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熠?」
景曦試探地叫了一聲。
沒動靜,看來是真的暈過去了。
景曦悠悠嘆了一口氣,這不能怪她,都是你脾氣太犟,若是你能聽話一點,她也用不着使用這麼極端的手段了。
推太叔熠回到他的房間,景曦把他抱上床,幫他脫掉鞋襪和外袍,蓋好被子,然後就出了門,向着皇宮外面走去。她的步伐很快,但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等她來到宮門出時,宮門已經戒嚴。
「第一公主,您這麼晚還要出去?」守門的侍衛恭敬道。
「嗯,打開宮門吧。」景曦神色淡淡。
「是。」侍衛不敢耽擱,急忙給她打開了城門。
出了宮門之後,景曦先去自家的店鋪,要了一匹馬,然後乘馬直奔城門。如宮門一樣,城門也已經關了。守城的士兵見到這麼一個美人大晚上的乘馬前來,衣着華貴,紛紛有些詫異,對着馬上的景曦喊道,「城門已關,要出門請姑娘明日再來。」
景曦二話不說,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子。守城的士兵走上前兩步,看清上面的字時,急忙跪下行禮,「參見第一公主。」
「起來吧,幫我打開城門。」
「是。」侍衛應道,心裏雖然好奇景曦為什麼這麼晚出城,但守城幾年,也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當下也沒有多管,只顧着給景曦開城門。
城門打開,景曦乘着馬兒飛奔而去。
一路飛馳,景曦的目標是城外的幾座村莊。太祖昨日說今晚會出來解決陰靈之患,那可是武帝之間的對決,一輩子未必有機會見識一次,她怎麼着都不能錯過了。但是太叔熠那傢伙一定不會放心她出來,所以她只好把他迷暈了。按照她下的藥量,一般人應該要睡上個三天,至於太叔熠,以他那變態的身體恢復能力,應該一天會醒來。等他醒來的時候,她應該也已經回到宮中了,只是他的怒氣……算了,暫時先不考慮。
景曦一路穿過幾個村莊,果然如霧雨所說的那般,人去樓空,成了**。沒有發現人跡,景曦繼續前行。
根據霧雨和諸葛行帶來的消息,這些日子陰靈每日都出來,想必今夜也錯不了,此時已經快要接近午夜,景曦的心中有些焦急。若不是她和太叔熠重傷了陰靈,陰靈也不需要靠吸食這麼多人血來療傷,說到底,是他們二人給這幾座村莊帶來了這無妄之災,她心裏深感愧疚。
踏踏的馬蹄聲,在這寂靜的寒夜裏,顯得格外的響亮。駿馬從山林間的小路飛馳而過,偶有鳥兒被驚起,呼呼的風吹得景曦的小臉生疼,她蛾眉緊蹙,在心裏默念着,快點,在快一點,趁着陰靈沒有出來作亂之前到達下一個村莊。
又過了半個時辰後,她的視線里慢慢出現了一些房子,那些房子大門和窗戶緊閉,房子門前家具擺放整齊,看樣子,這個村莊的人還沒有搬走。
「吁——」
景曦拉住韁繩,令馬兒停了下來。她翻身下馬,獨自向村莊靠近。她的動作之敏捷,宛若一隻靈狐,輕盈之外還處處充斥着優雅。
景曦藏身在一堆草垛之後,感受着村莊內的祥和,她知道,陰靈和黑袍女人還沒有出現。未免暴露行蹤,景曦的慢慢調節着呼吸,漸漸的,就與周圍的環境融合為了一體。她確信,就算是太叔熠那極精明敏銳的人在這裏,也一定發現不了她。
在草垛後,景曦一動不動,靜靜待了一個半個多時辰後,一股陰邪的氣息漸漸朝着村子瀰漫而來。景曦知道,陰靈出現了,她越發小心翼翼起來。
除了陰靈之外,景曦還察覺到了另一股氣息,這股氣息她又印象,正是那黑袍女人的。看來紅色陰靈受了上之後,黑袍女人已經不放心紅色陰靈獨自出來覓食了。
