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森被喬亞挽着站在星海餐廳門口稍偏一點的位置。
他看着顧冰被東辰離扶着坐進車裏。
他看了下時間,怎麼回事啊,boss還不來,不會沒看到他發的短訊吧?
他趕忙又掏出手機,直接將電話撥打了出去,嘟嘟的聲音才響了兩聲就被人接起。
他忙開口問道:「boss,你到哪裏了?東辰離已經開車帶顧小姐離開了。」
靳墨辰咬牙,「往哪個方向離開的?」
喬森確認了下車子離去的方向才說道:「華南路……」
他還沒說完,通話就被無情的掛斷。
喬亞將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哥,你說我咋就遇不上對我這麼好的人呢?」
喬森看着她烏黑的發頂,「別灰心,總會找到的……」
喬亞唉聲嘆氣的點着頭,三秒鐘過後,猛然抬起頭來尖聲問道:「你剛說誰?靳墨辰?顧小姐?剛才那個東辰什麼的帶走的是顧冰?真的是顧冰?」
喬森聽着她一驚一乍的聲音,「除了顧冰能讓boss這麼激動,還能有誰……」
喬亞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咋不早跟我是顧冰呢!」
喬森納悶,「怎麼了?」
喬亞嘆息,「她消失了三年了,染月一直在找她啊!天天在我耳邊念叨念叨的,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這可好……她倒是出現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顧冰!哎呀哎呀。」
喬森笑着說道:「我還以為什麼呢,我剛好有她的號碼,你直接告訴給南染月,到時候她再聯繫顧小姐不就好了麼?」
喬亞聽他這麼說,才恍然大悟的哦了聲。
喬森噗嗤笑着,「你是不是傻?」
喬亞氣的錘他,「你才傻,你全家……不!就你傻!你個傻缺!」
喬森剛準備還嘴,喬亞怕他打撒腿就跑。
他指着喬亞,「你給我站住。」
喬亞笑着回頭看向他,「就不,就不,略略略。」
喬森追着她跑,「你個死丫頭,看我追到再好好收拾你……」
就在這時,靳墨辰開的車席捲着一陣疾風從他們旁邊駛過。
……
東辰離開着車,視線時不時的落在癱軟在副駕駛上的女人身上。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連衣裙,夜色里襯得她實在是太過妖媚。
她臉上的粉紅色簡直就是在誘惑着人犯罪。
他強迫自己的將視線移開,油門往下踩了又踩。
漆黑的夜裏車輪盡情的碾碎在這紙醉金迷的城市裏。
在這輛勞斯萊斯幻影拐個彎往西南方向駛去的時候。
一輛車咻的一下從拐彎處沖了出來。
刺耳的剎車聲突然響起,堪堪的停在離東辰離的車不足兩百米的地方。
東辰離的車速本就不低,他突然剎車停在他的前面,他暗罵了句「**」,趕忙緊急踩了剎車停下。
車停下後,兩輛車的距離只剩下幾毫米的距離,差點就發生了交通事故。
東辰離看了眼從前面車裏衝出來的男人,視線轉移着落在副駕駛上的女人身上。
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
他將藏在車裏的槍拿在手裏,在確定裏面裝着子彈後,將它別在腰間走了出去。
靳墨辰看了眼裏面正在酣睡的女人一眼,在看向東辰離的時候,菲薄的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弧度,如果他今天不出現的話,東辰離是不是就打算……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就算以前他們兩個有過肌膚之親,但如今……她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東辰離看着他炙熱的視線,不用看也知道他在看什麼。
桃花色的唇角冰冷的勾起,「你們兩個早都已經結束了。」
靳墨辰聽聞,也只是輕輕笑了下,「是嗎?」
東辰離聽着他不屑的笑聲只覺得無比的刺耳。
靳墨辰單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裏,以王者的姿態倨傲的看着他,「她之所以跟我分手,我想你應該會比我更清楚是因為什麼……」
東辰離冷笑一聲,理所當然的接下他的話,「是啊,我當然清楚。」
