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妃當街搭救可憐母女,並強制讓人夫妻和離的事情如同一股龍捲風,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傳遍了整個帝都,但帝都中的人卻對這件事兒的評價有褒有貶,且分了兩個陣營爭論不休。
有說妖王妃此舉大善,不僅解救了一對兒可憐的母女,還懲罰了那個無恥的男人。
但也有人說妖王妃此舉有些過界了,畢竟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一個外人…哪怕是貴為王妃,也不該讓人家一對兒夫妻和離。
爭論紛紛間,這個消息卻在又半個時辰之後,還傳回了內院傳進了蘭因和子亦二人的耳中。
子亦看着一言不發轉身上樓的蘭因,有些心累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並在心裏默默地道:小師妹,說好的不出去惹事兒的呢?你這才出門多久啊,又惹出事情來了。雖然師父沒有說什麼,但是他依然察覺到了之前師父身上那一絲變化的氣息啊……
而惹了事兒卻不自知的軒轅天心壓根不知道剛剛街上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了蘭因的耳中,此時她卻是在離開事發地後直接讓秋棠趕着馬車去了第一樓。
因為想到晚上去第一樓太引人注意,所以軒轅天心決定早早地便去了第一樓。
馬車將將在第一樓的大門前停穩,門口處的迎賓侍者便一臉熱情地迎了上來,如今帝都中的人都知道那位妖王殿下失蹤不明,能乘坐妖王殿下專用馬車出來的人只有那位小王妃了。
迎賓侍者哪裏敢怠慢了這位妖王妃,所以將一張臉笑得如花開般,恭恭敬敬地候在了馬車旁,當軒轅天心一下馬車立刻獻媚地了低頭道:「小王妃可是稀客,您的到來讓我們第一樓簡直是蓬蓽生輝。」
軒轅天心詫異地看着如此熱情的迎賓侍者,若是她記得沒錯的話,這天下第一樓的人可都是那種『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作風,而且以第一樓的資本,也不必對誰如此獻媚,怎麼今日畫風突變了?
連跟着下馬車的烈重淵和燕君折都被這位迎賓侍者的熱情給弄得神色有些微妙起來,天下第一樓的作風只怕沒人會不知道,即便是對待皇室或者無相殿的人都是一副不卑不吭的態度。
雖然有些詫異這位迎賓侍者的態度,但軒轅天心卻也沒有太過深究,只是笑了笑看着他道:「你倒是挺會說話的。」
這迎賓侍者又哪裏會聽不出軒轅天心話中的意思,聞言後也是繼續一笑,解釋道:「這是蘇大人吩咐的,但凡小王妃來咱們第一樓,第一樓的所有人都得將小王妃奉為上上賓,絕不能有一絲的怠慢。」
聞言,軒轅天心眸光一閃,眼底深處也是閃過一抹瞭然。
蘇陌葉吩咐下來的?那她明白是因為什麼了,畢竟當初在那古墓遺蹟中,蘇陌葉可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那他有了這麼一番吩咐,倒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當即,軒轅天心含笑點了點頭,看着迎賓侍者問道:「今日你們蘇大人可在樓內?」
「自然在。」迎賓侍者點點頭,側身為軒轅天心等人引路,一邊笑道:「今日也算是咱們第一樓每兩個月的大日子,蘇大人自然得親自坐鎮才行,小王妃今日能來第一樓,想必也是為了晚上的拍賣會,您的廂房是蘇大人親自定下的,除了您和殿下以外,誰都不能進入,還請小王妃隨小人進樓。」
軒轅天心點點頭,抬步跟着迎賓侍者朝樓中走去,問道:「為我準備的廂房?以前不都是用的皇明月的嗎?你們家蘇大人又如何再準備一個?」
迎賓侍者聞言一笑,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道:「蘇大人的原話是…殿下的性子太鬧,有時候或許一個不小心會惹惱了小王妃,所以小王妃可能並不大願意跟殿下處在一個廂房裏,但又不能委屈小王妃去別的廂房,所以蘇大人特特為您準備了另一間只屬於您的廂房。這樣的話……」侍者話音頓了頓,抬眼看了看軒轅天心,忍着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繼續道:「這樣算小王妃打了殿下,砸了廂房後,也還有其他的廂房可以用。」
『噗嗤——!』
在侍者話音一落,跟在軒轅天心身後的烈重淵和燕君折便齊齊笑出了聲兒,而落在他們身後的秋棠卻是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想他家好好的一個霸氣主子,人見人怕鬼見鬼愁,赫赫凶名幾乎能讓人聞風色變,結果這才多久啊,自從遇上小王妃後,他家主子變成了這人人口中怕媳婦兒的代表了。
以前這天下第一樓的人可沒人敢這麼埋汰他家主子的,現在連一個小小迎賓侍者都敢如此說了,當真是丟臉,忒丟臉了。
而軒轅天心在聽聞這名迎賓侍者的話後,嘴角也是微不可查的一抽,同時眼中有凶光閃過,一眼瞥向想笑又不敢笑的迎賓侍者,皮笑肉不笑地道:「這話是你們家蘇大人說的?」也不等他回答,繼續道:「好多日沒有見着他了,還挺想他的,待會兒記得叫你家蘇大人來見我一下。」
聞言,迎賓侍者背脊一涼,偷偷拿眼去瞅了瞅軒轅天心,有些心驚肉跳地在心裏想着是不是自己這話傳達錯了?不僅沒有幫蘇大人在小王妃的面前說得好話,反而還害了蘇大人?!