紅色陰靈受了傷,若不養好,直接就進入太叔熠體內奪舍,困難為增大很多。這也就是那日為何黑袍女人和紅色陰靈明明佔着上風,卻依舊離開的原因。
想到奪舍一事,景曦聯想到了太叔熠體內的蠱蟲,此時一些之前不明白的地方都變得清晰明了起來。黑袍女人任由蠱蟲留在太叔熠的體內,卻不直接要了太叔熠的性命,原來是為了得到太叔熠的身體。但無奈太叔熠的神識過於強大,紅色陰靈不是其對手,這才把太叔熠放任這麼多年,目的是為了等待紅色陰靈成長起來。等紅色陰靈成長起來之後,又讓蠱蟲折磨太叔熠,令其神識消耗,給紅色陰靈入侵時提供便利。
景曦不得不承認,這黑袍女人下了一盤歷時非常久遠的局,其耐心和毅力強大到嚇人。
這邊景曦的大腦仍在飛快轉動着,另一邊,陰靈已經開始行動了。
那紅色一團,此時正化作一個血盆大口,向一戶人家的房子撲去。
然而,就在血霧碰到房屋的門口之時,一道青色的能量破風而來,直擊到紅色陰靈之上。
嚦——
一聲尖銳的慘叫發出,頓時打破了村莊的沉寂。村莊內各家各戶的燈火立即亮起,各種聲音交織,嘈雜一片。
黑袍女子見到紅色陰靈受傷,露在外面的眼睛更加的陰翳,怒喝,「是誰,給我出來?」
「阮溪瑩,果然是你。」太祖沙啞飄渺的聲音傳來,緊接着一身白衣的他也出現在了黑袍女人的視線中。
「你還活着!」阮溪瑩的語氣充滿訝異,只有訝異,沒有悲喜。
「嗯,我活着,沒想到你也活着。」太祖漫步走向阮溪瑩。
「呵呵呵。」阮溪瑩冷笑,「活着也好,有些賬沒算清,今日正好算算。」
這時,村莊內已經有人跑出來,看到陰靈和一身黑袍的阮溪瑩時,頓時大驚失色,喊道:「陰靈來了,大家快跑!」
那些村民們,顧不上攜帶什麼家當,立刻攜妻帶子拼命地往村外逃去。紅色陰靈見到嘴的食物就要飛了,哪裏願意,急忙向那些村民掠去。
只是它一動,太祖也動了,左手一揮,一道青色利刃便飛出,直追紅色陰靈而去。
「孫兒小心。」
阮溪瑩驚呼,也發出一道武道之力凝成的風刃,迎上太祖的利刃,兩者在空紅撞擊,最後消散無蹤影。
攻擊被攔下,太祖眉頭微蹙,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了陰靈的前方。他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在空中飛快勾勒着什麼,瞬間就見一青色的大網憑空而生,咻地一聲,把陰靈困在裏面。
嚦——
紅色陰靈拼命掙扎,不但沒有掙脫,反而被那網束縛得更緊。
阮溪瑩聽到這叫聲,心一顫,雙手畫弧,水中不知念叨些什麼,一跳血色巨蟒張開大口,從她體內飛馳而出,直撲太祖。
太祖眸光一暗,下一瞬就消失在了原地。一人一蟒,在這座小村莊內展開了追逐。村民的房屋片刻就被血色大蟒損毀過半。阮溪瑩,陰翳的雙眼追隨着太祖白色的身影,那濃烈的殺氣,仿若實質一般,化作一道利劍,緊追在血色巨蟒身後。
感受到阮溪瑩這凌厲的殺意,太祖嘴角泛起了一個苦笑,當下不再躲閃,雙手握拳,嚯地一聲,那拳頭帶着剛硬雄厚的武道之力,打在了巨蟒的大口之中。
哧——
血色巨蟒化作點點火星,消散不見。
嗯~
阮溪瑩發出了一聲悶哼,一股鮮紅的血液滲透過面上的面巾,低落在地。
太祖身體一動,出現在她的面前,那雙往日裏沒有半點波瀾的眸子,此時滿是複雜之色,專注地看着阮溪瑩,不言語。
「呵呵呵。」阮溪瑩再次冷笑,「一百年過去,我還是不如你。」
「你這又何必。」太祖的語氣依舊淡漠,淡漠之中多了一絲無奈。