靳墨辰將垂落在一側的拳頭緊緊攥起,清冷的月光將他的五官映襯的更加雪白,緋色的唇依舊緊緊的抿着,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場越來越強大……
東辰離看着他,桃花眼裏盛滿了笑意,他補充道:「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她還不是跟我生活了三年?不管你多愛她,靳墨辰,你在她心裏也只能成為過去式,就算她不愛我,我們……」
靳墨辰冷嗤,「你們?」
他挪了下步子,側對着東辰離,面對着顧冰站着,「只要有我在,你和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你們……」
他的話音未落,腦袋上就抵上了一把冰冷的金屬物。
東辰離咬着牙說道:「靳墨辰,我早該殺了你的!」
靳墨辰輕勾着唇,「三年前你不殺我,你覺得你現在還有那個機會嗎?」
東辰離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也同樣抵着一把槍,原來他也想要今晚解決了他。
他倆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也對,他和他之間早就只剩下你死我活了。
東辰離不屑的輕笑着,「大不了同歸於盡,不過……如此一來,你豈不是到死都不知道為什麼她會跟你分手了嗎?呵呵。」
靳墨辰噴火的眸子怒瞪着她,「你和她之間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東辰離用槍戳着他的心口,陰惻惻的笑着,「很想知道是嗎?我偏就不告訴你!靳墨辰,你拿什麼跟我爭?你不配跟我爭,你永遠都不配跟我爭?我才是最配得上她的人……」
「嘭!」
他的話音還未落,槍聲響起,直接將他未說完的話打斷。
靳墨辰冷眸里翻騰着暗涌,「就你?你也配!」
東辰離捂着被他打中的部位,鮮血汩汩的流淌着,他的身子虛晃了下,要不是有車抵着他的後背,恐怕他早就倒下了,他將拿槍的手舉起來,靳墨辰豈會給他反擊的機會,他將槍奪過來,用手臂卡住他的脖頸,薄唇抿着的冷硬的弧度一點點崩裂,「我不管是什麼樣的秘密,總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東辰離,她這輩子都只能是我靳墨辰的女人!」
他揪着他的衣領,漠然的將他甩開扔在地上,他將手中的槍緩緩舉起——
「不要!」
突然響起的聲音,帶着足夠能刺破夜空的氣勢。
靳墨辰的手僵住的一剎那,那抹黑色的身影搖搖晃晃的來到東辰離的身邊。
顧冰看着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東辰離,雙腿不由得打着顫。
她緩緩的屈膝,最後跪在東辰離的身側,她顫着聲音,喊道:「東辰離?東辰離,你……你怎麼樣了?」
東辰離艱難的轉過頭來看着她,他很想說話,卻不小心咳出了一大口的血來。
看到這裏的顧冰,眼淚嘩啦啦的開始流淌着,「東辰離……你別死。」
東辰離將手緩慢的抬起,手抬到一半就被顧冰抱住覆在自己的臉上,她哭着說道:「你不要死,求你……求你不要死……」這一刻的感覺莫名的心痛,她知道她不愛他,可看着他去死,心竟然會痛的難以言喻,她的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懇求他,讓他不要死。
東辰離桃色的唇上染着刺目的血色,他見她落淚,想要笑着安慰,然而勾起的弧度,卻讓人看起來尤其的無力,很快的這笑意就垮了下去,他的手垂直的往地上掉落下去。
顧冰眼角豆大的一滴眼淚砸落下來,她搖晃着他的身子,顫抖着聲音說道:「東辰離!東辰離你別睡,你別睡啊,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好不好?」她抱着他的手,眼淚胡亂的砸落着,她哭着說道:「求你了,你快醒醒好不好?只要你醒來,我們以後就好好的好不好?只要你醒來,以後我就乖乖的陪在你身邊好不好?只要你醒來……」
靳墨辰長臂一伸將她從地上撈起來,他親耳聽着她說的這些話,心撕裂般的疼痛着,他禁錮着她的雙肩,警告道:「這輩子你都別想跟他在一起!他死了!他死了!他已經死了!」
顧冰因為氣憤渾身都在顫抖,她被染着血色的眼眸瞪着他,「你為什麼要殺死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每個「為什麼」好似都是從牙縫裏生生逼出來似的,她嘶吼的時候,脖子上的血管和額頭上的青筋崩的好似都要裂開!
