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甚好,凌厲只覺得已經許久沒有碰上這樣好的天了,因此心情也頗是愉悅。
但是兩人出了小鎮後幾天先聽到的消息,卻既不是關於黑竹與淮南,也不是關於青龍教——
武林大會?凌厲心裏一愣,不禁去看鄰桌說起此事的人。
邱廣寒也聽到了鄰桌的議論,卻是饒有興趣,悄悄地道,凌大哥,武林大會是幹什麼的?
凌厲道,武林各家各派,每兩三年要聚一次,商討江湖上的情勢,就稱為武林大會。
武林中人都可以去麼?
說是這樣,其實主要是正派人士之會,每次的大會其實都由幾個大派主持,他們指定一處宅邸或據地,由那作東的一方廣發邀請函——總不會發到**頭頭的手裏去。比如——黑竹會就從來收不到。
收不到就不能自己去了?
去幹什麼呢?凌厲道。說是什麼人都歡迎,實際上顯然並非如此。往那種正道中人軋堆的所在跳,是不要命了吧?
邱廣寒悵悵道,那多不好,白道與**總是不通氣,叫什麼武林大會。
凌厲正要說話,鄰桌一人卻站了起來,將酒杯往桌上一碰道,小娘子說得好,來干一杯!
他也不管邱廣寒這裏有沒有酒,自己先喝乾了,便走過來打橫坐在了旁邊道,小娘子也覺得那幾個名門正派的雜碎自命清高,狗眼看人低對吧?
邱廣寒覺得此人頗是有些好笑,不由地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誰料這人卻將桌子重重一拍,道,不是這個意思?那老子就告訴你……
他同桌几人連忙過來拖他回去,其中一人頗不好意思道,他喝醉了,打擾二位,實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凌厲本來想發作,見他們如此,也便罷了,並不說話。只是那醉漢猶自不走,拖了半天,拖翻了條凳,才被幾人扯去了原來那桌。
邱廣寒還是覺得好笑,問道,你們是什麼幫別的?看來好像對那個武林大會多有不滿嘛。
一人回應道,小小興漢幫,不入人法眼,武林大會就不要想了,只是我們這位李三爺有抱負,天天喝個大醉。
那你們是白道還是**啊?邱廣寒沒顧忌地問。
那人一愣,呵呵笑道,姑娘問得好,不過敝幫人少勢微,黑白兩道都不要,反正也是小本經營,跟誰都不犯着就是了。
那醉人李三又一拍桌子道,胡說!幾時本大爺給你做出個驚天大案來,你才曉得我狠!
幾人都笑道,不要說了,又在人家姑娘公子面前丟臉。
邱廣寒卻已轉過去問凌厲道,凌大哥,「興漢幫」,你知道麼?
凌厲搖頭。不知道。
那邊那人笑道,姑娘不要問了,早說了敝幫沒人知曉,兩位看來都不是本地人——離了這地頭,興漢幫就不可能有人知道啦!
但是漢口有個興漢鏢局,倒有一片勢力。凌厲道。你們與他們有關係麼?
那人唉了一聲道,還是叫公子你看穿啦。我們原來都是興漢鏢局的小嘍羅,到這裏改了個興漢幫,與鏢局自不能同日而語。
你們方才說起武林大會在下個月二十?
正是。
但依照慣例,不都是三四月間麼?
這次聽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儘快商議。那人道。具體為何也不得而知。
那這次大會是定在哪一門派的所在?
聽說是洛陽的明月山莊。那人道。…
明月山莊?凌厲與邱廣寒都吃了一驚。
那人對兩人的吃驚頗為不解道,洛陽邵家一直是江湖中人人尊敬的俠義世家,武林大會定在明月山莊亦不是頭一遭,正是理所當然,有何奇怪?
凌厲搖頭道,沒有。只聽那李三接口道,什麼明月山莊,彎月山莊,我這次非去不可,你們誰也別攔着,我倒看看他們怎麼個狗眼看人低法,要是敢把老子擋在門外,我就殺他個片甲不留!
幾人幾次欲將他扶走,都是未果,也只得不理睬他了。只聽那人問道,公子也是江湖中人,不知師從哪裏,還未請教?
凌厲苦笑一下道,還請幾位見諒,非是我不想說,實是不便相告。
那人一怔,那李三又發慍起來,喊道,好你個賊子,也是哪家的少爺,狗眼看人低……
邱廣寒忙打斷他,解釋道,不是,我們是真的不能說,不然會有麻煩的!
李三道,好歹我們也把武林大會的消息告訴了你們,連個名姓也不留下!莫非我們還能出賣了你們不成!
呃,編一個也很容易,只是我們不想騙你們嘛。邱廣寒賠笑道。
李三又罵道,你個小娘子,方才以為你與老子一般有見識,結果還是個……
幾個人又連忙把李三按住了,不讓他再說。
原先說話那人便道,公子不方便講,那便罷了。不知二位可要去那武林大會?