「又何必?」阮溪瑩激動起來,雙眼充滿了憤怒和哀戚,「你無心無情,自然無法體會我的痛苦,我救你一命,日夜照顧你,對你情深義重,你呢,當所全族所有人的面,拒絕我父親的提親,把我的心,我阮家的顏面狠狠踩在腳下,讓所有人看我阮家的笑話。你的心有多硬,多惡毒,才能對救命恩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
「事情已經過去百年,沒想到你還是耿耿於懷。」太祖的面色依舊平靜,面對阮溪瑩的控股,他沒有表現愧疚,或者心疼,淡淡道:「當時,宴會之前,我就曾告訴你,我修煉的功法無法娶妻生子,我不會娶你。可你仍一意孤行,讓你的父親在宴會上宣佈我們的親事,打算硬逼我同意,我不得不拒絕。你在做出那樣的決定之前,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才是。」
「是,我是逼你了,可我有什麼錯?我若不愛你,又何至於這般沒臉沒皮,硬往你身上貼?你呢?我那麼愛你,難道就比不過你那功法嗎?我為你做了那麼多,為什麼你卻不願為了我不去修煉那個功法?」阮溪瑩身上瀰漫着濃濃的哀怨,這時的她給人的感覺不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武帝,而不過是一個被心愛之人拋棄的可憐女人。
「我不愛你,自然不願意。」太祖薄唇微挑,平靜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不愛你,自然不願意。多冷漠、絕情,比這冬夜的寒風更冷冽,直擊人的心臟,徹骨冰寒。
阮溪瑩的身體顫了顫,差點站不穩,整個人失魂落魄,嘴裏喃喃重複着那句,「我不愛你,自然不願意。」
草垛後的景曦聽到這句話,對太祖的又多了一份認識,那便是無情。這樣的男人,想要打動他的心,恐怕比要讓江河的水逆流還要困難。說起來,這阮溪瑩也挺可憐的,好心救了人,沒想到遺落了一顆芳心,便所救之人對自己無意,也無情,傷害起自己來,沒有半絲的猶豫。愛而不得,又深深被傷,所以阮溪瑩的心中才有這麼濃烈的恨吧。
景曦覺得,事情發展到如今這一步,太祖要付很大的責任。沒事幹嘛練那種變態的功法,人家美女救你一命,又對你芳心明許,你就該樂呵呵地娶回家才是。偏你還在宴會上當眾拒絕了,這得多傷人家的心啊。
但景曦也只是在心裏吐糟罷了,要是她,她估計也會拒絕。
「你離開吧,我不殺你。」太祖撇過臉,不去看阮溪瑩。
阮溪瑩聽了他的話,突然回過神,那雙眼睛通紅,雖極度悲傷,但卻不失理智,知道自己不敵太祖,倒也沒想着玉石俱焚,熬了那麼多年,她想要的可不是這樣的結局。
「放開我孫兒,我這便離去。」
「你孫兒?」太祖看向那陰靈,搖搖頭,「他必須消散,不能留存於世。」
「他也是你們太叔皇室的血脈!」阮溪瑩怒吼,稍稍平復的情緒再次失控。
「不,我們太叔皇室不會出現這種怪物。你若真的對他好,就應該放着他去轉世,而不是拘着他。」
「他的仇還沒報,杜府的仇還沒報,他怎麼甘心去轉世?」阮溪瑩咬着牙,怒不可抑。
太祖悠悠嘆了一口氣,「他的仇未報,那別人的呢?他殺害了那麼多人,那些人的仇誰來報?」
「擎天大陸是實力說話的地方,他們弱小,死有餘辜。」
「既然如此,那它也死有餘辜。」
太祖的話一落,那青色的網倏地收緊。
嚦——
悽厲地慘叫,尖銳刺耳,景曦只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
阮溪瑩心一痛,化身為閃電,意圖去搶太祖手中的青網。太祖哪裏會讓她得逞,兩手空拳,打了起來。
