綿長。
大約過了一刻鐘,門帘被輕輕挑起,其實,說是門帘,也不過是一塊灰色的破布掛在門上,微微能擋住些外面的目光。
門帘被挑開,走進來一個身形高大扛着鋤頭的壯碩男人。
他先是往那放着木板的方向望了一眼,輕輕的鬆了口氣,才把肩上的鋤頭放在屋角。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額頭上還有豆大顆顆的汗水不斷滾下,他顧不得擦汗,端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碗涼茶,一飲而盡。
牛飲過後,抬起袖子胡亂的擦了擦嘴角,深深的看了看床上依然未醒的女子,撩開帘子,轉身走了出去。
這正是五月的天氣,只是清晨還有些涼意。
火紅的太陽染紅天邊的雲朵,慢慢的露出半邊臉,放射出萬丈的光輝,就連樹上的葉子都染上了一層霞光。
桑玉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頭髮只用一根小木棍簡單的挽着,蒼白的小臉格外的清瘦,此刻她微微仰着頭,向着那朝日初升的方向,纖細潔白的手擋着眼睛,雙眼微眯。粗布的衣袖因着太大,順着她的動作滑到了手肘,露出嫩白如同塘里的新鮮蓮藕般的胳膊,細緻精巧的皓腕上掛着一隻青翠欲滴的碧玉鐲子,在陽光下流光溢轉王爺休書拿來。
她張開五指,離自己的臉稍稍遠了些,纖細的手指在明亮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的瑩白。
太陽還是那個太陽,她也還是那個她。
可是,這個世界卻不是那個世界了。
原本以為是死定了,卻沒想到,居然到了這麼一個陌生的世界。
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
無數次的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夢。再次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依舊無任何的變化。
這三天,她一直都恍恍惚惚的,似乎身在夢中。
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呢?
感受到陽光打在手上的溫熱,桑玉的心卻突然變得酸酸的。
林大山扛着鋤頭回來,他走得很急,腳下似乎帶着風,黑紅黑紅的臉上帶着明顯的焦急。
若是在平時,這時候他應該還在田地里忙吧。那時候還沒有分家,田地里的活都是他在做,就連吃飯,也是送到地里來的。分家的時候分給他的是最遠最荒涼的田地,因為土地貧瘠種不出糧食,所以地里都是荒着的,長滿了野草。
他得儘快的把地里的雜草去掉,再把土翻一翻,這時候已經不能種穀物了,可是,還能種些蔬菜。
心裏又掛着屋裏他撿回來的那個女子,如今已經成為他的媳婦。
媳婦。
多遙遠卻又多親切的詞呀。
林大山黑紅的臉上不由得露出笑意,腳下的步子卻一點都沒有慢下來,反而更顯得焦急了。
遠遠的,就看到了坐在他那間避不了風雨的茅草房子前,一身灰色粗布衣裳的瘦小身影。
林大山焦急的神情微微有些放鬆了,眉宇間也帶着一份輕鬆喜悅。
沒過一會兒,林大山就扛着鋤頭進了自家的院子。
雖然說是院子,可完全沒有圍牆,只是一間茅草屋前留有一大片的空地。因着從來沒人打理,空地上的雜草長得生機勃勃。他最近都在忙着田裏的事情,也沒那麼多時間來除院子裏的雜草,只開了一條通往外面的小路。
&你身子不好,怎麼,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林大山把肩上的鋤頭隨意的靠在牆壁上,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壯碩的身體僵硬的立在門邊,他的鼻尖浸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是因為緊張,舌頭也一點都不靈活,就那麼一句話,他覺得他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黑紅的臉龐上看不出有什麼異常,沒有人知道他心裏有多緊張。就這麼一句話,他都想了一路,想着該如何開口。
緊張的盯着桑玉,不錯過她臉上的一絲一毫的表情。
桑玉心裏也很緊張,林大山對她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可是,在名義上,卻成了她的丈夫,她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正是青春年少天真爛漫的年華,她不知道該怎麼與這個二十七歲的老男人相處。
慢慢的收回擋住陽光的手,此刻太陽已經高高升起,抬頭望了眼天空,扶着泥牆站起身,眼前一黑,身體搖晃了兩下,便要往一旁倒。
