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吃完晚飯後,和周太太出門散步一圈回來,周懷淨破天荒連鋼琴都沒彈就跑回房間,身後跟着一顆圓滾滾的球。
他翻出紙筆,趴在床上寫字,球球撲騰着小短腿怎麼也跳不上床,只能在床下嗷嗚嗷嗚抖着耳朵尋找存在感,可惜主人正在計劃人生大業,沒注意到它的動靜。
一本厚實的精裝筆記本,翻開封面,裏面的第一頁寫着「人生大計」幾個大字。
往後翻一頁,列下了一列條目。
和李爺爺(管家)買菜√
和伯母散步√
給球球餵食√
哄哥哥開心(備註:哥哥好難哄)√
和伯伯聊天√
幫陳媽(廚娘)折菜√
請姐姐(女傭)吃糖√
……
今天的計劃都完成了,周懷淨打完勾,唰唰唰翻到最後一頁,寫上「包養福利」。
他咬着筆頭,認真思考了一下,端端正正地落筆。
&以不用穿鞋
上一世,家裏都有地毯,他不想穿鞋就不用穿鞋,而且家裏有一隻輪椅,那人喜歡推着他或者抱着他走,好多時候可以不用走路。少年紅撲撲的小臉蛋露出一抹希冀的神色。
&吃的
每天都是那人親自做飯,廚藝幾乎登峰造極,主要是合他的胃口,會幫他剝蝦、剝瓜子,挑掉蔥姜蒜,還有各種小甜點。過去在家裏,餐桌上從來沒出現過蝦、螃蟹之類,擔心扎手,他的手是要彈琴的,光是包養就花費了不少錢,怎麼可能讓他動那些東西?而在周家,周懷淨習慣了不親自動手,結果廚娘以為他不喜歡吃,現在連聞聞味道的機會都沒有了……少年舔舔紅潤的唇,咽了口口水。
&以經常睡覺
那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帶他躺到床上睡覺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那人那麼喜歡抱着他躺在床上,可是不用出門,還可以躺在床上聽對方磁性低沉的聲音貼在他耳邊說話,周懷淨就很開心。
小時候,沒有小朋友和他玩,爸爸媽媽也很忙,周懷淨整個童年幾乎是空白的。沒人會不斷在他耳邊溫柔地說話,他只能自己弄出叮叮咚咚的琴聲,漸漸上了癮。但那個人不一樣,他會給他講各種各樣有意思的睡前故事,講完了親親他的耳朵,拍着他的小肚子哼着溫暖的睡前曲哄他睡覺。
莫名的,耳朵有點熱有點癢,少年伸手抓了抓,繼續寫。
&起彈琴
周懷淨習慣於一個人彈琴,但遇到那個人才知道原來兩個人一起彈琴很有意思。他的琴聲總是如同一汪清澈的碧泉,平靜無波,一旦遇到那人,則如同加了把火,將泉水燒沸,歡快而熱情。那是他從未在彈琴時體驗過的輕鬆愉快,不喜歡的小圓舞曲當遇到那人時,猶如跳動的雨珠,噹噹當催促着他的雙手在黑白琴鍵上飛舞。
&用見外人
那十年裏,周懷淨沒在別墅里遇到其他人,只有他們兩個,簡直不能更輕鬆。
只是不同於過去,他現在有了更多的牽掛。要是可以買一套大房子,讓那人住進去,然後再讓伯伯、伯母、哥哥、管家爺爺、廚娘阿姨、女傭姐姐、司機大伯都住進來就好了……
他在備註寫上一串名字,撓撓腦袋,再添上球球。唔,感覺人好多啊……
零零碎碎寫了一堆的好處,周懷淨盯着盯着,苦惱地添上一條。
問題:飼主想要吃掉我。
為什麼那人看起來總是很餓的樣子?
一想到那人咬他脖子,還有那天在遊戲裏越來越近的白森森的牙齒,周懷淨抖了抖。
他在問題前面畫了個大大的紅色三角形,表示需要解決的重點問題,然後往前翻頁,在空白頁面上端寫「尋找飼主計劃」。
&名:未知
&份:未知
&別>
&址:未知
……
看着一連串的「未知」,周懷淨吸吸鼻子,可憐兮兮地想,他對飼主竟然除了性別一無所知,作為一個相處十年的被包養者真是太不合格了,仔細想想他們相處的時候連話都很少說,怪不得最後飼主想要吃掉他。
他這麼差勁,那人會不會覺得包養他一點都不划算,不想要包養他了?
周懷淨好像看到睡前故事催眠曲小蝦小魚四指連彈通通都長着翅膀飛走了,他緊張地握握小拳頭,尋找自身優勢。
能吃能睡,不愛說話,懶得走路……
怎麼辦?數了一圈,他自己都覺得好嫌棄,毫無被包養理由啊……
少年哭喪着臉,心想他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球球努力了半天,終於跳到床沿,四肢劃拉幾下爬上來,圓滾滾的身體擠上來舔他的臉。周懷淨被舔得一臉口水,心裏有了點安慰,突然靈光一閃,眼睛霎時亮晶晶的。
他抱住球球,用力揉了揉球球的腦袋,小哈回以嚴肅正經的表情,用力汪了一聲。
他又翻了一頁,立了個標題——如何讓飼主包養。
&貓咪做起
&解飼主
&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周家人看到周懷淨每天跟着球球轉,睜着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它。這回不只是周大哥,連周伯伯、周伯母、管家廚娘女傭司機都打翻了醋瓶子,整個別墅瀰漫着一股酸味。
陸家則是另一幅景象,連續等了幾天沒等到「貓」的陸二爺天天陰着臉,站着冷笑,坐着陰笑,走着獰笑,笑得所有人背脊一涼,步履匆匆,連粗神經的阿力都不敢多看一眼。
阿力看到張啟明又燒了三炷香插.到花盆裏,裝模作樣對着天拜了三拜,然後端了盆子開始燒紙錢。
&又在做什麼?」阿力撓着頭,莫名其妙。張啟明和他都是孤兒,沒什麼親人,二爺又好好的,沒事燒什麼紙錢?
張啟明瞥他一眼,搖頭嘆息:「傻子,我這是提前給自己燒點錢。萬一哪天死了,可沒人會惦記着給我燒錢。你也燒點吧,早點在陰間開個戶。」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張啟明老是陰陽怪氣,阿力早就習慣了。他很少能聽懂張啟明到底在說什麼,自認為智商挺高,所以腦子有問題的必須是對方。阿力不理他,他馬上就要七級了,還要趕回去打遊戲。
被拋下孤伶伶一個人,張啟明哀怨地捏着紙錢掐嗓子唱作俱佳:「金粉未消亡,聞得六朝香,滿天涯煙草斷人腸。花枯白菜地里黃,沒爹沒娘沒春光,還有個智障弟弟忒沒心沒肺沒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