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火開荒有很多弊端,最大的一點便是易發生火災,火勢一旦控制不住,蔓延開來便是一場森林大火。
秦家能用的只有四人,其中倆人還是孩子,想要把住火勢太困難了,即使他們做了防火帶。
不錯,古人已經會做防火帶了,但意外火災的概率依然很大,為了不葬送自個的性命,連累無辜的人,秦信芳堅決的否定了倆小孩的提議。
於是,聰明絕頂且膽大妄為的顧景雲打算單幹,當然會拉上唯一同夥黎寶璐。
黎寶璐認真的看了顧景雲半響,跟着他去荒地。那樣的神情她熟悉無比,不就是熊孩子認定一件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嗎?
為了不被拋下,能夠時刻監督事態發展,黎寶璐只能答應跟他一起用掉半下午的時間去荒地里繼續折騰。
得知顧景雲和黎寶璐不去山裏挖陷阱套獵物和找野菜,而跑去快速高效的開荒,張六郎果斷放棄打獵事業前去圍觀。
與張六郎兄妹情深,焦不離孟的張二妹欣然同來,於是黎寶璐和顧景雲正滿頭大汗的揮動鐮刀時,張六郎和張二妹正站在一旁腰不疼手不酸的指點,「太慢了,你們就不能快一點嗎?刀口斜下,貼近地面一些,不要平着,不僅慢還容易割到手。」
顧景雲蹙着眉頭起身,看了看手中的鐮刀,又看看腳下的野草,疑惑的對張六郎道:「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不然你給我試探一下?」
一向聰明自傲的顧景雲竟然會求他指點,張六郎飄飄然起來,接過他手裏的鐮刀自得的道:「那你可看好了!」
顧景雲看了一會兒,眉頭蹙得更緊,道:「我沒看清,你再師範一下。」
正抹了一把汗想把鐮刀還給顧景雲的張六郎繼續蹲下給他做師範。
黎寶璐皺眉看向顧景雲,眼裏透着不贊同。
顧景雲心中冷哼一聲,卻不再戲弄張六郎,而是接過他手裏的鐮刀自傲的道:「這麼簡單,小爺早就學會了。」
張六郎撇嘴道:「那也是我教你的,你該叫我一聲先生的。」
顧景雲平靜的看着他問,「我敢叫,你敢應嗎?」
張六郎張張嘴,在顧景雲的注視下還是慫了,病秧子陰險狡詐,他要是逼得他叫先生,誰知道事後怎麼報復他?
顧景雲滿意了,蹲下去繼續割草。
張六郎看着滿眼的野草,再看蹲在地上就完全看不出身影的兩個小孩,心中有些觸動。
他一直看不起顧景雲,因為覺得他除了會讀書什麼都不會,走路都會被風吹走的感覺。
別說干農活,他就沒見過顧景雲拿過重東西,這樣的小孩不就是用來嫉妒鄙視的嗎?
可現在天之驕子一樣的顧景雲卻蹲在地上滿頭大汗的割草,他不是為了來年的收穫,甚至不是為了吃飽飯,只是單純的想要驗證書中所說,找出更快速高效的開荒方法。
張六郎理智上覺得這樣的人很討厭,他們還在為生存掙扎的時候,他卻能為了這種理由花費許多的時間。
但感情上張六郎卻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敬佩的心理。
他咬了咬呀,最後還是拉着張二妹回家,不一會兒再出現時手上就拿了把鐮刀,一臉不情願的看顧景雲,「要怎麼割?」
顧景雲一愣,顯然沒料到張六郎會有這樣的舉動。
黎寶璐很高興,扯了顧景雲一下,「你不是畫了圖紙嗎?」
顧景雲疑惑的看了黎寶璐一眼,轉身對張六郎和張二妹道:「與我來,我給你們畫好線,你們照着割就行。」
四個孩子就一起揮舞鐮刀,一直到太陽落山,遠遠的聽到村莊裏大人們喊孩子的聲音才收鐮刀回去。
張六郎握着鐮刀與顧景雲道:「我家明天沒活,中午潮退後才去趕海,早上我來幫你們一起割。」
顧景雲拒絕了,道:「我們早上只干半個時辰,還要上學讀書。」
張六郎煩躁道:「你們讀書人真麻煩,這麼點活少上兩天學就幹完了。」
顧景雲沉默了一瞬,破天荒的解釋道:「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計劃已定下,那就輕易不能更改,干農活大可以從別處擠出時間來,但讀書習字的時間決不能少。」
黎寶璐插嘴道:「你們跟我們也認了不少字,要不要借兩本書回去看?不如明日你們隨我們回家,讓景雲哥哥找兩本簡單的書給你們。」
張六郎心中震動,手心裏一下冒出汗來,不可置信的看向黎寶璐和顧景雲,「你們願意借書給我們看?」
黎寶璐看向顧景雲,張六郎的眼睛也緊緊地盯着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好幾口口水。
顧景雲淡淡的道:「只要你們愛惜書籍。」
張六郎臉上迸射出巨大的喜悅,歡喜的承諾道:「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弄髒書的。」
張二妹也很高興,但她的高興有限,在她看來,女孩子能識字固然好,不能也沒什麼要緊的。
但男孩不一樣,男孩識字就表明多了一門手藝,謀生的手段更多,可供選擇的機會也更多。
別看張六郎一臉看不起顧景雲的樣子,時常譏笑他是病秧子,其實心裏對他各種羨慕嫉妒。
因為顧景雲識字,他嘴上說得再狠,心裏總有些自卑。
也因此顧景雲願意教他識字時,他才會那麼快的放下成見,還傾力教他挖陷阱打獵。
在他看來,他們雖然是在交換知識,但顧景雲卻是吃虧了的。
在這個時代,不是誰都能識字的!
