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正沉着臉坐在堂屋的主位上,看到倆人回來也只是起身強笑一聲招呼道:「你們回來了。」
黎寶璐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她眨了眨眼,正要開口問,顧景雲便道:「我餓了。」
黎寶璐立即把滿臉傷心愁緒的趙寧扔到一邊,把東西塞顧景雲懷裏便快步往廚房去,「我去給你做晚飯。」
到了廚房才發現根本不用做,廚娘正滿臉憂愁的看着灶上的豐盛菜式無奈,看見黎寶璐忙討好着迎上去,「顧夫人,您來得正好,您快來看看這麼多菜可怎麼辦啊,這個天氣可是留不過夜的。」
黎寶璐驚訝,「怎麼還有這麼多飯菜?」
「哎呦,公子昨天讓我把午飯,下午的茶點和晚飯都預備出來,誰知道那些客人根本不在這裏用晚飯,下午茶用完沒多久就走了。」
一般來說下午茶過後一個時辰就是晚飯時間了。
廚房裏只廚娘一個人,自然要早早的開始準備,所以客人們用下午茶時她已經把好幾道大菜給上灶了,等他們離開時幾道大菜已經做到一半了,讓她想要住手都來不及。
好在其他小菜還沒開始做,那些蔬菜和肉都可以吊進井裏保鮮,但這些食材已處理好,或已經上灶的卻沒辦法了。
這樣熱的天氣,今天晚上要是吃不完就只能浪費了。
廚娘是貧苦出身,看到這些飯菜要被浪費,心疼得都快滴血了。
黎寶璐卻很開心,「我和景雲哥哥餓了一天了,他們不吃我們吃,快把東西端出去。」
又問,「你家公子吃了沒?」
「沒有,」廚娘嘟嘴抱怨道:「那些人一走公子就生氣一般的坐在堂屋裏不言不語,可把順心給急壞了。」
「吃了好吃的東西心情就會變好了。」
黎寶璐跟廚娘一起把東西端進堂屋,趙寧的心情已經好多了,正興致勃勃的觀賞顧景雲的畫,最後雙眼發亮的看着那幅瓊州日出圖,「顧兄弟,你這幅畫打算賣多少?」
「十萬兩!」黎寶璐端了菜進來,笑眯眯的道:「你要出得起我就賣給你。」
趙寧差點吐血,「你要不想賣我便明說。」
「你說對了,這幅畫我想自己留着,但若有人出得起十萬兩我也會賣的。」
「即便是名家古畫也不值這個錢。」
「是啊,但在我心裏它就是無價之寶。」黎寶璐擺好碗筷沖倆人招手,「快來吃晚飯吧。」
趙寧真的很用心在招待客人,雖然只有幾道大菜和廚娘臨時炒出來的小菜,但依然豐盛得不得了。
黎寶璐乃食肉動物,專瞄着肉去,顧景雲就不斷的給她夾素菜,黎寶璐來者不拒,全都吃下肚。
趙寧看了都覺得胃口好了不少,勉強吃了一碗飯。
顧景雲都吃了一碗,嗯,黎寶璐比他們強點,她吃兩碗,理由是她正在長身體。
趙寧卻覺得她光吃不長,純粹是在浪費食物。
黎寶璐氣不過,吃完飯喝完水消食的時候就高興的問他,「來,今天發生了什麼讓你氣憤傷心的事,說出來讓我樂一樂。」
趙寧一怔,顯然沒料到黎寶璐竟無情至此,愣愣的看向顧景雲道:「我跟弟妹有什麼深仇大恨?」
「有,」顧景雲一臉嚴肅的道:「你剛才嫌棄她吃得多。」
趙寧一噎,替自己辯解道:「我是夸弟妹胃口好呢。」
顧景雲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是把傷心事說出來讓她樂一樂吧。」
見小夫妻倆一致對外,趙寧不由吐血,氣結的道:「他們問我這段時間是否有良師教導,我實話說有,但因顧兄弟早有言在先,此事在秋闈之前不要宣揚出去,所以我婉拒他們要見一面良師的要求,誰知他們就立即翻臉了。」
趙寧知道顧景云為何要隱瞞,參加秋闈的人太多了。
要是他們知道顧景雲有此能力,不說害他,至少會****纏上來請教,那勢必會佔去顧景雲許多時間和精力,他還怎麼複習準備考試?
往年為秋闈之爭,或毀譽或死亡的學子有多少?
他們這些普通學子無人算計,但顧景雲等頂尖的學子卻不一樣,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的例子還少嗎?