我們亦非他們邀請之人,而且也有他事在身,恐怕不會趕這個場子了。凌厲道。
那人哦了一聲道,李三的話,公子不要在意。我看,我們還是先將他弄走了為好。就不打攪你二位了。
凌厲因他並沒逼問自己姓名,也頗覺感謝,站起來握一握拳送他,待幾人都走了,才坐下來。
凌大哥,你真的不打算去武林大會?邱廣寒小心翼翼地道。
你想去?凌厲反過來問她。
我……本來是不想的,可是聽說在邵大哥家裏,他之前不是還邀我們去玩兒嗎?我也答應了他的……
你——讓我想想。凌厲低頭看着杯碗。
是不是……嗯,你以前說,你去那裏不大方便,是不是……與他們家有過節?可是你們不是和解了嘛,一直都很好啊。而且你現在也不是黑竹會的人了,那些什麼名門正派,也不會來尋你岔子了吧;就算有,邵大哥一定會幫你的,他一說話,就沒人有意見了吧?再說,那種地方,想搶奪你劍的小人,也不可能敢去的……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吧,凌厲聽她說了一大串,抬起頭來看她。他知道她的確很想去。不過。他心裏又想。邵宣也倒是罷了;我若見到邵家的別人,恐怕就麻煩了,縱然邵宣也給我擋着,這滋味也不好受得很。
邱廣寒登時高興地抿嘴一笑,道,謝謝你啦,你總是這麼好。
那麼我要是不肯去,你會怎麼樣?凌厲問。
邱廣寒一愣,半晌,道,那我也陪你不去了。
凌厲一笑道,那麼你也很好啊。
因為我答應你的,這一年絕不離開你。邱廣寒很肯定地說。
凌厲心中輕輕一動,咳了一聲道,不過不知道這次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提早到二月,莫非跟黑竹淮南兩會合併有關?還是……跟你哥哥回青龍教有關?這兩件事情若真發生了,對白道里人來說,還真的是了不得。…
事實上,兩人往洛陽出發的途中,的的確確聽說了這兩件事情。黑竹與淮南之事,凌厲心裏只想着沒出什麼亂子就不錯了。那一邊邱廣寒也在想,不知道教內叛徒之事又進行得如何,總之哥哥現在回去了,而且立刻就這麼順利地坐上了教主之位,以他的本事,查明真相也該是遲早的吧?
早在拓跋孤回去之前,青龍教內便因突聞他的消息而大亂;待到他當真出現,看見的倒又是平靜一片了。這景象也不算太出乎他意料,畢竟懾於他對付伊鷙堂的手段,不是太笨的人都不會就此與他作對。年過八十的四大長老皆出來迎接,唯唯諾諾中,有種心照不宣的意味。
蘇折羽跟在拓跋孤身後,卻能嗅到他身上散出來的些微殺氣。她知道,他從來不是一個仁慈的主人。
不遭反抗並不能消除拓跋孤心中的恨意。僅僅十天,青龍教清洗了數十人。這其中甚至包括四名年邁長老中的兩名。
消息迅速傳出,這決計是個不亞於十八年前拓跋父子被逼走的熱聞——不過凌厲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卻是下意識地舒了口氣。
你舒什麼氣?邱廣寒捕捉到他的表情。我都怕死了!這下等於是徑直承認了伊鷙堂的事情真是他幹的了,要我看,這武林大會多半就是因此而起的,哥哥這下不要糟糕麼!
呃。凌厲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想着……好歹又出了件大事,總算現在出去聽不到有人討論我了,接下來日子應該會好過點。
邱廣寒嗤了一聲。你得意什麼啊,就算沒那麼多人來奪你劍了,朱雀山莊沒兩天說不定就要尋你報仇——你竟真傻,把那個什麼朱雀洞主放走了!
你以為我真想麼——那個朱雀洞主絕非省油的燈,那天倒該說是他放走了我們。料想他也怕惹上夏家莊會麻煩,才賣了人情。
他見邱廣寒仍是憂心忡忡,笑道,放心吧,他答應我,不會向朱雀山莊說起的。
他的話你都聽?邱廣寒難以置信地道。瞧那個朱雀洞主的樣子,根本從來是騙人不眨眼。你毀了他的朱雀洞,他要不說出你來,向他那什麼「神君」都不好交代,還會替你隱瞞?
凌厲不語。這其實也是他心中懷疑的,只是,卓燕那日與自己定下關於邱廣寒的一年之賭,自己不知為何,竟隱隱地這麼信了,否則又怎會那麼當真地再與邱廣寒去定下一年之約,不准她離開自己身邊。
卻只聽邱廣寒又道,算啦,我們快點趕去明月山莊。到了邵大哥的地頭,任誰都不敢亂找麻煩了——不知道到時候能遇到哥哥麼?
凌厲心裏想着多半不能,卻也只笑了笑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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