林大山看着桑玉漠然的樣子,心裏說不難過是假的機甲契約奴隸全文閱讀。他也知道自己二十七歲,而桑玉一看,雖然身體虛弱,卻是一嫩生生的俏丫頭,配他,確實是委屈了。
可是,他已經二十七歲了,是該有個媳婦兒了。
他那樣的情況,誰家的女孩兒願意嫁給他呢。如今桑玉已經是他的媳婦兒了,雖然身子比其他女子弱些,就算是不能下地幹活,他也認了。
再說了,他有的一身的力氣,哪裏就需要自己的媳婦兒下地了。
他這樣的條件,桑玉心裏委屈也是能想到的。
林大山雖然心裏想了這麼多,可是眼睛卻一點都沒有離開桑玉,所以,在桑玉晃了幾晃後,他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了,趕緊把她扶住,他們本來就是夫妻了,就算是更親密的接觸,那也是合理的。
桑玉抓着林大山粗壯的胳膊,他的胳膊也曬得黝黑,手下的觸感堅硬如石。桑玉想,這胳膊就跟那石頭一樣堅硬。
林大山扶着桑玉坐到那塊床板上,便起身去倒水。
桑玉不喜歡喝冷水,小時候有一次喝過冷水後,她的肚子裏就長了蟲,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喝冷水了。
林大山把缺了一個口的碗端到桑玉的手裏,桑玉看着手裏的碗,缺了一個口,碗裏的水只盛了一半,碗沿上還有黑黑的什麼東西。
嘆了口氣,把碗遞迴到林大山手裏,「我不渴。」她雖然受欺負,可也是千金小姐,這種東西,她確實是無法下口。
林大山把碗放回到桌子上,心裏很失落,桑玉剛才的神情動作他又怎會不明白,只是,他這樣的條件,也只能這樣了。
&個,你身子還沒好全,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吧,我去做早飯。」說罷,也不等桑玉回答,逃也似的走了。只留下那塊破布帘子晃着。
桑玉坐在床板上,其實,確切的來說,該是門板吧。當時林大山剛剛分了家,屋子裏沒有床,桑玉又不能躺在地上,再說了,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必死無疑了,可是即便如此,林大山還是把惟一的一扇門卸了下來,讓她躺在上面,說是就算要死,也不能躺在地上冷冰冰的。雖然,桑玉覺得躺在地上也不會冷的。
就這樣,破爛的茅草屋裏唯一的門變成了唯一的床。
桑玉不是討厭林大山,她對林大山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她只是一個十五歲大的女孩子,還是一個生活在現代的女孩子,不管是身體還是感情方面,她都沒有發展成熟的。
她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不喜歡,不懂嫁人結婚是什麼後果。
她只是,不習慣而已。
她低垂下頭,眼睛裏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明明屋外的陽光那麼燦爛,可是,為什麼她依然覺得外面的顏色是灰色的。
林大山衝到廚房,胸腔里那顆健康堅毅的心臟劇烈的跳動着,不過幾步路,他就已經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了。
待氣息平靜了些,他開始架柴燒火,洗好鍋,又舀了半鍋水煮着。從靠牆邊的木桶里提出一個白色的布袋,打開來看,袋子裏是大半袋子的白米。
小心的舀了小半碗的白米,洗好放進鍋里,想了想,又從袋子裏再加了小半碗的白米。蓋上鍋蓋,開始煮飯。
不一會兒,鍋里就冒出白氣,一陣陣飯香充滿了整個廚房。
林大山吞了一口口水,揭開鍋蓋,一陣飯香撲面而來愛上女主播顛覆版:尹翔澤愛上徐迎美最新章節。
桑玉正在胡思亂想,林大山就在叫她去吃飯了。她實在是沒什麼胃口,端着碗,只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中間的一小碗的鹹菜,就再也吃不下了。
把碗重新放到桌子上。
林大山心裏很高興,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吃過早飯了,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同家人一起吃早飯了。更何況,跟他一起吃早飯的還是他媳婦兒。
雖然他碗裏的米數都數得清楚,可他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桑玉放下碗,林大山就緊張了。
&不是,是不是不好吃?」
他抖着嘴唇看着桑玉,生怕桑玉說不喜歡,要走。
桑玉看了林大山一眼,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刮過林大山手裏的碗,自然也看到了他碗裏的一片清水波瀾不驚。又看了眼自己碗裏滿是白飯,嘆了口氣,「沒有,我只是不習慣吃早飯而已。」