速度之快,景曦表示只能看個虛影,至於他們如何出招的,她卻是一點都沒有看清。內心震撼的同時又有些遺憾,哎,是見識到了武帝的威力,不過想要學習,看來是不可能了。
房屋一座座地損毀,地面被炸出了一個一個大坑,慶幸的是她所待的草垛依舊安全。這是景曦今夜唯一的安慰了。
一個時辰過去,兩人的戰鬥還在繼續。不過阮溪瑩的動作慢了不少,這下景曦勉強能看清了兩人的身形。
看不到不覺得有什麼,一看見了,景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太祖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那一拳一腳的,可都是實打實地落在阮溪瑩的身上。看着那一拳一腳,落在阮溪瑩身上的哪個部位,那個部位便嚴重的凹陷進去,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景曦不由全身冒冷汗,好歹是曾經的救命恩人啊,沒想到太祖還真下得去手。
這時,景曦突然想起了太叔熠,想到太叔熠的殺神稱號,心兒顫抖起來,太叔家的男人不會都像太祖這麼絕情吧?若是哪一天她不下心和太叔熠反目成仇了,那自己豈不落了個和阮溪瑩一樣的下場?
景曦越來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看來,今日之後,她得勤加修煉了,到時就算和太叔熠鬧掰了,她的實力就算不能碾壓太叔熠,也要和他爭個不相上下,不然小命堪憂啊!
這邊,景曦還在胡思亂想。那邊,太祖和阮溪瑩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起碼現在看起來是如此。
此刻的阮溪瑩一身黑袍已經破損不堪,面巾也在打鬥時掉落,臉露了出來。
依據景曦的推斷,太祖一百多歲卻依舊年輕俊逸,看起來不過三十多的模樣,按道理來說,這個阮溪瑩應該也是年輕貌美才是。但是當她真的看到阮溪瑩的臉時,她卻怔住了。
說是一張臉,其實更像糾纏在一起的枯樹枝,暗黑,猙獰,凹凸不平。她到底做了什麼,竟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個鬼模樣?
太祖看到她的這幅模樣,臉上沒有半點驚訝,「你練了你們族的禁術。」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沒錯,我練了。若非如此,以我的資質,到死的那一刻,都到達不了武王。」阮溪瑩扯了扯那乾枯的唇角,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
太祖沉默,他為了武道修為,捨棄了娶妻生子的人生大事,阮溪瑩也為了修為,修煉了禁術,弄得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他們倆不過半斤八兩,誰也沒比誰好到哪裏去。
「我現在再問你一遍,讓我和我孫兒離開,你同意嗎?」阮溪瑩的語氣決然。
太祖的態度也堅決,「不行。」
「那咱們今日就新仇舊恨一起算吧。」
隨着阮溪瑩的話落下,緊接着發生了讓景曦目瞪口呆的一幕,那阮溪瑩身體表面的如枯樹的肌膚竟然化成了密密麻麻的蟲子,不停地在她身上蠕動。而她那張猙獰的臉,除了一雙眼珠子之外,其他各部分也都是蟲子。
看到這一幕,景曦的胃裏忍不住翻滾,這阮溪瑩,竟然在自己體內養蠱蟲!
糟了!