靳墨辰攥着她纖瘦的手臂,看着她過分哀痛的神情,緊抿着唇說道:「為了得到你!為了得到你!我他媽的為了得到你!」
顧冰掙扎着,卻感覺手臂都要被他碾碎在手心裏,她悽然的冷笑着,「呵!得到我?你這輩子都休想得到我,除非我死!」
靳墨辰正準備拽着她走,卻見她眼睛一閉,身子無力的往一側倒去。
他忙伸手將她扣在懷裏,將他打橫抱起的時候,他睨了眼躺在血泊里的東辰離一眼,就漠然的抬腳離開。
……
兩天後
顧冰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已經兩天了。
蓮姨見得最多的就是她默默流淚或者發火的畫面。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她不知道在她身上都發生了什麼。
但她知道現在的顧冰,早就跟三年前的她不一樣了。
三年前的她,那麼愛少爺。
三年後的她,卻那麼恨他。
她將托盤放在床邊的桌子上,托盤裏有着一碗剛剛熬好的皮蛋瘦肉粥。
她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女人。
她實在是太瘦了,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
她的臉也只剩下巴掌大點,下巴又尖又小,眼窩也變得深陷,下面的黑眼圈讓她看起來異常的憔悴。
整張臉蒼白的仿若透明,好像一碰就會碎掉似的。
她的眼角突然溢出一滴晶瑩的淚珠來,在蓮姨的注視下緩緩的從額角滑落。
然後,啪嗒一聲碎裂在床單上。
不對,這聲音該是心碎的聲音哪。
顧冰恍惚間她好像看見東辰離從迷霧中款款朝着她走來。
他的桃花眼依舊那般的迷人。
桃色的唇角上揚的時候,笑容依舊還是那般的邪肆。
他寵溺的看着她,在他的手準備撫摸她臉龐的時候,蓮姨輕聲喚着,「顧小姐?」
顧冰雙睫胡亂的顫抖了一下,一滴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
眼前的迷霧徹底消失,東辰離也徹底消失不見。
這些天她總是這樣出現幻覺……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她覺得是她害死的他。
蓮姨的聲音響起,她的耳朵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可她也不需要聽清楚她說什麼,她微微啟了唇,「我不想吃粥,你給我做點別的。」
蓮姨聽着她仿若雲煙般的聲音,很虛很弱,沒來由的一陣心疼,「顧小姐,你有特別想吃的嗎?」
她木然的搖着頭,「除了粥……」
蓮姨應聲,「好的,顧小姐,我馬上去做。」
顧冰在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後,緩緩的轉過頭來。
她的視線落定在早上蓮姨削蘋果時,落下的水果刀上。
……
蓮姨想着她不喝粥,就熬了一碗營養湯。
她盛了一碗,放進托盤裏,再放進一個小勺。
從廚房裏面出來的時候,她聽到門口傳來動靜。
抬頭就看見靳墨辰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她喚道:「少爺。」
靳墨辰看着她托盤裏的營養湯,眼眸一亮,「她肯吃飯飯了?」
否則蓮姨也不可能會換成營養湯,他之前吩咐過要給顧冰熬粥喝的。
蓮姨搖了下頭,「沒吃,但顧小姐說的不想吃粥,我就熬了營養湯……」
靳墨辰的眼底一片晦暗色,他伸手將她手中托盤拿了過去,「我送上去吧。」
蓮姨點頭,托盤被他接過去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去看他的手。
他的左手裹着薄薄的一層紗布,這是他第一天餵顧冰喝粥的時候被燙傷的。
滾燙的粥灑在他的手上,很快就將他的手湯的通紅,而且還泡了幾個水泡。
即便如此,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的。
她還記得以前,以前在她身上也發生過這種事。
她老公其實脾氣還算不錯的。
可她那時候因為年輕,老是毛毛躁躁的。
有次不小心就將開水濺到他的身上。
他當時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罵了她幾句什麼。
她知道靳墨辰不是會罵的人,但人遇到這種事情,起碼會條件反射的表現出來一些什麼。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
蓮姨不知道,當時靳墨辰一顆心都落在那個發完脾氣痛哭的女子身上,他的心都疼的快要死了,哪裏還在乎手上受的這點傷啊?