如此一想,迎賓侍者立刻乾笑着應下,然後再不敢多說什麼,領着軒轅天心一行人上了三樓的廂房。
『在水一方』便是蘇陌葉特地為軒轅天心預備的專屬廂房,裏面不管是擺設還是環境,居然比皇明月的專屬廂房還要好上數倍。
軒轅天心瞅着廂房門上的牌匾,皮笑肉不笑地誇讚道:「這廂房的名字取得不錯。」
迎賓侍者將人領進了屋,似乎因為之前拍錯了馬屁,這回說話倒是謹慎小心了一些,「這牌匾是蘇大人特地訂做的,也是新換上來的。蘇大人說有佳人在水一方,遺世而**,只有小王妃才當得上如此稱讚。」
話落,請軒轅天心一行人落了座,門外立刻有侍者端着香茗魚貫而入。
待到一杯溫茶端在了手中,軒轅天心才抬眼看着他微笑道:「你們家蘇大人可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我這裏也沒有其他什麼事兒,你們便都退下吧,記得去請你們家蘇大人。」
「是,小人這便去請蘇大人。」迎賓侍者訕訕一笑,立刻招呼着屋內其他的侍從快速地退了出去。
直到這屋內再沒有外人,烈重淵才要笑不笑地看着軒轅天心道:「看來第一樓的那位總管事對你可不錯,若不是這帝都中沒人敢去撬妖王殿下的牆角,我都要誤以為那位蘇大人看上你了呢。」
燕君折也是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看着軒轅天心笑道:「這第一樓我跟重淵也來過不少次了,拿眼下這廂房的規格來說,只怕是第一樓中最好的一間了,或許連陛下和無相殿殿主的廂房都沒有你這間好。」
豈止是陛下跟無相殿的殿主!
秋棠站在軒轅天心身後默默腹誹:算是主子的專屬廂房都沒有這一間好啊。
「兩位學長如今倒是有心情來打趣我了是嗎?」軒轅天心似笑非笑地看了二人一眼,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側頭看向身後的秋棠,道:「東西呢?」
秋棠聞言先是一愣,不過在瞧得軒轅天心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光芒後,似明白了什麼,立刻道:「夏言很快會送過來。」
軒轅天心滿意地點了點頭,垂眸撫了撫茶杯中的嫩芽,低頭輕輕地抿了一口。
二人這種類似打啞謎的對話讓得一旁的烈重淵和燕君折齊齊一挑眉,前者更是好奇問道:「什麼東西?」從出來學院後這丫頭便一直跟他們二人在一起的,他可沒瞧見也沒聽見她要什麼東西啊。
軒轅天心聞言將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笑道:「一些小東西。」
見軒轅天心這麼輕描淡寫地掠過,烈重淵一頭的霧水,而燕君折在想了想後,看着軒轅天心突然道:「之前在街上,你讓人將那母女二人帶回了妖王府,但我卻記得妖王殿下的府邸里可從來不收女人的……」
軒轅天心抬眼看了燕君折一眼,沒說話。
烈重淵一拍腦門,道:「說起那母女二人倒也是真可憐,而她的那個男人也確實無恥了些,不過你有句話說得不錯。」
軒轅天心似來了興趣,笑吟吟地看着烈重淵,問道:「哪句話?」
「是說作為一個男人,不僅都護住自己腳下的土地,也要護住自己懷裏的女人。」烈重淵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中,一邊磕一邊道:「我倒是覺得這句話很不錯,一個男人得有這種擔當才叫男人。」
「看來你倒是很有覺悟。」燕君折瞥了他一眼,道:「你的覺悟如此高,莫非已經有了娶妻的想法?」
「咳咳……咳……」烈重淵被瓜子殼給卡了一下,漲紅了臉,一邊用手錘胸口,一邊咳出瓜子殼,看着燕君折道:「君折,我可沒有這種想法,你別誤會……」