景曦心中一驚,養蠱人在自己身上養的蠱蟲,就算是最弱的那一隻,也絕對比一般體外飼養的強悍。那麼多隻蠱蟲,若是太祖不小心沾染上一隻,其後果不堪設想。好在她有備無患,帶了不少藥出來,其中就有對付驅除蠱蟲的藥粉。
此時阮溪瑩已經對太祖發動了進宮,景曦不敢遲疑,從草垛後沖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玉瓶,拋向太祖,「太祖,這是對付蠱蟲的藥,接着。」
太祖也知道蠱蟲的利用,此前不斷躲閃,不敢正面迎敵,這時聽到景曦的話,他二話不說,急忙躍起,抓住了玉瓶。
「太祖,把藥粉望你身上撒,蠱蟲便進不了你的身體了。」景曦提醒道。
太祖沒有遲疑,扯開瓶蓋,就把藥粉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果然,他身上沾了藥粉之後,那些蠱蟲一遇到他的身體,便往後退縮起來。但即使是如此,阮溪瑩的攻擊依舊緊追而來。且這一刻的阮溪瑩,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遠非之前可比。太祖的拳腳不敢直接落到她的身上,便只能打出勁風,與其周旋。
見到太祖如此縮手縮腳,景曦貢獻出了自己腰間的軟劍。太祖接了景曦的劍,局勢瞬間迴轉。
然而,景曦卻悲慘了,因為阮溪瑩找上她了。
被那一雙圓鼓鼓,充滿滔天怒火的眼睛盯着,景曦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拼命往遠處逃去。阮溪瑩緊隨其後,佈滿蠱蟲的身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這讓景曦想起了那些骷髏,這聲音迴蕩在這寂靜的夜裏,讓人毛骨悚然。
好在有太祖的阻擾,所以就算阮溪瑩是武帝,也沒有一下子就追上景曦,而太祖的身後,飄蕩着那個被青網困住的紅色陰靈。
景曦剛開始還按照來時的路跑,但漸漸的,為了躲避阮溪瑩的攻擊,她偏離了來時的路線,向着深林里去。
路變得難走了許多,身後的阮溪瑩速度卻不減分毫,似乎還越來越快。景曦忍不住在心裏哀嚎,太祖啊,你可保護好我啊,不然你曾孫就沒有妻子,要絕後了。
咻——
一道破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景曦一驚,急忙右跨一步,躲了過去。當她看清攻襲自己的東西是一隻蠱蟲時,她的臉黑了。當下打開了一個藥瓶的蓋子,對着那隻落在地上的蠱蟲澆了上去。
哧——
那隻蠱蟲化為膿水,沒了性命。
這時,阮溪瑩也來到了景曦的身後,一隻滿是蟲子的手掌朝景曦的脖子伸來。景曦的腳一蹬,纖腰一扭,人就躲開了。同時,她催動武道之力,控制着瓶中的毒液,飛向阮溪瑩。
哧——
這次的聲響比前一次還重,阮溪瑩的身上的不少蠱蟲被毒液融化為一灘膿水,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
「敢傷了蠱蟲,你找死!」
尖銳如鋸木頭的聲音從阮溪瑩的嘴裏穿出,景曦只覺頭皮發麻。知道自己惹怒了她,趕緊對着太祖大叫,「太祖,救命啊!」
太祖的臉色一僵,但卻應景曦的話,身形一閃,把景曦護在了身後。
趁着太祖和阮溪瑩交戰之際,景曦有拿出了幾瓶毒液,這些毒液的毒性一瓶勝過一瓶,她一邊躲避阮溪瑩時不時對她發動的攻擊,一邊用武道之力控制着這些毒液,進攻阮溪瑩。