她看着那個焦急的往樓上走去的身影,只能無聲的嘆口氣。
靳墨辰來到臥室門口,單手拿着托盤,一手將門把手往下摁一下。
將門推開的時候,視線下意識的落在床上。
然而——
床上卻是空無一人。
他想着人或許是去廁所了。
便想着先將托盤放下。
他看了眼凌亂的床鋪,腦海里很自然的浮現出以前他跟她在床上翻雲覆雨的日子。
他緩緩坐了下來,手輕輕的撫摸在柔軟的床單上。
耳邊響起她呼喊的一聲聲「老公。」
聽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表情突然僵住。
以前的他們,越是幸福,現在的他心就越是疼。
想到東辰離死前的那些話——
他更加確信,她和他分手是另有隱情。
按照他的話,他可以更加確定她是愛他的。
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對他除了絕情就是殘忍呢?
他想,只要她是愛他的,讓他受怎樣的磨難都好。
他早說過顧冰這個女人是毒,他無解。
她的毒已經入骨入髓了,何解?
除了要他死,還有別的辦法麼?
他自嘲的笑了下,就這樣吧,這輩子已經認定是她了,有什麼辦法呢?
在他思緒紛飛的這段時間,衛生間裏安靜的好像裏面根本沒人似的。
他猶豫了三四秒鐘,便抬起步子來到門口。
他遲疑了下,就很快彎起手指敲門,「冰兒?冰兒,你在裏面嗎?」
靜等兩秒,不僅沒有回應,連任何的聲音都捕捉不到。
他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不好的念頭,伸手想要將門推開,然而裏面卻反鎖着。
他往後退了一步,直接將門給踹開。
映入眼帘的就是那蒼白而憔悴的女子。
她昏迷在了地上。
一條血河從她的手邊蜿蜒流淌到了下水口。
她的手腕被劃下一道深深的血口。
手邊放着一把水果刀。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她竟然選擇自殺!
他的雙腿顫抖着,心臟突然間狂肆的跳動着,好像不這麼做他會被自己活活憋死似的。
他將她抱在懷裏,「冰兒!冰兒!」
她的身上好冰好涼,他好怕,好怕他會這樣失去她。
他顫抖着手指,將食指落在她的鼻尖,在感覺到她那微弱的呼吸時,他的眼淚真的都快要掉下來了。
他忙攬腰將她抱起,將那呼扇的門一腳踹開,讓它無辜的躺倒在地上。
他將她放到床上的時候,渾身都在胡亂的顫抖着,向來理智的他,一下子忘記他該怎麼辦了。
他敲了下腦袋,在想了三四秒鐘後,才意識到他應該先打電話。
他將手伸進口袋裏,手顫抖的連手機都拿不出來。
也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終於將手機拿出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視線不知道什麼時候模糊了。
他擦着眼淚,點開通訊錄的時候,卻怎麼都看不清上面顯示的名字或者號碼。
他不斷的上下翻動着,「明遠呢,明遠呢,該死的,明遠你他媽的在哪裏?」
好不容易找到後,他的手指抖啊抖啊,怎麼都點不到他的名字上。
連續撥了兩次都給打錯,一個打到了白梅那裏,還有一個打到了喬森那裏。
他每次都慌忙掛斷,即便在打給白梅的時候,白梅很快就點了接聽。
終於第三次的時候,他才好不容易點對。
嘟嘟的聲音也不過響了兩聲,他的火氣就上來了,「明遠,你他媽的給勞資接電話!」
就在他說「你他媽的給勞資接電話」的時候,明遠將電話接了起來。
一接聽都聽見這聲吼,把他嚇得差點就砸了手機,「怎……怎麼回事?」
靳墨辰顫抖着聲音,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冰兒自殺了,她自殺了,流了好多的血,呼吸好弱好弱,你快來,你快來,你快來……」
要是放在其他時候,明遠聽到跟顧冰相關的事情,他現在都不屑聽了。
但是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就算他再不喜歡現在的顧冰,他也不可能不管。
況且,她怎麼說都是他兄弟最愛的女人啊。
在靳墨辰不斷求他快去的時候,他忙收拾着所能用到的所有東西,拿了車鑰匙就跑了出去。
十幾分鐘的車程,他僅僅用了五分鐘就給衝刺到了。
在給顧冰包紮好傷口後,他不經意的抬了下頭,看着靳墨辰捧着她未受傷的手,剛準備囑咐什麼,就看見他臉上未乾的淚痕,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趕忙揉了下眼睛,當確認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後,他木然的僵硬在原地,這個傢伙……竟然為了女人哭?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還是他靳墨辰的眼淚。