燕君折撇過頭沒搭理他,倒是一旁軒轅天心的眼睛亮得嚇人,且充滿八卦神色地盯着二人,興奮問道:「烈學長,你沒有這個想法沒有唄,幹嘛還叫燕學長別誤會啊?」
燕學長抬眼悠悠地看了軒轅天心一眼,後者立刻打了一個激靈,將自己激動又興奮的表情收斂了幾分,一本正經地道:「我不過是好奇,沒有別的意思。」
燕君折收回目光,聲音清潤地道:「我記得我們是在說另外的一件事兒,還是回歸正題吧。」
聞言,軒轅天心遺憾地撇了撇嘴。有卦不能扒,燕學長真是太不可了。
烈重淵瞅了瞅燕君折,又瞅了瞅軒轅天心,似乎原本還想說什麼的,這回卻是老實地閉了嘴。
至於燕君折所說的正事兒,直到夏言突然翻窗跳了進來,並將一大疊資料遞給軒轅天心後,燕君折和了烈重淵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兒。
烈重淵伸長了脖子想要去看軒轅天心手中翻開的資料,但奈何後者幾乎是一目十行,他才看清幾個字,軒轅天心已經翻了下一頁。
直到軒轅天心一疊資料看完,方才含笑看向還在喘粗氣兒的夏言,問道:「這麼說那母女二人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的確如此。」夏言咽了口口水,道:「那家人住在城東,男的叫宋耀祖,是個落第秀才,今年三十有二了。女子名叫慧娘,原也是個老秀才的女兒,十四歲便嫁給了宋耀祖,不過在三年前,那宋耀祖突然結識了一個青樓里賣唱的女子,用家裏僅剩的錢為那女子贖了身,並接回家做了小妾,然後還將慧娘給賣入了青樓。」
在說起那宋耀祖時,夏言臉上的神色儘是鄙夷,繼續道:「慧娘被賣入青樓後所賺的錢全給了宋耀祖,原本是想讓他善待女兒喜鵲的,結果那傢伙卻拿着錢去討好小妾和養小妾生的兒子去了。反觀那個叫喜鵲的小姑娘,小小年紀承擔了家裏所有的雜物,過得十分悽苦。」
「前幾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那小妾攛掇着宋耀祖將喜鵲也給賣入青樓,那宋耀祖竟然對小妾言聽計從,還陣喪心病狂的這樣做了。好在喜鵲即將被賣的檔口,慧娘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消息,半路將人給攔了下來,所以才有了之前在街上爭執的一幕。至於她撞上了您的馬車,還真不是故意的。」
夏言的一番話說完,不僅軒轅天心冷了臉,連一旁的烈重淵喝燕君折都有些目瞪口呆。
「這男人簡直無恥的可以。」呆過之後,烈重淵咂嘴道:「不過他娶的那個小妾也委實狠毒了些,她自己是從青樓出來的,應該明白女子落入青樓會如何的慘,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還將人家母女都弄進青樓去。」
烈重淵在唏噓的同時,看向軒轅天心問道:「不過你如何讓人去查那母女的?當時我瞧着你幫她們倒是幫得很爽快,還將人都給帶回了妖王府,怎麼又突然想起去查她們了?」
軒轅天心將手中的一疊資料放在桌上,挑眉道:「我雖然好心,但卻不會爛好心。妖王府中的人都是經過層層篩選才能進入的,若不將她們的底細查清楚,我可不怎麼放心讓人待在府里。」
說罷,端過手邊的茶水低頭抿了一口,繼續道:「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雖然同情她們母女的遭遇,但是她突然撞上我的馬車,我總得去查查真實性。不過如今既然查出她們沒有任何問題,那便是我妖王府的人了……」