於是,阮溪瑩悲催了。身上的衣服漸漸破了一個又一個洞,後來完全融化,一點都不剩,露出了爬滿蠱蟲的身體。而隨着景曦的毒液繼續落在她的身上,她身上不斷冒出刺鼻的濃煙,蠱蟲死去,顯露出森森白骨。
自己辛苦養了這麼年的蠱蟲被景曦殺死,阮溪瑩的怒氣漲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當下,竟然任由太祖對其進行攻擊不還手,而一心要殺掉景曦。
景曦臉色大變,所有的毒藥向着阮溪瑩丟出,並在她身上嘭地破裂,毒液灑出,又消滅了一部分蠱蟲。這時,阮溪瑩已經變成了一半白骨,一半蟲人的怪物。
「就算我死,也要拉你陪葬。」
阮溪瑩怒火熊熊燃燒,帶着赴死的決然,撲向景曦。景曦一驚,急忙躲閃,只是,她的速度依舊不敵阮溪瑩,被阮溪瑩雙手掐住了脖子,小臉漲得通紅。
噗——
太祖一劍砍斷了阮溪瑩的一隻手臂,散發着腥臭味的血液飛出,灑了景曦一身。
然後,就算手臂被砍斷,它卻依舊緊緊掐着景曦的脖子,足見阮溪瑩對景曦的恨意有多濃烈。
噗——
另一隻手臂也被斬斷。
阮溪瑩的身體控制不住,踉蹌着往身後倒去。
「咻咻」幾聲,太祖把那兩雙無主地手臂像切菜一樣切着,蠱蟲有的被切斷,有的散落在地,逃之夭夭。只是就算切到最後只剩下了兩個手掌,那兩個手掌依舊緊掐着景曦的脖子不鬆開。
景曦這下也怒了,九階煅體身體強度在這一刻完全暴發,兩隻纖纖玉手硬是把那兩個乾枯、佈滿蟲子的手掌從自己脖子處掰開了。
太祖見此,眼裏划過一道讚賞。不在理會景曦,轉而去攻擊阮溪瑩。
「太祖,用火燒!」景曦沙啞着嗓子提醒道。
太祖動作一滯,接着青色的武道之力就化為了火龍,纏繞在阮溪瑩的身上,嗤嗤燃燒起來。
「啊——」
阮溪瑩痛苦大叫,倒在地上,翻滾着,意圖把火撲滅。只是武帝的火,又豈是輕易就能撲滅的。那火不但沒有滅,反而引燃了一旁的枯草、枯樹枝。冬天,天氣這麼幹燥,這一燃,頓時一發不可收拾,迅速在林中蔓延開來。
火蔓延到了景曦腳下,景曦撇撇嘴,把身上的蠱蟲抖落進火焰中,看着那一隻只蟲子在火焰中被燒焦,景曦提起的心放下。能燒死就好,不然留下那麼多蠱蟲,要不小心跑走了一隻兩隻的,危害不可預想。
既然蠱蟲能被燒死,景曦便也沒有了滅火的打算,任由它們燃燒着。
此時,阮溪瑩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火人,倒在地上,沒有了生息。
「太祖,我們走吧,不然該出不去了。」景曦提醒道。
太祖這才把目光從阮溪瑩的身上移開,景曦從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悲傷,心想,他果真是對着阮溪瑩一點情誼都沒有。接下來,看着他沒有絲毫猶豫地把紅色陰靈丟進火堆,景曦才發現,他不止對阮溪瑩沒有情誼,對太叔皇室的後代也沒有情誼,看來,他果真是一個無心無情的人。
解決了阮溪瑩和陰靈,目的完成,景曦和太祖開始從林中撤退。饒是兩人的速度再快,當兩人出了林子時,身上也不免沾了不少煙塵,景曦比較狼狽一些,衣服被燒毀了幾處,小臉髒兮兮的,只能看出個大概的輪廓,認不出本來的面貌。
「還好這個林子不大,不然燒掉了這麼多的樹木,還真是可惜了。」景曦看着大火,心裏不免慶幸。
「今夜我若不來,你豈不是要喪命在此?」太祖的語氣有些冷。
景曦一愣,太祖這是生氣了?還真是難得呢?