張六郎興高采烈的回到張家,決定以後對顧景雲更好一些,在村里他就罩着他了,不會再讓他被別人欺負。
但他一回家就被哥哥們圍攻了。
張四郎和張五郎押了他到張大郎床前。
張大郎臉色陰沉的看着他,恨聲道:「吃裏扒外的東西,要不是你今天跑回家拿鐮刀去幫他割草,我還不知道你竟與那病秧子勾結起來了!」
其他兄弟也臉色難看的瞪着張六郎,雖然他們挨打不是顧景雲動的手,卻是他設計的,到頭來他們卻還得給他賠禮道歉,這仇是死仇,怎麼能就這麼算了?
不用張大郎出手,其他兄弟就要動手揍張六郎,張六郎忙抱着頭喊道:「他在教我認字呢,還要借我書!」
大家的拳頭一頓,張六郎立即見縫插針的叫道:「而且病秧子也沒我們想的那麼壞,他,他上次那樣也是因為我們先動的手……」
張六郎說到這兒有些心虛,黎寶璐可是將事情掰扯開來與他辨過,他也知道當時是他們猛進了,未查清就動手,而且這麼多人圍毆一個五歲的孩子的確很過分。
張六郎是參與人,即使是在外圍他也能感知到大哥當時的凶暴。
大哥以前跟着叔伯們下山打劫,連人都殺過的,如果不是顧景雲聰明借着石縫溜走了,他當時真有可能會被打死。
張六郎跪在床前,抬頭看着張大郎認真道:「大哥,那件事是我們有錯在先,現在他也報復回來了,我們兩家就算兩清了吧!」
張大郎看着巴巴望着他的張六郎,心中冷哼一聲,掃了弟弟們一眼問道:「他的確教你讀書識字?」
張六郎連連點頭,「他還邀請我和二妹明兒去他家玩呢,還願意把書借給我們。」
張家其他兄弟眼睛全都一亮,不由看向張大郎。
張大郎就敲了敲床,沉吟半響道:「既然這樣我們這事就暫時兩清了,他既然願意教你認字,那你就上心點,回頭教你幾個哥哥,讓我們都認幾個字。」
張六郎連連點頭,開心的道:「大哥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認字的。」
「把這事跟義父說一聲,也讓他高興高興。」張大郎看着張六郎的笑臉就心煩,揮手道:「趕緊出去吧,讓二妹進來。」
雖然知道老六不會說謊,但顧景雲那麼聰明,說不定是坑老六的,他粗枝大葉的未必能注意到,還是該問問二妹。
張二妹正跟張大妹說顧景雲和黎寶璐的好話,當然重點是黎寶璐的好話。
「寶璐妹妹很大方,她有什麼好吃的都願意給我和六哥一些,就是她讓病秧子教我們認字的。」張二妹喜滋滋的道:「今天也是她提起借書的事顧景雲才答應借書給我們的。」
張二妹心思敏銳,早就察覺到顧景雲和黎寶璐之間的關係,雖然平時顧景雲很強勢,黎寶璐都要聽他的,但有時黎寶璐說話了,顧景雲即便是滿臉不耐煩也會聽。
張大妹驚詫於黎寶璐的影響力,「病秧子竟然會聽那個小姑娘的,不是說她是童養媳嗎?」
山寨上魚龍混雜,張大妹從小沒少聽關於童養媳的悲慘故事。
「是啊,但秦家的人都很疼她,她總有糖吃,顧景雲雖然高傲但也會讓着她。」張二妹羨慕不已,「大姐,你不是說做童養媳會挨打,吃不飽穿不暖嗎?為什麼她過得這麼好?」
害得她都想去給人當童養媳了。
張大妹若有所思的道:「因為她遇到了好人家。」
張大郎卻跟張大妹有不一樣的觀點,聽了張二妹具體描述了這幾天發生的事,他便冷笑一聲道:「秦家運氣倒不錯,找了個不錯的童養媳。」
在他看來,秦家就是一窩肚裏藏奸的陰險小人,竟然買了一個那麼深明大義的童養媳,簡直就是癩蛤蟆碰巧撞上了白天鵝。
不過,不管是張大郎還是張大妹都不再阻止張六郎張二妹與顧景雲來往,他們知道,認字與不認字是天壤之別。
認字後,哪怕是以後這裏混不下去了,他們出去可以更快的找到活路。
比如秦信芳,他在罪村的底氣這麼足,不就是因為就算不種地,不打漁,沒有京城的供養也能自己畫畫,寫字來賣嗎?
人家一幅畫,一張字便是他們幾年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