見軒轅天心緩緩將手中的茶杯一放,燕君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道:「所以呢?既然她母女二人是妖王府的人了,那你又準備幹什麼?」
軒轅天心聞言一笑,看着燕君折露出一口白牙,道:「我這個人向來護短,且沒有任何的理由,既然她們母女二人如今是我妖王府的人了,那麼沒道理被人白白欺負了去。」
「你不會還想幹什麼吧?」烈重淵瞪大了眼睛看着軒轅天心。
只見軒轅天心沖他一笑,然後將目光落在了夏言的身上,「之前我要他們的和離書可是去拿了?」
「額!」夏言聞言一愣,摸着鼻尖道:「還不曾去,屬下光顧着去查虛實了。」
「那也無妨。」軒轅天心繼續笑了笑,看着夏言意味深長地道:「你現在便回王府去找到慧娘,既然她是老秀才的女兒,也曾念過書,那麼寫一封休書應該還是會的吧。」
「休…休書…?」
一屋子人愣住了,盯着軒轅天心的目光充滿了不可思議。
夏言更是顫着聲音問道:「小王妃,您的意思是…讓慧娘寫休書?」
「我的話很難理解嗎?」軒轅天心斜睨着夏言,涼涼地提醒道:「記住,不僅要慧娘寫,記得拿着這封休夫書去府衙公證一下,然後給那宋祖德熱熱鬧鬧的送去。」
「……」夏言嘴角一抽,看着軒轅天心不確定地問道:「去府衙公證是何意?」
「意思是這封休夫書是官府承認的,也是具備權威性的。」軒轅天心睨着他,淡淡道:「還有,這三年間宋祖德在慧娘的手中拿了多少錢走,讓他原封不動的還回來多少,我做人厚道,念他家境並不富裕,所以也不要利息了。」
一屋子人:「……」難得您還想過要收取利息不成?!
「這女子休書……」夏言有些猶豫地看了軒轅天心一眼,吞吞吐吐地道:「歷來沒有這個規矩啊。」
「規矩都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沒有這個規矩,今日我來開這個先河。」軒轅天心微微一笑,看着夏言道:「再則,妖王府何時講過規矩?若是講規矩,你家主子做的每一件事兒都是壞規矩的。」
夏言:「……」好吧,他竟然被小王妃給說得無言以對!他家主子的確從來沒有講過什麼規矩啊。
夏言顫巍巍地領命,正待他要走時,秋棠卻沒忍住又問道:「小王妃,您說的熱熱鬧鬧的送去又是什麼意思?」
夏言聞言立刻回身看向軒轅天心,他也想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只見軒轅天心『哦』了一聲,輕描淡寫地道:「是字面上的意思,娶親不都是敲鑼打鼓嗎?既然和離了,那麼也該敲鑼打鼓讓人知道啊。」
「敲…敲鑼大陸?」夏言等人立刻再次瞪大了眼睛。
軒轅天心含笑點頭,「是的,沒道理成親的時候弄得眾人皆知,和離卻要偷偷摸摸吧?人家慧娘還年輕呢,萬一以後遇到了第二春,這會讓人誤會她紅杏出牆的。」
夏言和秋棠聞言腳下打了個趔趄,而烈重淵和燕君折也是身子晃了晃,一把扶住了椅子的扶臂。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女子休夫,也是第一次聽說女子和離後還想着能找到第二春的。
烈重淵抓着扶臂坐穩了一些,抽着嘴角看着軒轅天心問道:「你這敲鑼打鼓的送休夫書過去,那萬一讓人誤會宋耀祖又娶親了怎麼辦?」
軒轅天心聞言一拍手,道:「我怎麼忘記了這一茬。」說着偏頭想了想,看着夏言又道:「為了避免別人誤會,你這樣做,去找個做錦旗的師傅,做一面錦旗一路頂着送過去。」
「……」夏言一言難盡地看了烈重淵一眼,然後對着軒轅天心誠懇問道:「那錦旗上寫什麼?」
軒轅天心摸着下巴又想了想,道:「寫和離快樂,苦盡甘來。」
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