「我沒想過你不會來。」景曦老實道,她莫名就堅信他一定會來。
太祖轉頭去看她,「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十足地確定,也有可能我想來,但被什麼拖住了,來不了。所以以後在自己實力有限的時候,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景曦這下是完全傻掉了,太祖這是關心她吧,那麼絕情的太祖,竟然還有像長者一樣悉心教導晚輩的時候,景曦心裏的驚駭無法言表。
就在這時,大火把官兵吸引了過來。看見景曦和太祖二人,以為他們是縱火之人(實際上也是),於是把他們二人包圍了起來。
「你們是何人,大半夜為何在這裏縱火。」領頭的侍衛大聲問道。
景曦從身上取下依舊緊繫着的牌子,展示了出來,清冷道:「陰靈之患已除,把附近這幾個村莊的村民請回來吧。」
侍衛看到景曦的牌子後,急忙下跪行禮,當景曦的話說完時,他們一個個不可置信地抬起餓了頭,您說,「陰靈死了?」
「沒錯,已經死了,黑袍女人也死了。告訴村民,讓他們回來吧。」
侍衛很好奇整個經過,剛想問些什麼,原地已經沒有了景曦和太祖的身影。
回到城門,已經是清晨。景曦剛好叫門,大門卻嘎吱被人從裏面推開了。
守城的士兵看到一身狼狽,滿臉煙塵的景曦和衣服略微凌亂的太祖,整個人風中蕭瑟,若他沒認錯的話,這位應該就是昨夜出門的第一公主景曦小姐吧,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景曦無視侍衛一臉見鬼的神情,淡然隨着太祖進城,穿過早晨的集市,走向皇宮。這一路引來了無數路人的駐足觀賞,無奈景曦和太祖都是內心極為強大之人,沒有感覺到半點不適,而是非常淡定地走到了皇宮大門。
因為黑得看不清本來面目,景曦無奈,再次出示了身份牌子,也再次承受侍衛見鬼的神情,施施然走進了皇宮。
率先到達太叔熠的宮殿,景曦停下腳步,轉身去看一路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太祖,「太祖,晚輩這就不送您回去了。」
「嗯。」太叔熠淡淡應了一聲,繼續前進。
景曦目送着他的背影走遠後,這才走進太叔熠的宮殿。
一走進去,景曦便吩咐宮女給自己準備熱水沐浴。
坐在冒着騰騰熱氣的水中,景曦發出了一聲舒服地喟嘆。蠱蟲事件、乾屍事件如今算是徹底完結了,終於鬆了一口氣了。
不過,想起太叔熠昏迷前那雙燃燒着怒火的眸子,景曦的小臉又耷拉了下來,該怎麼和太叔熠解釋呢?
實話實說?不行,他會剝了她的皮的。
不說實話?一那傢伙的智商,瞬間就看出來了吧。
要不,出賣美色吧。但這也太沒有骨氣了。
幾個方案都被自己否決,景曦打算到時隨機應變。
洗完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景曦一臉悲壯的走進太叔熠的房間。
太叔熠還沒有醒來,景曦走到床前,從他枕頭邊拿起一個玉瓶,打開瓶蓋,放在他鼻尖。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從瓶內飄了出來。
拿開玉瓶,景曦趴到太叔熠床頭,靜等太叔熠醒來。
不到片刻,太叔熠那雙深邃的墨瞳便睜開了。
除了睜開瞬間的迷濛,之後便是火山爆發地怒火,他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陰森森道:「景曦,你竟然給我下藥!」
「嘿嘿。」景曦諂笑,「我是剛煉完藥,忘記了塞瓶蓋了,所以,不好意,你就中招了。我保證,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太叔熠用一副我要是信你,我就是傻子的眼神盯着她,「你的脖子是怎麼回事,你昨晚幹嘛去了?」
糟了,脖子,掐痕,她忘記擦藥了。
景曦不由心虛起來,笑得更諂媚了,「太叔熠,我昨晚,不小心做夢了,在夢裏面,自己掐的。」
太叔熠嘴角一抽,臉更黑了,「你繼續編,看你能不能編出更離譜的來。」
景曦一噎,把手放在嘴邊,打了一個哈欠,「太叔熠,我好睏啊,有什麼事等我睡醒了再說啊。」
景曦說着就要起身離開,但太叔熠動作比她快一步,在她邁出腳步之前,抓住了她的手。
「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才可以離開。」太叔熠態度強硬。
景曦小臉一癟,可憐兮兮道,「可是我真的很累呀~」
第一次見到她對自己撒嬌,太叔熠的心中一軟,眉間溫和了一些,但一想到她撇下自己去冒險,太叔熠心裏又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免得她今後變本加厲,越發不注重自己的安危。太叔熠狠了狠心,「說完再走,不花多少時間。」
景曦心裏翻了一個白眼,說完後你就大刑侍候了,你怎麼可能還放我離開!