早就知道他愛顧冰到了骨子裏,卻沒有想到竟然愛她到了如此地步。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靳墨辰親吻着她纖瘦的手背,眼淚在他的墨眸里打着轉。
他嘆息了聲,拿起自己的東西默默的退了出去。
靳墨辰雙手捧着她的手心,看着她比早上更顯得蒼白的小臉,心疼的難以言喻。
他沙啞着聲音,說道:「你怎麼這麼狠心,怎麼就能這麼狠心呢?嗯?你走了,我怎麼辦?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我該怎麼辦?嗯?他死你就要跟着他一起去死麼?那我呢?我呢?我呢……」到了最後,他的眼淚怎麼都沒辦法控制的開始流淌着。
他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滾燙的眼淚從她的指尖上滾落下來。
他的目光緊鎖着那張蒼白而憔悴的容顏,溫熱的指尖輕輕的摩挲着她的臉龐,在看見她自殺的那一刻,他真的要被她嚇死了,他想不出如果她走了,將他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
他一定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在沒有她的世界裏,他一定會生不如死的。
他俯身,在親吻她眉心的時候,他將眼睛輕輕閉上,深深的落下一吻。
他停頓的時間有些久,久到好似他的唇瓣粘在了她冰涼的額頭上。
她的身子一直都好涼,涼到感覺她的骨頭都是涼的。
他提着被子,將她白皙的脖頸都給遮住。
即便是如此,被他握在溫熱手心裏的手卻怎麼都沒辦法焐熱。
他輕輕的搓着哈着氣,將她小小的手落在唇瓣輕輕的啄着。
冰涼的手指碰觸到他溫熱的唇瓣,就像是冰棍似的,手上一點肉都沒有,還那麼涼。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冷的時候,身體就會更冷。
可是這次給他的感覺,卻是從未有過的冰涼刺骨,好像心都被涼透了似的。
他無措的搓着,揉着,親吻着她的手指,可怎麼做都沒用。
這樣涼的觸感,讓他的心都是鑽心刺骨的疼。
他緊抿着唇,透過模糊不清的視線看着她。
兩個人明明隔得很近,卻因為這層朦朧的霧氣好像讓兩個人一下子隔的好遠好遠。
他抬手擦了下,觸手的濕潤,讓他不由得怔愣下。
冷傲如他,怎麼都不可能會想到他也會有為女人流淚的一天。
他抬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撥開,這個女人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嗎?
他早就瘋了,為她哭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輕柔的撫摸着她的臉龐,聲音低啞到近乎呢喃:「如果有一天,你走進我心裏,你會哭,因為那裏面全都是你,如果有一天,我走進你心裏,我是不是也會哭?也許你那裏根本就沒有我……」
他凝視着她良久後,才將視線緩緩的收回。
將被他握住的手塞進被窩裏的時候,他幫她仔仔細細的掖了下被角。
秋日的天,明明很涼爽。
然而房間裏的溫度卻像是冷到能將哈出來的氣凝結成冰霜來。
……
次日,六點多。
被靳墨辰抱住的手,輕輕的顫了兩下。
本就淺眠的他,很快就被驚醒。
他緊握住她的手,有些激動的看着有清醒跡象的女人。
她的眉心狠狠的蹙着,睫毛也在凌亂的顫抖着。
他輕柔的撫摸着她的小腦袋,「冰兒,冰兒快醒來好不好?」
那樣卑微的語氣,幾乎已經到了懇求的地步,他的眼底有着兩抹烏青,因為想着她或許隨時會醒來的緣故,所以一晚上他都沒怎麼合眼,下巴上也悄悄的爬上了幾許的鬍渣,儘管看起來有些憔悴,卻讓他散盡了平日裏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勢,看起來像個好好先生般。
他緊張的鎖着她的小臉,靜等着她睜開眼睛。
孰料,他等了好一陣,她還是沒有絲毫睜開眼的意思。
他虛握住她纖瘦的胳膊,輕輕的搖晃着,喚道:「冰兒?冰兒!」
他總感覺她醒了,可她就是不打算睜開眼睛。