不是不習慣,而是不習慣吃這麼簡單的早飯。
&吃吧。」
說完,把面前裝着白飯的破碗往林大山那邊推了推,便規規矩矩的坐着。
林大山的興致也去了大半,興許是幹活累了,他的胃口還是不錯的,就着這點鹹菜,他把早上煮的稀飯都吃完了。
吃完了飯,囑咐桑玉好生生的在家裏休息,他又扛着鋤頭出去了。
桑玉想叫他涼快了再出去,可話到口邊,卻說不出口了。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林大山見她乖巧的樣子,心裏卻還是不放心,就怕她故作乖巧的只是掩人耳目,一旦有了機會便會逃跑。
林大山走到村口,心裏還是不放心,又扛着鋤頭回去了。
何大正在正扛着鋤頭從地里回來,遠遠的就看見林大山。他跟林大山是從小的朋友,他家裏也不好,兩人幹活什麼的也經常一起。
連喊了兩聲,林大山都沒有聽見。
何大心裏也納悶,這大山今天是怎麼了,咋的剛出來就回去了。
他也沒多想,肚子此刻已經唱起了空城計,似乎聞到了飯香,他加快腳步朝家走去。
桑玉一個人在家裏,環視四周,想把屋收拾一下的心思也沒有了。屋裏一覽無遺,連床被子都沒有。就只有髒兮兮的滿是污垢的毯子,她可不想去碰那個毯子。
一想起那毯子曾蓋在自己身上,桑玉心裏就一陣惡寒。
正在發呆,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一陣陣聲音。
桑玉心裏有些緊張,她現在還沒有弄清楚這是個什麼時代,也不知道這個時代人們的品性怎樣,她害怕。
小心翼翼的走到門邊,輕輕的扯開帘子的一角,只露出個眼睛朝外看,在看到院子裏是林大山後,桑玉輕輕的吐了口氣。
掀開帘子走出去。
&不是去地里嗎?怎麼回來了?」
依舊坐在門外的小板凳上,目光清澈的望着林大山。
林大山正在鏟着院子裏的雜草,聽見聲音,下意識的回頭看,見桑玉俏生生的看着自己,老臉一紅,不自然的答道重生之修道全文閱讀。
&面太陽大了,我想着下午再去吧,院子裏的雜草忒深了,也該清理清理了。」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的,也能看出他很緊張啦。
桑玉哦了一聲。
兩個不同時代的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
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了。
吃過中午飯,桑玉就去睡午覺了。她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早就熬不住了,若不是為了多打聽打聽這個朝代的情況,她又何苦硬撐着。
林大山卻很高興,桑玉跟他聊了這麼久,他心裏是認為桑玉是接受他了,就算不是接受,這也是一個好的開始。
下午的時候,他又把院子好生的休整了一下,看了眼午睡得很香的桑玉,又扛着鋤頭去了地里。
桑玉這一覺睡得很好,好到,她晚上居然睡不着了。
翻來覆去的,一直都睡不着。
林大山睡在地上,早就打起了呼嚕。
桑玉大睜着眼睛,此刻,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月光從大大小小的窟窿里照進來,茅草屋裏連桌子凳子都看得清楚。
乾脆翻身坐起來,抱着膝蓋。眼睛裏有着月光無法勝過的寂寞。
今天從林大山的話里,她真的來到了一個未知的時代,歷史上也聞所未聞。
也許,她再也回不去了。
要一輩子都待在這裏。
想起已經去世的奶奶,桑玉心裏甚至閃過一抹狠絕,乾脆就留在這裏好了,反正回去也沒人關心她在乎她。
這種想法一閃即逝,雖然那個時代她也是一個人,可是,她還是想回去。
環着膝,望着窗外皎潔的明月,思緒又回到那一晚。
那一晚,本來該是她接掌蘇家的日子,也是她十五歲的生日,卻被蘇家的幾位小姐叫到了後花園,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她就這麼跌入湖裏。
雖然夜色很暗,可是,借着月光,她仍然可以看到繁花背後,那個人,她的父親,就站在那一片矮花後面,眼睜睜的看着她跌落湖中。
那麼暗,那麼暗,可是,為什麼她竟然能看到他臉上從未有過的輕鬆的微笑。
冰冷的湖水從四面八方灌入她的鼻子耳朵,她死死的掙扎着,用力的拍打着,湖面上,蘇家的另外幾個女兒臉上諷刺的笑容閃了她的眼睛。
她突然感到很無力。
就這麼沉入了湖底。
再一次醒來,便是三天前,睜開眼便看到滿是窟窿的屋頂,參差不齊的茅草從屋頂垂下,陽光透過窟窿直直的照進來,刺得她眼睛生疼。
這三天,她像是生活在夢中。看着眼到之處滿是古人的裝束,她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困意逐漸襲來。
院子裏的蟲鳴聲顯得格外的清亮,格外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