「太叔熠~」嬌媚的聲音從自己嘴裏傳出,景曦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太叔熠則更不用說,整個身體都僵硬了起來,呼吸加重。
一股危險的氣息從他身上傳來,景曦心中一凜,「太叔熠,你放開,我真的要回去休息了。」
「不放。」太叔熠的手牢牢抓着。
他的傷沒好,景曦根本不敢用力,頓覺無奈起來。當下坐到床上,踢了鞋子,爬到床裏面去,掀開被子,躺了進去,閉上眼睛,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看着她這一系列連貫又順暢無比的動作,太叔熠傻了,等回過神時,發現她已經睡着。看着她疲倦的小臉,和脖子處青紫的掐痕,他一身的怒氣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心疼。他長臂一撈,就把人抱到了自己懷裏。感受着她身上的嬌軟,只覺得無比滿足。
青幽,一家酒樓,臨窗的位置處,坐着一位模樣普通,但是氣質斐然的少年。這少年,正是女伴男裝的洛夭。
從洛家的獸谷內出來,洛夭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在城內住了下來。洛雪代替她留在獸谷中,這件事並不能隱瞞多久。她雖然也認為族中的人和父母不會懲罰洛雪,但是不親自確定,她心有不安,於是就在城裏住了下來,隨時關注洛家的情況。
一連半個月過去,洛家依舊沒有動靜,洛夭知道事情算過去了,這才放心上路。這裏,便是她離開青幽皇城後到達的第一個城池,距離皇城有幾百里地距離。脫離了那個令她窒息的地方,洛夭的心裏是從未有過的輕鬆。即使臉上帶着人皮面具,也能一眼看到她眉間的雀躍,一雙狹長美麗的眼眸里,滿是對未來生活的嚮往和期待。
正當她喝得起勁,一個火紅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樓梯口處,看清來人的長相,洛夭心中一驚,不動聲色地把視線移向窗外,姬放怎麼會在這裏?
隨着那腳步聲一步一步走近,洛夭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跳動着,極力忍住了要從座位起身離開的衝動。
「你好啊,洛夭。」熟悉的聲音在洛夭耳邊炸響,姬放隨之坐在了洛夭的對面。
洛夭轉過頭,笑道,「這位公子,您是和在下說話麼?」
「洛夭,我聞到你身上的味道了,不必否認。再說,我的人在你出谷的時候就一直跟着你,錯不了。」姬放挑眉,笑得無比邪魅。
「你的目的?」被拆穿了身份,洛夭也不再隱瞞,開門見山道。
「上次在自由域,你為了那個霧雨,不惜與我作對,害我受了傷了。我想着,這次你回來,必不會安心馴獸,於是讓侍衛在獸谷外,還真沒想到,讓我猜中了。怎麼,你這是打算前往元豐會清朗?」姬放的眼裏語氣里充滿了嘲諷之意。
洛夭抿唇不語。
「會情郎也不是不行,但是在這之前,得先把我們之間的帳好好算一算。」
「你到底要做什麼?」傳說他陰險毒辣,睚眥必報,果然,一點也沒有錯。
「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你不是要會情郎麼,那得先幫我找個太子妃,畢竟,你可是原定的太子妃呢,你跑之前,總要先還給我一個,我才不虧,對吧?」
「青幽女子如此之多,你還缺太子妃?」洛夭冷笑
「一般人我可看不上。我要的這個太子妃,你也認識。」
「景曦。」不用猜,洛夭就聯想到了。
「沒錯,就是她。」
「這個我可幫不了你,我又不是她的父母,再說,她已經有婚約了。」
「沒事,你不需要你做什麼,只是拘禁了你,作為你的好朋友,景曦她自會來救你,到時,我的太子妃也就有了。」
「她不會,我們不過是普通的朋友。」洛夭急了。
「會不會得要試試才知道,好了,你是自己跟我走呢,還是我讓人押着你走?」姬放起身,笑容明媚。
洛夭咬牙,「我自己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