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想醒來。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便有些焦急,「冰兒,你別這樣……你別這樣對我,只要你醒來,你想怎麼樣都好,好不好?拜託你醒來,只要你醒來……」
顧冰就像是聽見了他的心聲似的,緩緩的將眼睛睜開。
她的確是早早醒來了,可她就是不願意睜開眼睛,不願意面對眼前這個人。
所以才一直佯裝着昏迷。
靳墨辰見她醒來,欣喜的將她摟住,在親吻她臉頰的時候,她漠然的將臉移開。
他臉上掛着的笑意稍稍的僵了下,才又牽強的勾着笑意,說道:「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就像個複讀機般,傻傻的看着她,不斷的重複着這句話。
顧冰的目光冷漠的落在頭頂的天花板上,「你說的我想怎麼樣都好。」她的聲音空靈的就像是從異世界飄來的一樣,那張本該傾城絕艷的臉上因為沒有了絲毫的血色,就只剩下冷艷和悽美。
靳墨辰聽她這麼說,喉嚨像是被一隻手掐住了一樣,一時間沒辦法呼吸。
她的安靜。
他的靜默。
一時間空氣都好似停止了流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靳墨辰才緩緩的開口說道:「嗯,你想怎麼樣都好。」哪怕是要他給東辰離償命,只要她想要,他也可以雙手奉上。
顧冰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在他話音還未落定的時候,就趕忙說道:「放我走!」
她只想離開他,遠遠的離開他,最好再也不相見。
靳墨辰艱難的開口:「好,只要你想。」
顧冰看都不看他,掀開被子就準備從床上下去。
靳墨辰想要抓住她的手臂,指尖剛一碰到她的肌膚,就被她敏感的躲開。
他將手僵硬的收回,他看着她蒼白的臉色,「你現在的身子太虛弱了,吃了飯我送你回去。」
顧冰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似的從床上滑下去,好不容易站起來,就覺得腦袋眩暈的厲害。
她的身子晃了下,差點就要跌坐回來。
靳墨辰慌忙站起身來,想要將她扶住,手剛落在她的腰間,她清冷的臉上便覆滿了冰霜,冷冷的三個字像是從牙縫裏逼出來的:「別碰我!」
在他將手收回的時候,他的視線落在她清絕的容顏,以及那決然要離開的意思,他的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她虛弱的挪動着步子走着,冷汗在她的額頭和脖頸上狂肆的冒着。
她的腳步都變得虛浮,視線卻一直死死的定格在門上。
她只想要離開這裏,哪怕是昏死在路邊她都不在乎,只要能離開這裏!
就是抱着這樣的念頭,儘管體力已經消耗到了極限,但她還是強撐着。
她的渾身都在莫名的顫抖着,呼吸早就被打亂,在打開臥室門的時候,幾乎都已經用了她全部的力氣。
靳墨辰站在她的身後,看着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心都不自覺的被提了起來。
當她將門打開,走出去的時候,他趕忙跟了出去。
顧冰站在樓梯口,看着以往近在咫尺的出口,如今卻好似有千里遠似的。
她想要挪動步子,然而腳好像被嵌在了原地似的。
腦袋越發的有些重了。
眼皮也越發的有些沉了。
腿更是越發的軟了。
在她準備用最後一點力氣,邁出腳的時候,卻感覺到眼前開始出現大片的漆黑。
要不是靳墨辰眼疾手快,她這樣倒下去,肯定就要沿着樓梯滾下去了。
……
明遠看了眼正在輸入營養液的女人,他將視線落在靳墨辰身上的時候說道:「這又是絕食的,又是自殺的,就這……你還打算困住她啊?你真不怕哪次她趁你不注意去跳樓麼?要是找個幾百層樓,那跳下來就算我是神仙我也救不了……」
靳墨辰看着躺在床上又一次陷入昏迷的女人,「你說……」
明遠看着他唇角那抹自嘲的笑意,「什麼?」
靳墨辰輕輕的笑着,聲音里滿是荒涼,「你說,我是不是做人特失敗啊?連個女人的心都綁不住……」
明遠走過來,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膀,「墨辰,就算你放不下她,你放不下的也只是以前的那個顧冰,現在的她……根本不值得你這樣付出,你別老一天天的想着你和她三年前有多幸福,多甜蜜,都三年了,你沒變,她早就變了……」
靳墨辰輕蹙着眉心,很想要反駁,可他的心疼的厲害,將他所有的話全部都梗在了喉嚨里
明遠嘆聲說道:「現在的這個顧冰,說實話真心讓人喜歡不起來,她的眼裏沒有你,不管你做再多,都是徒勞,我看着你被她虐的體無完膚的樣子心裏都不好受……」