趙寧扭頭對顧景雲道:「也怪我這段時間不知收斂,竟讓人察覺出來,我的行蹤都可查,他們若有心肯定不難猜出是你在教我,所以在進入考場前你一定要小心。」
顧景雲嘴角微翹,「多謝趙兄提醒,我會小心的。」
趙寧內疚的告辭回屋,他今天與最要好的幾位學子鬧翻,心情實在是不多好,今天晚上的辯談還是不參加了。
院子裏一下只剩下夫妻倆。
黎寶璐放鬆的盤腿坐在椅子上,盯着顧景雲問,「你是故意的,故意不提醒趙寧。這又是為何?」
「距離秋闈還有五天,考試九天,三天後出成績,共十七天,信息傳遞向來緩慢,我們總得給別人一些反應的時間,不然也太沒趣了。」
顧景雲的目標並不是廣州的學子,而是那些有能力與他一爭狀元的學子。
比如他早已聞名的徐九晏,齊樂康。
既他早聞他們的名聲,他又怎能落後?
對手需要互相了解才有趣。
以前是迫不得已,為了躲避顧家不得不低調,如今卻還有什麼可怕的?
顧景雲傲氣的挺直脊背,目光生輝,燦若星辰的望着黎寶璐。
黎寶璐也不由坐直了身子,點頭道:「好啊,少年大膽的往前走,有我在你背後給你撐腰。」
顧景雲就忍不住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
但黎寶璐顯然不是在說笑,第二天用早飯時她就打下顧景雲和趙寧手中的筷子,看着桌上的榨菜豆豉沉默不語。
「怎麼了?」趙寧撿起落在桌上的筷子,順着黎寶璐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飯菜。
黎寶璐夾起一粒豆豉輕輕地咬了一下,味道的確很像黃豆做的,但並不是黃豆。
「這裏面摻雜了巴豆。」
趙寧一臉玄幻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道:「難道巴豆不是比黃豆貴嗎,誰那麼蠢,用巴豆來偽裝成黃豆做豆豉?」
黎寶璐靜靜地看着他。
「……」趙寧顫顫巍巍的道:「所以你是說有人在我家裏給我下藥嗎?」
「把廚娘叫來問問吧,」黎寶璐看向一旁愣愣的順心道:「你去把廚娘叫來。」
順心忙跑去廚房,廚娘正在吃早飯,桌上便有榨菜拌好的豆豉。
順心臉色一沉,把她叫上後把那碟小菜也給端上了。
黎寶璐檢查過碟子裏的豆豉,點頭道:「裏面也有巴豆。」
她看向傻眼的廚娘,問道:「這些豆豉是你自己做的,還是買的?」
廚娘一愣,立刻「撲騰」一聲跪下,急聲道:「不是婆子做的,是今早去菜市的時候買的,我做的豆豉不剩下多少了,現在再做又不能立即吃,今天早上出去買菜時看到有人在賣小菜,我便上去選了一些,除了豆豉,還有榨菜,酸菜都是在那兒買的,婆子嘗過,他家的手藝不錯,所以才多買了些,我,我不知道裏面摻了巴豆的,而且巴豆可比黃豆貴多了,我只聽說豆豉裏面摻小石子的,誰會往裏摻巴豆?」
廚娘戰戰兢兢,她是趙寧在廣州雇的,在這裏也幹了一年了。
趙寧是個很好的僱主,從不打罵她,工錢又給的高,菜錢也給的大方,除了廚房的事其他的活兒完全不用她操心,她是想長長久久的幹下去的,又怎麼會害主家?
趙寧也不相信廚娘會害他,忙道:「她跟了我有一年了,不會特意給我下毒的,或許就是意外。」
「不是給你,是給你,給我,給景雲哥哥一起下的,」黎寶璐面沉如水,「而豆豉並不貴重,順心和廚娘也會吃,到時候一整個宅子的人都拉肚子,你會怎麼想?」
「是,是時節問題?」趙寧有些不確認的道。
「對,所以你會去看大夫,卻不會懷疑是自己吃錯了東西,因為大家都拉肚子了。」
黎寶璐的臉色很難看,廣州濕熱,這種天氣拉肚子很正常,不嚴重時吃兩副藥就好了。
可若是一直不好,他們一定會懷疑自己得了痢疾。
痢疾是能要人命的藥。
對方既然能把有巴豆的小菜賣進趙宅,自然也可以讓他們看的大夫得出有益於他們的診斷。
「還有五天就要進考場了。」黎寶璐道。
此話一出,趙寧,順心和廚娘臉色盡皆一變,只有顧景雲還面色如常。
趙寧喃喃道:「誰,誰要這麼害我,不,是害我們。」
趙寧並不笨,略一想便明白過來,「他們知道是顧兄弟在教我了……」
他緊握拳頭,「他們,他們怎能如此卑鄙?」趙寧「嚯」的起身,道:「我們去報官。」
「你有證據嗎?」顧景雲也不攔他,只是問道:「你能找到今天賣小菜的貨郎嗎?找到他後就能搜出有問題的豆豉嗎?」
趙寧臉色鐵青,緊抿着嘴不語。
顧景雲笑道:「你也不必着急,等秋闈一過,離秋闈還有五天時間,我們總能找到人,能不能拿到證據不重要,只要我們知道是誰幹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