靳墨辰漆黑的眼眸緊緊的鎖着他心愛的女子,「我一直覺得她是愛我的,雖然好像沒有一件事能讓我追尋到什麼蛛絲馬跡,可我就是覺得她應該是愛我的,明遠,當年她跟我分手是有原因的,只要我找出這個原因,我跟她之間肯定還能回到以前的……」
明遠搖着頭,「墨辰……」
靳墨辰打斷她的話,「我不管什麼原因,我不相信它真的就沒有破解的辦法,我愛她,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她不應該一個人承擔的,可她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呢?」
明遠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只想說,不管因為什麼,如果她愛你,她就不可能那麼輕易的說分手,既然那麼輕易的說出了,要麼她根本就不愛你,要麼……」
靳墨辰接下他的話,「要麼就是她跟我父親之間有着什麼我不知道的關係……」
明遠瞳仁猛然一縮,「你是說伯父的死跟她有關?你不是說是東辰離做的嗎?」
靳墨辰搖頭,「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也不可能讓我和冰兒到這一步。」
明遠追問道:「那要是伯父的死真跟她有關呢?」
靳墨辰想都不想的說道:「就算和她有什麼關係,殺死我父親的人是東辰離,我也絕對不可能會怪罪她的,怕只怕……」
明遠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得了!你以為你倆在拍偶像劇呢,哪兒那麼多狗血的事情啊!要我說,她就是不愛你了!要不然她幹嘛分手後就立刻跟東辰離在一起,知道東辰離死了又為了他尋死覓活!哪哪兒看着都是不愛你的表現,你就少為她做開脫了!」
靳墨辰搖着頭,「她愛我,她是愛我的……」
儘管她愛他完全讓他追蹤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但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就覺得她愛他。
所以無論如何才都不願意放手。
更何況東辰離說的關於他和她分手的隱情,如果她是愛東辰離的,東辰離不可能會這樣說。
如果她不愛東辰離,那麼她先前所說的她愛東辰離,還有她跟東辰離……上床的事情。
都是……假的嗎?
他的心難以抑制的瘋狂跳動着。
如果都是假的話,她的全部……都還只是他一個人的是不是?
明遠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嘴角逐漸上揚起弧度,唉聲嘆氣的說道:「你倆的事我是沒資格管,也管布上,也根本不理解你這種人的思維構造是什麼鬼,你愛咋咋地吧。」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裏可沒這麼想。
就顧冰這樣的女人,給他他都不要。
天天把你當狗一樣的虐着,再深的感情遲早也虐沒了。
不過,他也知道。
靳墨辰可一向是有受虐傾向的。
所以啊,顧冰這麼虐着,指不定他心裏還覺得酸爽呢。
他暗自哎了聲,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縱君虐我千百遍,我仍待君如初戀」,這句話放在他身上,可真是貼切啊!
他能說什麼,只有大寫的一個服字。
靳墨辰看着明遠那滿臉嫌棄的神情,「拔了針就趕緊滾,看見你就煩!」
明遠差點被口水嗆死,「得得得,我也就是看你太可憐,懶得跟你計較。」
靳墨辰咬牙切齒的瞪着他,「再廢話一句,明天我就讓人踏平你那破醫院。」
明遠趕快拔了針,臨走的時候,說道:「能自殺就代表心情已經壓抑到極點了,可千萬別讓她再受什麼刺激了,還有,她現在的身子真的是太虛弱了,一日三餐一定不能落下,但過猶不及嘛,大補肯定也是不可取的,儘量讓她保持心情舒暢點……」
他見靳墨辰點了下頭,無奈的說道:「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圈養,放養也是一種手段,兔子急了都還咬人呢,是吧?」
靳墨辰臉色鐵青的瞪着他,「快滾!」他不知道麼?還需要他提醒?!
明遠見他生氣忙腳底抹油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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